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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褪
小孩子吃完奶就打起了瞌睡,困的不行,原本直挺挺的身子棉花糖一样靠在妈妈身上,只不过眼皮还挣扎着,他总觉得自己也要参与到妈妈和这个陌生虫的对话里,因为这似乎很重要,他迫切的想做一个能分担麻烦的乖宝。
然而他这幅样子别说应星了,景元再进来看到的时候,都忍不住露出个笑脸。
“你可以把他放我床上睡,床单我今天早上刚换过。”
然后小宝贝就一头扎进梦乡再也没能起来。
看到这幅可爱的睡颜,景元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迅速掏出手机疯狂拍照,应星没有阻止,只是略显冷漠的坐到了床边,任由其施为。
“丹枫现在被关到了十王司,审判最终结果还没定下来,目前各方势力还在争取。”
景元心满意足后也没有起身,而是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眼睛注视着无恙,如此说道。
“不过再怎么争取可能也逃不过褪鳞之刑,现在很可能已经执行了一半。”
“如果只是半褪的话,应该能保留大部分记忆。”
“据我了解有半数的持明族还是支持龙尊的,剩下的一半,大概率是被龙师们欺骗了。”
“除了咱们仙舟的势力,药王秘传也有虫渗透进来,插手了这件事,他们的目标多半是拓展一条稳定的龙髓获取渠道,我怀疑持明内部有虫和他们勾结。”
他兀自说了半晌,没听见应星一句反应,停顿了片刻,抬头去看。
然而,斜上方安坐者的表情竟是一片默然,好像他说的这些话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想到此前种种,景元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带上了愠怒。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应星半低着头,视线落在远处的书桌上,说出口的话和表情一样冷漠,“你想我怎么做呢?”
“你难道不想救他吗?”
“你觉得我有能力救他?”
“我问的是,你·想·吗?”说到这句的时候,景元简直是咬着后槽牙问出来的。
可惜他面对的虫却冷的像块寒冰,丝毫升不起热度的那种。
“这重要吗?”
这种淡漠的反应直接刺激得景元再也无法收敛自己的情绪,他猛的站起,一把抓着对方的衣领,拉得两虫直接面对面。
愤怒的黄金色瞳孔近距离直视那片平静的火焰。
“你不在乎他了吗?”
“他转世之后忘记你也可以吗?”
应星面对景元的连声质问依然如故,“你还真是为他着想,该不会还想着日后和他再续前缘吧?”
“你没有这种想法吗?他可是咱们的雄子啊!”
应星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真狠。”
“谢谢夸奖。”
应星嗤笑着,听见宝宝的翻动声,迅速投去查询的一瞥。
然后终于用带点情绪的口气说:“别吵到我的宝宝。”
这简单的一句话,莫名击溃了景元的怒火,他放下手臂,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小丑,“你是因为有了他?”
“怪不得很多虫族都说,生过孩子的雌子就会变得不一样。”
“你还不懂,景元。”
“那你觉得我有可能懂吗?”
应星没有接话,但景元却继续说了下去,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积累在内心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我们都以为这件事不会发生不是吗?”
“你到底做了什么,才生下了他?”
“不是说持明不会有血缘后代吗?”
说到最后,他自己先坚持不下去了,捂着脸转过身,走到窗边平复自己的情绪。
沉默在两者间蔓延,曾经的好友,叠加上也许算是情敌的身份,以及各种各样可提不可提的关系,没办法说谁对谁错,站在各自的立场,每个虫的选择都是对的。
小小的无恙睡得非常沉,在这场可以称得上是争吵的对话中也没能清醒半分。
他时不时说着别虫听不懂的梦话,变换姿势,小手挥舞间,扯掉了床头摆着的一个相框,被应星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好歹没砸到头上。
见没影响到孩子,他这才放下心来回转视线,看向手中,那里面是张保存的十分完好的照片。
是他、丹枫、景元的合照。
那时的他们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可惜后来全变了。
他甚至回忆不起究竟是从那一刻才开始的变化。
是他们第一次上床吗?
是他撞见景元和他在一起吗?
是他说打掉孩子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是不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相见,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纷争呢?
这才是答案吧,其实他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是虫族啊,对一个雄子来说,有很多雌子是什么值得愤怒的事情吗?
纷杂的情绪一时间充斥在应星的胸膛,他不喜欢这样多愁善感的自己,脱口而出的恶言就是他的真心。
“他难道不该死吗?”
