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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苦心相救重涉险
紫璇在白长春的激将之下一口气喝完了药。寒霜甚为紧张,上前两步,关切地道:“紫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紫璇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黯,“哇”地吐出了一汪鲜血,溅在地上,一片刺眼的殷红!
叶尘枫大惊,一把扶住她,叫道:“师妹!你怎么了?!”却见她已然昏去,脸色苍白,额间黑气时隐时现,他心中更急。“师妹!师妹!”
寒霜上前扶起他,柔声道:“尘枫,别急,让爹来救她。”
白长春上前,迅速地点了她肩头“云门”、“璇玑”两处大穴和脑后“玉枕穴”,一手按住她背心“灵台穴”,屏住呼吸,用心运功。
叶尘枫在一旁瞧着,又是紧张又是焦虑。
寒霜轻轻扶住他手臂,柔声道:“尘枫,别担心。‘还魂草’虽然能起死还魂,但药性很强。紫璇中毒太深,只有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才能完全解毒。爹现在运功为她疗毒,她很快就会没事了。”
叶尘枫这才稍觉放心,转头看见她温柔安慰的眸子,心中恻然一动,向她点点头。
随着白长春真气的输入,紫璇的脸色渐渐有了几许红晕,额间黑气几度重现,最终也消失了。
又过了半炷香时分,白长春慢慢收回真气。他站起身来,道:“她体内的毒,已经逼出来了。再吃些补品,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多谢前辈!”叶尘枫心中一阵欣喜,小心翼翼地扶紫璇躺下。
“爹!”寒霜上前扶住白长春,微笑道,“您已经消耗了不少真气,快去休息吧!”
白长春也感有些疲倦,便点点头。“好好照顾她。”走出屋去。
叶尘枫心中已安,对寒霜温然而笑。她也嫣然浅笑。两人都觉一股柔情从心底潺潺涌出。
寒霜目光又落在他手臂上,问道:“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叶尘枫低头看了看,淡然一笑。“已无大碍了。”
寒霜含笑道:“坐下我看看吧!”
叶尘枫又怎忍拒绝她一片好意?在桌前坐下,任她褪下右肩上的衣衫,检查伤口。
“已经好了,可以拆开了。”寒霜微笑道。
她冰凉的指尖时时触到他的皮肤,他只感到一阵清爽。静静地凝视着她专注的神情,那种清澈如水的温馨又掠过心头。这几日以来,他和寒霜朝夕相处。她的温柔似水,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才气四溢,都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冰清玉洁的感受。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为她深深震撼。
“师兄!师兄……”正当他还沉浸在她的柔情中时,紫璇却在昏迷中不断唤他。
寒霜一怔,回头望去。
叶尘枫连忙到床前,欣喜地握住紫璇冰凉的手。“师妹!”
紫璇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叶尘枫熟悉又带着惊喜的脸庞,由朦胧渐渐清晰。她勉强一笑,唤道:“师兄……”
叶尘枫见她脸上有了血色,心中甚慰,含笑道:“师妹!你的毒已经解了,再也不用担心了。”
寒霜在一旁微笑道:“紫璇!你的毒刚解,身子还很虚弱,别说太多的话。我去给你熬一些补品来。”
紫璇见她热情关切,感激地一笑。“谢谢你,寒霜。”
师兄妹二人目送她走出房间。紫璇抬眸瞧着他,问道:“师兄!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当然不会了!”叶尘枫见她又有了精神,更是欣慰,含笑注视着她。
紫璇灿然一笑。“童前辈没有骗我们,白前辈虽然看上去很冷淡,但他的医术果然高明,不愧为‘妙手神医’。”
“这次还多亏白前辈。”叶尘枫感叹道,“他为了救你,消耗了不少功力,看样子,还得恢复一段时日。我们应该感谢他,报答他。”
“当然应该感谢他了。”紫璇望着他,嫣然笑道,“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能再陪着师兄呢?”
她脸颊晕红,显含情意,可叶尘枫一向视她如亲妹,见她无碍,心中甚喜,一时之间也没去想话中深意,向她微微一笑。
京城太师府。雨烟去牢中探视上官无痕,告诉他自己会与沐涧陵近日救他。回来后,与沐涧陵商量。为了怕人偷听,又让灵儿守在外边。
两人又在桌上摆了棋局,对面而坐,佯作对弈。
沐涧陵叹道:“伯父知道我们会劫狱,果然没有派水师兄看守大牢。这可难办了!”
雨烟问道:“那这两天派了谁守?”
