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求生手册

　　一阵几乎微不可察的风拂过地面，掀起几片焦黄的树叶。
　　猛烈的危机感突然席卷了埃尔森全身。
　　他凭着对危险的本能就地一滚，躲过了刚才的那道袭击，刚才被他拿在手里的小册子已经被钉在了墙上。毫无疑问，如果刚才埃尔森躲得再慢一点，钉在墙上的就是他本人了。
　　他飞快地从地上站起来，让自己处于有利地位。
　　埃尔森的视线定在了来者身上。
　　一身猫头鹰打扮，锋利的爪刃，高高竖起的翎羽和圆形的护目镜片。他此刻像只真正的猫头鹰一样，正歪着头看着自己的猎物。
　　——利爪。
　　猫头鹰法庭的确不是都市传说！
　　埃尔森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
　　对方太危险了，根本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思绪未落，利爪就闪电般再次攻了过来。埃尔森矮下身子，伏低重心，从利爪的身侧冲过去。他算得很准确，就算利爪再强大，也无法在几秒内抓到自己！然而利爪却以一个极其不符合人体力学的角度扭转了身体，埃尔森发誓自己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拜托，他又不是真的猫头鹰！
　　埃尔森惊愕之间飞快地扭转腰身，试图从利爪的攻击范围中脱离。但利爪的速度太快了。瞬息之间，他就被利爪锋利的钢铁爪刃扼着脖颈提了起来。
　　锋利的锋刃划破了埃尔森的皮肤，留下一丝醒目的血迹。
　　埃尔森竭力掰着那些坚硬的爪刃，受到压迫的喉骨开始嘎吱作响，他意识到时间不多了。
　　“嘿哥们，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抓…错人了？”他挣扎着，尽力用正常的声音说。当然他也不指望利爪能凭着这一句话就放过自己，这一切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钢铁爪子无情地继续收紧。
　　埃尔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死神的披风似乎在耳畔拂过。这次，他听清了梦中利爪没能说完的那句话——
　　——“埃尔森·托德，猫头鹰法庭判处你死刑。”
　　抱歉，杰森，埃尔森忍不住想。看来我又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他等待着死神的镰刀收割自己的生命。
　　但利爪的钢铁爪刃却偏偏在此时停止了收缩。
　　？
　　搞毛啊？要杀要剐快点行不行，这个姿势很难受诶！
　　埃尔森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
　　他挂在空中徒劳地蹬了蹬腿，满腹疑惑。
　　利爪是想要折磨他吗？但怎么还不动…出于好奇，他睁开了眼睛。
　　因为缺氧而模糊的视线中，除了一动不动的猫头鹰外，他身后还有一块硕大的黑色影子。
　　那是什么？埃尔森努力想要看清。
　　与此同时，禁锢着他脖子的爪刃突然放松了下来。埃尔森重重地摔在地上，蜷起身子，痛苦地咳出一口酸水。
　　“damn。”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骂了一句，然后抬起头。
　　旋转的视野中的黑影越来越清晰，埃尔森挣扎着爬起来，直到他看清了黑影的全貌。
　　…蝙蝠侠？
　　现在还是白天吧？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天空。哥谭市的天空少见的晴朗了一回，太阳明晃晃地在天上挂着，也照得蝙蝠侠沉默的高大身影更加清晰。
　　他能清晰地看到黑暗骑士苍白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不由得联想他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随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看见了蝙蝠侠手里拎着的毫无动静的猫头鹰。
　　“麻醉剂。”蝙蝠侠收起手上的浓缩药剂，解释了一句。
　　利爪也会受这个的影响吗？他一直以为这玩意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能不停地为猫头鹰法庭工作呢。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埃尔森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出去，更重要的是——
　　“你怎么在这？”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得要死的诡异气氛继续蔓延，埃尔森善解蝠意地选择了开口搭话。
　　对面的蝙蝠侠看上去一脸欲言又止，气氛凝重得像在进行什么邪恶祭祀仪式。
　　埃尔森的话题使黑暗骑士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我来…看看你。”
　　空地上一时间再次充满了沉默。
　　埃尔森忍不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行吧，你在我身上放定位器。”他干巴巴地说，无视了蝙蝠侠身体瞬间的僵硬。
　　“那你怎么会…”他比划了一下，在脑袋上屈起手指，摆成两个小尖尖的造型，“大白天穿着这身蝙蝠装跑出来？”
　　蝙蝠侠这次学会了抢答，“我得知你有危险。”
　　…认真的？他在我身上放了定位器和窃听器？埃尔森确信自己脸上的表情此时一定足够精彩，因为他看见蝙蝠侠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好吧，蝙蝠该死的控制欲，他郁闷地想。
　　“其实…不是那样的。”布鲁斯放弃了解释，毕竟解释只会让他听起来更像个变态。
　　自从他那天被埃尔森干脆利落地掀掉马甲后，他就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满身是刺的孩子。在今天之前，他一直用着火柴马龙的身份接触埃尔森，而几个月前又正好碰上了阿卡姆集体大暴动——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身份。
　　突然，手里的利爪动了一下。
　　布鲁斯条件反射地一拳砸晕了他。
　　埃尔森：“…噢。”
　　他下意识揉了揉脸，看着都疼。
　　布鲁斯则在打晕利爪后就沉默地看着埃尔森脖子上的淤青。
　　刚才还不显眼的地方哪怕只过了一会儿，那里也已经隐约呈现发紫的状态，可见刚才利爪的力气用了多大。
　　要是他再晚来一会，埃尔森说不定就…
　　布鲁斯在白色护目镜下闭了闭眼，犹豫了一会。这真不像我的作风，他想。
　　最终，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你要来蝙蝠洞处理一下伤口吗？”他尽力把话说得更加平和，不带任何语气。但这听起来与其说是一个邀请，不如说更像一个命令。