这句话显然又气到了某只,景元回身怒斥:“你!”
“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呢?景元?”应星望着青年的表情也带上了癫狂。
“哪怕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不是也不会相信吗?”
“你怎么不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
“那我来帮你说。”
他泛起恶意的笑脸,嘴里吐出的全是剧毒。
“你怀疑我勾结药王秘传和龙师是不是?”
“你怀疑我的宝宝就是这么来的是不是?”
......
...
无恙做了一个梦。
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种情况一般被称呼为清醒梦。
是指做梦者于睡眠状态中保持意识清醒,能把梦境由无意识混沌状态接管为半意识状态的一种生理现象。
这是无恙从书中看到的解释,他上辈子就经常做这种梦,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印象比较深刻的梦境数不胜数,曾经梦里见到过人身蛇尾的美丽女士,见到过地底深处的庙宇楼台,这种宏达而细致的梦境,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拥有非凡的想象力,所以特意查阅了书籍,然后知道了这只是一种很多人都会经历的正常的生理现象。
这种清醒梦是他最喜欢的,因为在这种状态下,他在梦里的权能甚至可以比肩神明。
他长高了,或者说是飞在空中?因为是第一视角,所以不太能判断出自身的状态,不过这并没什么影响,他开始享受这短暂的旅程。
像是自己选择,又像是受人引导,他来到一处海边,潜入下去。
水下的世界如梦似幻,经过一小段路后,一座凋零的水下宫殿群,悄然躺卧在珊瑚礁之间。曾经辉煌灿烂的建筑如今充满了苍凉的气息,昔日的繁华已经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建筑外壁雕梁画栋,依稀能辨别出往日的光彩,但如今,它被海水和岁月共同侵蚀,蓝色的石砖斑驳褪色,饰物和壁画也几乎被海藻和海洋生物所掩埋。
穿过宫殿,是一片丰饶的珊瑚海,奇异巨大的蛋被柔软的海洋植物簇拥,外壳附有鳞片的同时,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白。
无恙凑近身边最近的一颗,手指轻触的瞬间,里面立即发出愉悦的共鸣感,像是欣喜他的回归。
他莞尔一笑,转头看向别的奇观。
远处墙壁上的壁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顺着道路一直向前,游到壁画跟前才发现,这周围相互对应的几面墙上,都雕刻了壁画,组合在一起应该是一个故事。
大概是寓言故事吧?
类似于先民带着族人如何找到新的家园,战斗,然后生存下来。
最后一块结尾的石刻被谁毁掉了一半,不过不影响整体连贯性,只是这块壁画,意外的让无恙在意,他观察片刻后上浮身体,对着上面一个外突的掌印伸出手,对了上去。
和雕刻比,他的手小了简直不止一倍。
幸好大小不是决定性因素,在他接触凸起的瞬间,手掌下方的墙壁就开始亮起蓝光,打开了一条一人高的通道。
这条暗道狭窄而阴暗,进入暗道后,周围的光线逐渐消失,不过无恙可不怵这个,他现在可是神明啊,略一抬手,就造出了一团火焰,照亮了周身。
但这条通道却长的不可思议,在不知道游了多久之后,才似乎是终于到达了尽头。
面前出现了一扇生锈的铁门,和它周围巨大石块砌成的墙壁一样看上去坚不可摧。
只是无恙也不用摧毁它,他像是一道幻影,一股水流,轻而易举的穿越了这层封锁。
里面是一处巨大的空旷密室,无恙好奇的继续向前。
这个仿佛已经被时间所遗弃的空间,宽广无垠,然而它却只囚禁着一个存在,那个模糊的身影像是藏在这个梦境里最深的谜团,勾引着无恙近一点,再近一点。
直到这时无恙才意识到,原来这是一座监狱。
巨大的、看不到尽头的、只有一片黑暗的监狱。
而那个被铁链束缚的虫族,身躯消瘦,衣衫褴褛,无数铁链缠绕其身,几乎与其融为一体。
他长发杂乱,低垂着头,虽然看不清面容,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是一个半边身子被剥了皮的男人。
早间见到的那个枯黄老者的身形,突然浮现在身侧,他半眯着眼睛,用时远时近的声音说:
“天地人之道也,从三数,凡三之属,皆从三。”
“三之劫,三年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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