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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雪丹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小产啦,如今心情郁郁寡欢,稍有不顺就要打杀人的,有个小丫鬟不过是上点心时手脚慢了,皇后竟叫人拖出去杖责三十呢。”
“啊,皇后平日不是最为敦厚吗?怎么会如此残忍。”
那宫女手上动作不停,“想必是太过伤心了,女子流产何其痛苦,更何况,”她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才凑近了说,“听说这次流的还是个男胎,太医还说皇后身子不好,这子嗣上恐怕……”
“当真?”
“太医说的岂会有假。虽说皇后盛宠不衰,可在这宫里,还是得有个皇子傍身啊,以后的路,可就说不准了。”
那个丫鬟低头不语。
“我家主子还等着我送点心呢,我就先走了。”
……
帷帐里,一个女子玉手纤纤,焚香点茶。
身旁的丫鬟在一旁回话。
“主子,看来传言不假,这皇后是真的不能生了。”
那女子穿着一身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
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只是说子嗣艰难,可没说一定怀不上。”
丫鬟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心惊,“主子是说我们……”
“杀敌自是要斩草除根。她昔日盛景,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主子说的是。只要没了皇后这个肘腋之患,凭主子的身份,又有皇子傍身,这后宫,谁还能与您作对?”
那女子听到此言有些得意地笑了,而后却又故作神伤,“可我毕竟只是个贵妃,就算没了皇后,还有个皇贵妃压着我。”
丫鬟拿来干净的布巾让她擦手,“皇贵妃算什么,早就失宠了,不过是空有个名头而已。”
纯贵妃叹息,“若本宫也想要这个名头呢?”
丫鬟明白她的意思,“这一山不容二虎,主子手段了得,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
纯贵妃这才笑了,她本就生的娇艳,这张脸生来就该是被人疼宠的。
“可传信与父亲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大人最是疼爱您,您想做的他从来无有不应。”
纯贵妃拿出一张口脂对镜梳妆,“本宫做这么多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家里把我送进宫不也是想让我争一口气吗?”
“皇恩浩荡,谁不想要?”
丫鬟替她插上头上的珠翠,点头称是。
……
“奇怪啊,太奇怪了。”
秋月又在喂鱼了。
眼见着这池子里的锦鲤是越来越少,夏月敲了敲她的额头,“干脆这池子不要养鱼了,不然有一条被你祸害一条。”
孟绾坐在亭子里,“夏月说的是,我买回来的锦鲤你倒是喂得勤。”
“这些鱼的尸体不是都被小狼吃了吗?”小五双手抱着剑,看着孟绾涂胭脂。
“所以呢?”孟绾睨他一眼,看他能说出什么。
小五正色,“不算浪费,小狼很喜欢吃。”
孟绾拿胭脂盒丢他,“你好狠的心,这样的话也能出口。”
“殿下,殿下。”
春月拿着信朝她们奔来。
好不容易走到了亭子边,她抗议,“为什么每次拿信都是我,你们一个个喂鱼的喂鱼,发呆的发呆,思春的思春,只有我干活。”
喂鱼的秋月。
发呆的夏月。
思春的冬月。
等等,孟绾狐疑地看过去,“思春?这还没过新年思什么春?”
冬月脸红了,“殿下,你少听她胡说八道。”
“诶,我可不是胡说……”
眼见她还不停,冬月只好制止她,“下次我去好吧。”
春月把信扔给她,“这还差不多。”
孟绾伸出手撑着下巴,看着她们,“很可疑啊你们。”
冬月手上信拆的飞快,生怕她家殿下追问个不停,到时候……
她的脸越来越红。
孟绾简直没眼看,这丫头也不找块镜子自己照照,脸红的跟什么一样,不是思春是什么?