“今天还是青师兄,从明天开始,以后三天,都是大师兄看守了。”沐涧陵叹道,“若是其他师兄,也还罢了。大师兄可不是好对付的!”
“我知道。”雨烟心中沉吟,半晌,才道:“上官大哥让我们想办法拿到‘七日断肠散’的解药,我看,也只有从丁原身上下手。”
“要得到解药,又谈何容易啊!上官大哥也中了‘七日断肠散’的毒,还是文青她……唉!文青!”想到那个苦命的上官文青,沐涧陵依然痛楚不已。
“小陵子,别难过了。既然上官大哥说了这事,我们就想想办法吧。”雨烟沉吟道,“从明天开始,丁原就会去守着大牢,我们……就可以到他房里去……拿解药。”
“什么‘拿’解药?分明就该去偷啊!”沐涧陵正色道:“姐姐!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我一定去偷到解药!就是为了那该死的解药,文青才……我一定要偷到它!”
“小姐!一堂主来了!”这时,灵儿在外边低声警示。
两人一怔,还未反应。就听灵儿大声道:“一堂主,你来干什么?”
丁原见她语气中颇不耐烦,笑道:“怎么?灵儿,你不欢迎我吗?”
灵儿一撇嘴,道:“我为什么要欢迎你?你是来找小姐的吗?”
“我哪次来,不是找小师妹的?”丁原微微一笑,就推门进来。灵儿想拦也拦不住,只得跟了进来。
沐涧陵眼珠一转,对雨烟低语了两句。她点点头。
丁原进来一看,只见他俩正下着棋,便笑道:“哟,沐师弟也在这儿?正下棋呢?”
沐涧陵抬头看了看他,只叫了声“大师兄”,又低头看棋。
丁原见雨烟不理他,便走到她身边,笑道:“小师妹,我猜一定是你赢了!”
“这还用说?姐姐是‘京城第一才女’,我又怎么会是对手?”沐涧陵站起身来,一手推乱棋盘。“不下了不下了!”
雨烟吩咐灵儿收拾棋局,问道:“大师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没什么事。”丁原讨好地笑道,“小师妹,我就是来看看你。这两天,你的病可好些了?”
“已经没什么了。多谢你关心。”雨烟淡淡应道。
沐涧陵在一旁笑道:“大师兄,你对姐姐可真好!你的一片真心,我们大家可都是知道的!”
这话丁原很是受用,笑道:“这是当然了!我对小师妹之心,天地可表!”他一向狂傲,无视礼法,纵然当着沐涧陵与灵儿的面,也恬不知耻地说了出来。
雨烟听了,心中甚恼,只是不便当面发作,只当作没听见,帮灵儿将棋子收入盒内。
沐涧陵又笑道:“大师兄,你对姐姐这么好,是不是什么事都能为她做啊?”
“这是当然了。”丁原拍胸,豪气干云地道,“为了小师妹,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决不哼一声的!”
雨烟再也忍不住,正色道:“大师兄,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丁原心中一冷,正要解释,被沐涧陵一把拉住。“大师兄!如果你真心对姐姐好,我代姐姐求你一件事,行吗?”
丁原点点头,道:“你尽管说出来。”
“我想请你……”沐涧陵停了一停,又低声道,“听水师兄说,明天就是你守牢了。你能不能……把上官大哥放了?”
一听这话,灵儿“扑哧”笑出声来,道:“沐少爷!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一堂主怎么会放了上官少侠呢?”
“灵儿说的对。”丁原也被沐涧陵的话吓了一跳,忙道,“上官无痕是师父下令抓的,我怎么能私自放呢?”
“是呀!”灵儿在一旁没好气地道,“再说了,上官少侠可是小姐的心上人,和一堂主可是水火不容!”
丁原被她一语道中,脸上一红,道:“这小丫头!就知道饶舌!小师妹,你可别听她的!”
雨烟也觉灵儿说得太直,还说上官无痕是自己的“心上人”,也不禁颊泛红晕,嗔道:“灵儿,别在这儿胡说。去倒茶来。”
灵儿向他们吐了吐舌头,不情愿地出去了。
雨烟澹然道:“大师兄,我们不奢求你放了上官大哥,但是希望……你能看在我和小陵子的面上,好好待他。”
丁原虽然内心极不情愿,暗道:他是我情敌,我怎么会待他好?表面上应道:“好!好!只要小师妹一句话,我一定做到!”
