神世

　　樱子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只感觉熟悉。
　　——“青岩山”

　　化作鹿形的青岩山，睁开了眼，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她的问话。

　　樱子睁着眼，如果她不是一个人，大概是看不出来她在看什么吧。
　　前方有几神使走过，还是很安静，这一天依然很快。

　　盂兰盆节到来之前她大概是出不去了。

　　在青岩山再次睡着前，樱子开了口，问道：“当一个神明，开心么？”
　　青岩山睁开眼，反问道：“如果你是一个神明，你会开心么？”
　　“神，能做什么”

　　“聆听生灵的心愿，实现并将下祝福。”
　　樱子看着认真的问道：“神，能为自己做什么？”
　　青岩山回答道：“这取决于你喜欢什么，是谁。”

　　樱子继续问道：“你，会做什么？”
　　“不知道。”

　　祂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似乎只是这样，一直一直的完成着聆听和祝福。
　　这是祂的工作，跟人一样吧。

　　听到祂回答，樱子没什么感觉的继续问道：“倘若有一天，你失去了故土、家和信徒。你会跟长岩川一样，去到其实地方，成为其他神明的若宫，弟子，只为活下去么？”

　　这问题很犀利，也算得上十分尖锐了。
　　但她樱子，就是这样，是她这样说也不显稀奇尖锐了

　　青岩山，道：“如果是你，会如何？”
　　“没想过。我更想听，你的回答”

　　青岩山变化成人的摸样，说道：“我不在意生死、消失或者被人遗忘。这是必然的变化，是人的选择。我会随这山，一同离去。”

　　樱子看着祂，看不出她对这个回答的感觉。
　　她直视着青岩山的脸，面具下，青岩山的看着她，“成为神明之后，你活了多久？”樱子问道。

　　“两千三百年左右。”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樱子接着问。

　　青岩山继续回答道：“夏天。”
　　樱子看着祂，道：“现在过去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你的生日”

　　“神社里，有提到过么”
　　樱子道：“嗯。冬天的第一天”

　　这天很忙，全天都是祭典和仪式。
　　既是迎接白鹿，带来新生与希望的仪式，也是鸣鹿神生日的祭典。

　　青岩山看着还是一副不太关心的样子，“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樱子抬起眼，说道：“也是夏天”

　　其实青岩山知道。

　　——“长岩川去什么地方了”
　　“带着鹿群出去了。”

　　鹿总不能像人一样，总待在屋里吧，它们跟樱子和青岩山都不一样，它们需要吃东西，而这两个一个并不需要，一个总是不饿。

　　“能去找祂们么？”
　　“长岩川，祂不太想见到你。”
　　樱子再次抬起眼，问道：“为什么？”

　　青岩山不说话，祂这个意思就是不能说。
　　樱子不太懂为什么，但也无所谓。

　　“祂，是川河之神，你是鹿神，原身是鹿，祂是什么”
　　青岩山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回答道：“算是龙。你见过祂了？”
　　“嗯，是。一条白色的东西，在天上”

　　“嗯，那的确是祂。”青岩山说道。
　　樱子继续问，“祂真的...”
　　青岩山答道：“是，是神。”

　　“你为什么不出去？”话题还是依然跳的很快。
　　“......”

　　估计是不想吧，但青岩山基本上一直都在睡觉，估计是累或者困。

　　“祂是去帮我办事。”
　　“所以你就不出去了”
　　她的语气似乎是疑问，但她就是这样，让人怎样也看不透，猜不准。

　　就连神明也看不出她的心。

　　***

　　——“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并不好。”
　　一直鹿抬头看向了一直自言自语的神明，似乎觉得祂很吵。

　　虽然长岩川是真的很怕这些鹿，但现在相处下来，倒也觉得还好，但要是它们突然靠近，长岩川还是会被吓个半死。

　　同时祂真的很好奇为什么，青岩山会对这个人，展现仁慈和慈爱。
　　青岩山很特别，祂融合了暴虐与慈爱，像一个真正完正的主神，但神明都不是这样的。

　　原先祂以为青岩山跟自己一样，但现在想来不对，不是这样的，是樱子点醒了祂。
　　祂也感觉，青岩山的荒魂可能不见了，而不是融合了。

　　樱子她...就像是神，其实祂也认识樱子有一段时间了，大概十年了吧，但祂并不喜欢人，也不愿关注他们，所以祂没能在第一次正是见面的时候认出她来。

　　其实这位神明也不是很傻，所以在樱子见到青岩山之后，看青岩山的反应，祂就大概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加之后来樱子的种种怪异反应，祂确定了这个人就是，那位古怪的神社小主人。