　　埃尔森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脖颈的痛感。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倒吸一口冷气。
　　…好像情况是不太妙。
　　他的大脑叫嚣着同意，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使他几乎要屈服了。但埃尔森想起家中嗷嗷待哺（？）的弟弟，蠢蠢欲动的心立刻安静得跟死人似的。
　　“不了，杰森还在家里。”他委婉地拒绝了。
　　布鲁斯没有放弃，“但我想杰森看见你的伤势时可能会不太高兴。”他同样委婉地指出了这一点。
　　埃尔森回想起那针扎般的痛感，不得不认为蝙蝠侠说得真他妈对，“但是你确定——要穿着这身戏服在光天化日之下跨过整个哥谭？”他挑起眉，看向布鲁斯那在白天格外醒目的黑漆漆制服，语气里是满满的怀疑——如果蝙蝠侠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明天的媒体多半就要出现“蝙蝠侠光天化日之下进入韦恩宅，意与布鲁斯幽会？”这样的爆炸性新闻了。
　　布鲁斯：“…我开了蝙蝠车过来。”他咽下了关于他的蝙蝠制服不是戏服的辩解。
　　埃尔森一时竟然分不清是坐着蝙蝠车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还是被黑漆漆的蝙蝠侠带着在天上飞更糟一些。在他看来这两者一样不可取。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折中的办法——在蝙蝠车里处理伤口。
　　不过在此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在布鲁斯准备把利爪带回蝙蝠洞研究的时候，利爪竟然强行从麻醉剂的效果里清醒过来，挣脱蝙蝠侠的束缚，然后飞快地掀起井盖，跳进了旁边的下水道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就算是布鲁斯也只来得及扔出一个蝙蝠镖来，看着它掉进下水道里然后爆炸。水花飞溅到了地面上，埃尔森不禁往后挪了挪。
　　最后他们看着平静的街道，埃尔森干巴巴地问，“他死了吗？”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用比平常更加低沉的声音回答，“爆炸的威力杀不死人。”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埃尔森很难判断出这是不是蝙蝠侠生气的表现。
　　他快走几步跟上蝙蝠侠，对方的黑色披风翻滚着，像哥谭海岸周围那些深远的黑浪。
　　经过一个不起眼的拐角，那辆闪烁着金属的冷光的硕大机械作物就这样映入眼帘。
　　埃尔森不禁轻声吸了口气。
　　蝙蝠车真的太帅了。
　　怪不得托尼·斯塔克也想要一辆——他想起上辈子自己看过的某篇报道：斯塔克集团总裁意图创造一辆属于他的“钢铁侠车”但因为理由太过奇葩而被秘书佩珀·波茨拒绝。
　　只是这辆又豪华又炫酷的蝙蝠车就这么赤裸裸地停在这…真的不会被犯罪巷的小混混撬走点东西吗？
　　他感叹着有钱人的任性，看着蝙蝠车的车门（还是车顶盖？）缓缓打开，蝙蝠侠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塞进了车里。
　　埃尔森在座位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蝙蝠车不愧是高科技产品，里面各种显示屏连接器一应俱全，座椅也极其符合人体工学。他甚至看见了几个特殊的按钮——所以蝙蝠车真的可以变成坦克或快艇？酷！
　　旁边的布鲁斯已经摘下了头盔，拉开抽屉，从中拿出药品和卫生棉，“是你来还是我来？”他问。
　　“还是我来吧。”埃尔森一个激灵，接过了那些东西。让布鲁斯·韦恩或是蝙蝠侠为一个犯罪巷小孩处理伤口？那场面也太魔幻了。
　　布鲁斯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擦拭着头盔。蝙蝠车不大的空间内顿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镊子与药瓶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说句话行不行啊！埃尔森被尴尬的气氛包裹着，不安地在座位上动了动身体。但由于牵扯到了颈部肌肉，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布鲁斯侧目看了一眼他，有些欲言又止，“还是我来…”
　　“不用！”埃尔森下意识往后一靠，结果又扯到了伤口，这次他疼得脸扭曲了一下。
　　他听见布鲁斯叹了口气，再回过神来时，埃尔森手里沾着药水的卫生棉已经跑到了对方手里。埃尔森僵着身子，紧张地看着布鲁斯靠近自己。
　　布鲁斯用镊子夹着那块卫生棉覆盖上了他脖子处的淤青，察觉到埃尔森的紧张，“放松点，你僵得像块木头。”他用上了自己的本音。
　　埃尔森试着放松身体，不出意外地失败了。
　　布鲁斯倒没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却很有效，埃尔森感觉原先酸痛的感觉此刻缓解了很多。
　　他挺着脖子，总算熬过了这地狱般的上药时间——主要是针对他自己的。
　　“好了。”天知道他听见布鲁斯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他几乎是逃下了车，然后站在原地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你说什么？”结果布鲁斯从车窗里探出头，疑惑地问。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埃尔森磨了磨后槽牙，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布鲁斯见状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好吧。我要走了，韦恩庄园随时欢迎你的到来。”摘下头盔的布鲁斯仿佛脱离了蝙蝠侠的状态，又变回了那个多情的花花公子。
　　他升上车窗，打开光学隐形，随后卷着尘雾一骑绝尘。
　　要不是脖子上药水的触感和那个被钉在墙上的小册子，埃尔森都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幻觉了。
　　他轻轻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发觉心脏还在快速地跳动。也许是我错了，蝙蝠侠的确爱着罗宾，就像一个父亲那样。
　　他这样想，那道属于高高在上的先知视角的冰墙此刻已然消弥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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