沐涧陵眼珠骨碌一转,问道:“大师兄!前几天伯父让你拿解药给上官大哥服下,你给他的,可真的是‘七日断肠散’的解药?”
丁原皱眉道:“沐师弟,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会给他假药不成?”
“小陵子不是这个意思。”雨烟淡淡道,“只是‘七日断肠散’的解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小陵子是担心大师兄那儿也没有。”
“我这儿怎么会没有呢?”丁原笑道,“小师妹,你不要忘了,我是师父的大徒弟,‘青衣帮’的一堂主。那解药虽然珍贵,我屋里,可有不少现成的!”
沐涧陵听了,肚中暗笑:过不了多久,就会没有了!
“那就好。”雨烟淡然道,“大师兄,明天我想到牢里看看上官大哥,行吗?”
丁原讪笑道:“听三师弟说,你昨天才去看了他,怎么又想去看他了?小师妹,你这样天天去看他,就不怕师父生起气来,把上官无痕一刀杀了?”
虽然知道他这是玩笑话,雨烟还是不禁一颤,脸色微变。
沐涧陵见状,忙道:“姐姐,你别听大师兄胡说。伯父答应过我,不会杀上官大哥!”
次日,丁原便去接替青玉案看守大牢。
他轻蔑地看看牢里的上官无痕,讪笑道:“上官无痕!我真没想到,你有什么好?为什么小师妹会对你这么痴迷?”
上官无痕斜倪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应该问问自己,有什么坏,为什么雨烟不愿见你。”
“你……”丁原一怒,就欲发作,终于忍了下来,哼了一声,回到牢门口坐下。
这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小姐,地上路滑,小心点!”
“灵儿?小师妹真的来了?”丁原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雨烟一来,自己又有机会接近她;怒的是她果然对上官无痕一片深情,三天两头来看他。
正喜怒交集间,雨烟已和灵儿进来了。他忙迎上前去,笑道:“小师妹,你来了?”
灵儿啐道:“一堂主,你真是多此一问。”
“灵儿,不可对大师兄无礼。”雨烟责怪道。
丁原见她竟替自己说话,心中大喜。
而就在此时,沐涧陵却只身悄悄到了东厢。这一带几个房间都是丁天霸手下“五大恶人”住的地方,外边绿竹摇曳,环境清幽。这时天已大亮,丁天霸上早朝去了,“五大恶人”平日各有事做,也都不在房里。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沐涧陵来到丁原门口,却见门口一把铁锁。他回府后与水调歌头一起饮酒,倒也常来这一带,知道除了水调歌头,其余四人房门都上了锁。是以有所准备,特地带了“白玉寒光剑”来。凭其锋锐,一剑斩下,那锁应声而断。他连忙伸手接住,不让它落地出声,轻轻推门,侧身进去。
合上门后,便立即在丁原房里寻找解药。却见他药柜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瓶,上面分别标上了药名。像“酥醉销魂散”、“千迴百转丸”、“七日断肠散”,都是“青衣帮”独门毒药,各有好几瓶。还有些烈性蒙汗药,另外一些千奇百怪的毒药,沐涧陵连名儿都没听过。
他四处翻看,都没找到标有解药的药瓶。却见角落处一个五颜六色的小瓷瓶很是特别,便拿起一看,上面写着“迷情丹”。他隐隐猜到了意思,脸上一红,呸了一声,暗道:这大师兄,真没羞!将药瓶放回。
雨烟欲进牢探视上官无痕,却被丁原在门口缠住。他笑道:“小师妹!你要看上官无痕,也别这么急呀!先陪我说会儿话吧!”
雨烟澹然瞥了他一眼,道:“我现在要进去见上官大哥。大师兄,你真想说话,待会儿到我房里去说吧。我正有事想和你商量。”
“你有事和我说?”丁原心中一喜,笑道,“有什么事,在这儿说,也是一样。”
雨烟微微一笑,道:“在这儿说,又怎么方便?”