　　其实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是这个样子的呢。

　　此时这位神明，看向了一旁正在吃草的小鹿，问道：“你们以前认识她吗？”
　　小鹿看着祂，歪过了头，就在长岩川以为它听不懂的时候，它缓缓的点了点头。

　　“——啊...”祂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小鹿问道：“你们以前就认识她？什么时候？”
　　小鹿看着祂，看起来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
　　于是长岩川换了一个，道：“她是神宫樱子？”

　　小鹿缓缓点头。
　　长岩川继续问道：“你们也认识青岩山山主？”
　　小鹿再次点头。

　　就像刚开始提到的，这座山上生活着的的生灵们，也供奉着神明，而且它们是直观知道神明切实存在的，也是它们比人，更早开始知道有神的存在，也更早开始供奉神明。

　　但这些鹿，究竟算是什么呢，是妖怪神明，又或者只是些普通的动物呢。

　　其实它们不止是从现在开始能够交流的，只不过是它们以前能遇到的，可以通过语言交流的物种太少了而已。
　　它们不会离开这座山，而会进到山林深处的人也就只有樱子。

　　所以它们和樱子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而作为它们唯一认识的人，樱子很少会说话，她跟鹿很像，跟它们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是靠肢体来交流的。
　　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它们会听得懂，并且作出回应。

　　真是奇怪阿，神明活得像人，人活得像鹿、像神。

　　这一点可以从，樱子可以完全的理解它们的肢体语言，并进行交流看出来。
　　而鹿群也可以明白樱子的意思。

　　只不过，樱子的决定向来与所有人都无关系，她不需要也不想征求任何人或动物的意见。

　　就像她来到这里，鹿群阻止不了她。
　　她也并不在乎鹿群是非在意，同意与否。

　　她就像人们所想的神那样，无拘无束，但她远比神更加无形，无束。
　　神有神需要在这个世界遵守的规则，祂们不能离开。

　　但人可以。
　　她既不像人，又不像鹿，也不是神...

　　一阵雷响，唤醒了长岩川的神智，祂才想起来，今天也要下雨，大概明天这些鹿就没有容身之所了吧，没有地方吃东西了。

　　那个时候这里就像海一样。
　　据说青岩山喜欢那个时候。

　　——“外面要回去了，要下雨了。”
　　看着比较大的一只鹿，看了过来，之后走向了长岩川这边，看着祂不懂，只好交了一声示意同伴们前行。

　　长岩川眨了眨眼，跟上了鹿群的步伐，走在了头鹿的身边。
　　天又一次要黑了，黄昏还是格外的快，乌云也飘了过来。

　　今夜雨会很大。

　　鹿群跟着长岩川一起路过了小吃街。
　　店面里的灯随着落日逐间亮了起来，街道上还可以看见，缓慢出现的黑影，祂们就是亡灵，可能是怨灵，可能是饿鬼、游魂。

　　都是来这里吃饭，享受食物的。

　　这里也是祂们的中转站，离开这里大概就要见到家人了，或许吧。
　　这是人们的故事，离开了这里，就代表要成为祖灵了吧，那样就能见到家人和祖先了。

　　樱子这时也还和青岩山待在一起。
　　一阵雷声从吵醒了她，她缓缓的从青岩山身边站起身，走向了建筑物的边缘。
　　伸出手，原来是下雨了，天也黑了。

　　转过身，就看见了青岩山那双黑漆漆的鹿瞳，正看着她。
　　樱子不太在意的回到了白鹿的身边，她缓缓坐下，之后看向了白鹿。

　　青岩山，也看着她，之后用脸蹭了一下她，樱子也用手顺了顺祂的鬃毛。

　　——咚咚~咚咚~
　　樱子和青岩山一起看了过去，只见群鹿们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似乎是在确认樱子是否在这里，确认之后就都走了过来，它们的身后跟着长岩川。

　　它们一个一个排着队在走了过来，都短暂的在樱子面前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跟樱子问好。
　　偶尔几只还会上前蹭一蹭樱子。

　　唯有头鹿在樱子面前微微的低了低头，像是真的在问好。

　　这个之前是没有发生过的，至少这二位神明是没见过的。
　　大概是因为今天樱子没有跟它们一起，以为她受伤了吧。

　　樱子看着，体型略大出一些的头鹿，她眼睛直视着它，头鹿望向她的眼睛，是看到了什么吧，之后就离开了。

　　樱子往后靠去。
　　下雨了，今日又是一个雨夜。

　　青岩山也跟着闭上了眼，长岩川看着鹿群窝下，之后也离开了。
　　雨声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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