不行,改天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她。
她正想着,就听得冬月念信,“皇上明天就会从围场回来。”
秋月这才放过可怜兮兮的锦鲤,“这么快,恐怕魁首还没选出来吧。”
孟绾接过信,“皇后都流产了,他怎么还坐得住,肯定马不停蹄回京啊。”
小五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信,不知道看到何处,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秋月看着他好像又要杀人一样,“你怎么了?我说你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啊,不会又要犯病了吧。”
唯一看完整封信的冬月也很担忧。
秋月被瞪了一眼,小声嘟囔,“凶什么,哼。”
孟绾微微出神,手上力道大了些,信纸都有些皱了。
小五皱眉看她这番神色,“怎么?他回来了你就这幅样子?”
这幅,旧情难忘的样子。
秋月听这话的意思,又有点跃跃欲试,难道……
她看向冬月求证。
冬月无奈地点点头,要说自家殿下还真是桃花朵朵,斩都斩不断。
秋月深吸一口气,哇塞,有好戏看了。
小五把信夺走,“那么想他你怎么不去找他,一直在这看信干什么?”
孟绾真是六月飞雪窦娥冤啊。
“我不是想他,我是在想他为什么现在回来?”
不对,这么说好像还是在想他。
孟绾哭笑不得,“你别多想啊我告诉你。”为什么这个人见到和她有关心的人就以为是情敌。
“殿下,难道是慕小将军?”
孟绾点点头,“谁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回来?”
小五冷哼,“还能为什么?”
孟绾好笑地看着他,这人真是醋精,瞧瞧这方圆几里,酸死了。
“那你说,你什么都知道,你说他为什么?”
小五转身不看她。
孟绾站起身,“哦,难道是为了我?难道慕小将军心悦于我?”
这人还绷着,孟绾都要绷不住了。
“行了行了,我保证绝对不私下见他,好不好?要是还不行你干脆把我绑起来好了。”
旁边四人看着她们打情骂俏。
秋月无语,“他们是不是当我们不存在。”
夏月点头,“小五应该是当我们不存在的。”
冬月受不了了,“殿下,信里还说了别的啊。”
怎么这两个人看到慕小将军就不往下接着看了。
孟绾又拽过信,“还说我手劲大,这信纸都要被你弄烂了。”
“宫宴?明晚?”
这么急啊?刚回来就要办宫宴。
“那我们去不去?”
孟绾没好气看她一眼,“当然去了,我的伤都好了,不去还以为我看不起他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行吧,你说了算。
……
关雎宫。
一个女子穿着一件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不名贵,但更显温婉,与这女子的气质相得益彰。
女子眉目灼灼,容颜清丽脱俗,一身紫衣绫罗让她看起来高雅尊贵,但偏偏她身子柔弱,脖颈纤细,手腕如雪,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温婉如水。
她跪在一个软蒲团上,手里还捏着一串菩提珠子,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宫女从门外进来,略一弯腰,也跪在了那女子身后的蒲团上。
殿里焚着檀香,除去女子拨念珠的声响再无响动。
宫女低头小声说,“娘娘,皇上明日就回来了,还说要办宫宴,咱们可要参加?”
话音刚落,女子手上的念珠就落了地。
菩提白玉珠掉在地上,丝线断裂,珠子都散落在地上,四下不可见。
女子伸手示意宫女将她扶起来,幽幽说道,“皇上还愿意见我吗?冬猎都去不得,宫宴还会让我去吗?”
宫女不想见她自怨自艾,“娘娘,您可是皇贵妃,这大晋唯一的皇贵妃,何处去不得。皇上是念着您身子不好才没让您去冬猎的,您可不要想多了。”
“皇贵妃,皇贵妃算什么?不都是这皇宫的金丝雀吗?这四方方的天,像要把人活吞了似的,一辈子困在这里,不得安宁。”
“娘娘,您可别这么想。不为自己,也得为大皇子打算啊,若是登上那至高之位,便不是笼中雀,而是真龙天子。”
“皇位,得到了皇位当了皇上又如何?我嫁给皇上时,他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可如今呢?他是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我却成了他的妾。”
“佩儿,你说,我该怨谁?我该怨吗?”