“在这儿不方便?”她一向矜持,对他更是冷淡,这时却面带浅笑,丁原心中一荡,不禁思索她所为何事。
灵儿见他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撇嘴道:“不愿意吗?你爱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丁原笑道,“可是,小师妹,你知道的,我必须守在这儿。”
雨烟微笑道:“我找你,正是为了这事。这还不容易吗?找其他师兄替你一会儿就行了。”
丁原见她态度反常,本以为她想引开自己,再来救上官无痕。没料到她却承认为了这事来找自己,疑心反而减了几分,暗道:她真要救上官无痕出去,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沐涧陵还在药柜里寻找“七日断肠散”的解药,可翻遍了所有药瓶,就是没有,不由心下急躁。
而这时,水调歌头从外边回来。他带着手下在府里巡逻了一圈,想到房里所藏佳酿,忍不住酒瘾发作,便悄悄回来喝几口。路过丁原房前时,听到里面隐隐有动静,而门上的锁也不翼而飞,好奇心起,便从门缝里窥探。却见一个青衣少年正在翻着药柜。
沐涧陵正心中烦躁,忽然“白玉寒光剑”一阵颤动。只听后面一个声音笑道:“哈!沐师弟!你也成贼了!”他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两步上去,宝剑指住了来人。
水调歌头一愣,道:“怎么?沐师弟!是我啊!”
沐涧陵一见是他,心中稍安,暗道:我和他交情不错,应该还可挽救。手中的剑放了下来。
水调歌头嘻嘻一笑,上前道:“沐师弟,你怎么跑来偷大师兄的药啊?被他知道了,那还得了!”
沐涧陵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想吗?唉!”
见他唉声叹气,水调歌头更是好奇,酒糟鼻更红更亮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沐涧陵一搭他肩,道:“水师兄,我们是好哥们,我知道你不会告发我,是不是?”
“当然了!”水调歌头笑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打小就穿一条裤子的!”
“那我就告诉你了。”沐涧陵又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你也应该知道我和文青的关系了。”
自从上官文青自缢后,整个太师府都知道沐涧陵和丁天霸大闹了一场,也都知道了其原因。水调歌头点头道:“我以前不知道,还把她和师父的事告诉了你呢!如果早知道,我就一个字都不说!”
“说不说,也都是一样。”沐涧陵想起上官文青,心中仍隐隐作痛。“文青是为救上官大哥而死,是为得到‘七日断肠散’的解药而死的。明天,就是她的头七。水师兄你说,我应该给她送什么祭品?”
水调歌头摸摸红鼻头,摇头道:“不知道。你说送什么?”
“她用生命换的是‘七日断肠散’的解药,那这祭品,当然就是那解药最好了。”沐涧陵又问道:“水师兄,你说呢?”
水调歌头生性愚钝,又怎会有主意?点头道:“说的有理。”
“所以,我今天才冒险来大师兄房里偷解药啊!”沐涧陵叹道,“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唉!我对不起文青!”
“原来是这样……”水调歌头终于明白了,又笑道,“沐师弟,别急。我知道解药放在那儿。”
沐涧陵登时一喜。“你知道?”
“当然了!”水调歌头神秘地一笑。“上次,大师兄找我要一些‘迷情丹’,我亲眼看见他把它和‘七日断肠散’的解药放在一起。”
沐涧陵心道:原来那“迷情丹”是你给的。道:“可是,我看见你说的‘迷情丹’就在这儿啊!”拿药瓶给他看。
水调歌头一见,恼道:“这大师兄也真是的!不把它当宝贝了!沐师弟,你看着!”走到药柜边,将一个香炉转了一圈。
却见药柜缓缓移动,露出一个夹壁。沐涧陵心头一喜,忙上前一看,果然找到了“七日断肠散”的解药,另外还有两瓶“迷情丹”和一些“酥醉销魂散”解药。
水调歌头嘻嘻一笑,道:“原来他还是把‘迷情丹’当宝贝,放在外边的那瓶,想来是为了方便。”
沐涧陵忙将一瓶解药放在怀里,心念一转,又取了一瓶“酥醉销魂散”解药。
水调歌头疑惑地道:“怎么?你连‘酥醉销魂散’也拿?”
沐涧陵随口答道:“这就算是陪祭吧!”
水调歌头不懂什么叫陪祭,只是一呆。
既已拿到解药,沐涧陵将药柜移了回来,心中却在转念如何救得上官无痕。原来他已和雨烟商量好,她到牢中稳住丁原,他来偷解药,随后将丁原引出牢房。可丁原并非庸人,又怎会中计?对这一点,他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此时遇到水调歌头,他又这样帮自己,倒可以再利用利用。
他心如电转,登时计上眉头,趁药柜移到面前,随手取了一瓶蒙汗药放在怀里,回身过来,笑道:“水师兄,是好兄弟,就再帮小弟一个忙!”
水调歌头拍拍胸口,豪气干云。“有什么事,尽管说!”
沐涧陵故作神秘地道:“水师兄,你可知道姐姐的意中人是谁?”