佩儿眼眶通红,拿着手帕替她擦眼角的泪,“小姐,奴婢知道您不好受,可在这宫里,不争不抢就是死啊。如今皇后风头无两,纯贵妃更是春风得意。小姐,娘娘,您不为自己争也得为大皇子争啊。”
良久,女子才瘫倒在檀木椅里。
她像是力竭了,久久没有出声。
而后,宫殿外传来少年的嬉笑声,“母妃呢?今日太傅教了我好多东西,我不太能听懂。母妃呢?”
听到这个声音,女子才回过神,手上猛然用力,指甲都在佩儿的手上挠出了几道血印。
佩儿吃痛却没有出声,只等着她发话。
昭皇贵妃摸着她的手,“棋儿,你说得对,我得为棋儿争。”
……
“你是何人?这里是镇国长公主府,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守卫粗声粗气地对着一个人说。
那人小厮打扮,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只是好声说,“在下是怀远将军慕将军的小厮,将军刚刚回京,让在下给长公主送些东西来。”
他拿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还请您代为通报。”
守卫看了看那个盒子,又看了看他的脸,“你是怀远将军的小厮?那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为你通报。”
“有劳了。”
……
孟绾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人,打发了秋月去小厨房传晚膳。
冬月摇摇头,殿下和小五还真是天生一对。殿下性子顽劣爱捉弄人,这小五呢,又是个耿直的,两人在一起只怕是整日拌嘴,有的好玩呢。
“对了,冬月,我晚上想吃八宝鸭,刚才忘和秋月说了,你去小厨房替我吩咐一声吧。”
冬月点点头,却见门口的守卫过来。
“何事?”
“禀长公主,门外有一人自称是怀远将军的小厮,托将军的吩咐给您送些东西,您看可要传唤?”
夭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孟绾看着身旁人果不其然又黑下去的脸色,心里发出怒吼,老天爷,你莫不是在玩我?
“咳咳,怀远将军的小厮啊,那你……”
孟绾话还没说完,就见人拔腿往外走。
“小五,你干什么去?”
那人脚步不停,浑身都散发着怨气,“殿下有事要忙,我便去给殿下传晚膳,不是要吃八宝鸭吗?我去小厨房。”
孟绾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恶劣了,人都这样了还记得替她传晚膳。
“殿下?”
罢了罢了,吃醋的男人最不好哄,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了。
“你去传话,只说他家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礼物就不必了,让他走吧。”
“是。”守卫拱手行礼跑去回话。
“殿下,真的不见见?”
孟绾把手炉递给冬月,“有什么好见的,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是吗?谁问你还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冬月乖乖接过手炉。
没多大功夫,却见那守卫又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盒子。
“殿下,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回话,可那小厮说这东西无论如何也要交到您手里,扔下东西他就跑了。属下没追上,只好把这个东西抱回来。”
孟绾无奈,果真是奴才随主子,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放这吧。”
盒子被放在桌子上,冬月好奇地看看,“殿下,您说慕小将军想送您什么啊?”
孟绾瞥一眼盒子,“他这几年都在边疆,能有什么好东西?”
冬月摇摇头,“边疆怎么没有好东西,说不定是特产呢,打开看看吧。”
孟绾不动。
冬月心下了然,“我的好殿下,不是你想看的,是我想看的好不好?”
孟绾伸手打她的脑袋,“本来我就不想看。算了,拿都拿来了,看看他能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显摆。”
木盒子里有好几样东西,有木头娃娃,竹蜻蜓,还有一小瓶边疆特有的烈酒。
孟绾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最下面还有一个精美的白玉小瓷瓶,晃荡几下还有响声,孟绾拔开塞子发现是几枚药丸。
瓷瓶下还压着一封信。
冬月看着桌子上这些小物件,都不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可这每一样都是被精挑细选,仔细包装放在这木盒子里的。
光是看着好似就能感觉到准备礼物的人那满腔的爱意和思念。
孟绾手里紧攥着那个白玉瓶,拿出那封信。
冬月好奇地看着,“殿下,这瓶子里是什么?”
“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沁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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