“小师妹?”水调歌头一愣。“听大师兄说,是上官无痕。”
“说的没错。”沐涧陵又低声道,“可是,你也知道,大师兄缠得她很紧。”
水调歌头一听,笑道:“是啊!大师兄对小师妹,可真是……呵呵!”
“姐姐心里是恼恨大师兄的,一直很想让他别再打这种念头了。”沐涧陵微微一笑。“我刚才听灵儿说,她已经准备今天请大师兄到她房里说清楚。”
“噢?”水调歌头叹道,“真是可惜,我们作师弟的,当然希望大师兄能得到小师妹了。”
“其实,我也这么想。”沐涧陵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得水调歌头眉花眼笑,连连点头。
雨烟见了上官无痕之后就离开了牢房,临去时对丁原道:“大师兄,一会儿灵儿会来请你,我在房里等你。”
“好!好!”丁原赔笑着送她出去。
待她的背影在眼里消失,丁原心中暗道:看样子,她不会是为了救上官无痕才这么亲近我。可是,我总得让人帮我看着这里。找谁呢?四师妹心最细,有她在,我什么都放心。便招呼陪守大牢的手下道:“你,去请……”
“大师兄!”这时,水调歌头手抱一个酒坛,笑嘻嘻地进来。“一个人在这儿守着,闷得慌吧?来!我来陪你喝酒!”
丁原一见是他,笑道:“怎么?五师弟,酒瘾又犯了?”
“是啊!”水调歌头笑道,“这可是我藏了好久的‘女儿红’,快来尝尝!”
丁原心道:也不知道四师妹现在在不在府里,既然五师弟正好来了,就让他帮我守一会儿吧!便笑道:“五师弟,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水调歌头笑道,“大师兄尽管吩咐!”
丁原微微一笑,道:“待会儿,小师妹会让灵儿来请我,到她房里一叙。五师弟你是知道的,她对我一向冷淡,这可是我难得的一个接近她的好机会。”
“真的吗?那可得恭喜大师兄,终于赢得美人心了!”水调歌头嘻嘻而笑,心想:沐师弟说的果然一点没错!
“可是,师父有命,让我守着上官无痕,不能离开半步啊!”丁原长叹了一口气,又笑道:“所以,五师弟,我想请你帮我守一会儿大牢,你说好吗?”
“原来就这事啊!”水调歌头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真的?”丁原大喜,拍拍他肩,笑道,“不愧是好兄弟!”
水调歌头小眼珠一转,笑问道:“大师兄,你真的想得到小师妹吗?”
“这是当然了!”丁原笑道,“我的心思,你还会不知道吗?”
“我倒有个办法!”水调歌头笑道,“今天我身边正好带了‘迷情丹’,要不,大师兄用用?”
丁原心中一动,表面上却迟疑道:“这……不好吧?再怎么说,小师妹也是师父唯一的女儿,我们可不能对她不敬。”
水调歌头贼忒嘻嘻地一笑。“大师兄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就算师父知道了,料想也不会开罪大师兄。再说,到时候木已成狗,师父也没有办法。”
两句话说得丁原心中一动,仍下不了决心,道:“小师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我……”
“正因为不久她就会嫁给太子,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水调歌头接口道,“到时候她嫁到宫里,大师兄你……也只有哭天抢地的份儿!”
这番话说得丁原蠢蠢欲动,心道:五师弟平时呆头呆脑,这话却说的不假!小师妹嫁到皇宫去,哪还有我的份?不如先下手为强!便心一横,接过药瓶,决然道:“五师弟,你说得对!就这么做!”
水调歌头见他采纳自己意见,笑道:“那我就先祝大师兄药到功成了!”
“好!”丁原接过酒坛,笑道,“来!喝酒!”
原来,这就是沐涧陵所出计策。他让水调歌头到牢房邀丁原喝酒,丁原顺理成章地会让他帮忙守牢。这样,雨烟才有机会进来救上官无痕。当然,水调歌头虽与自己交好,毕竟不是己方人,当然不知道真相。他只以为沐涧陵是让自己帮助丁原得到雨烟,是以建议丁原用“迷情丹”这种下三滥把戏。
而这时雨烟的房里,她正忙着收拾自己所作的字画,神情凛然,但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矛盾与感伤。灵儿却将她平日常用的一些衣物整理出来。雨烟过来,将它们放进一个包袱里。
灵儿将钱袋递予雨烟,凄然望着她。“小姐!你真的……真的要走吗?”
雨烟拉住她手,柔声道:“灵儿,我答应过文青,要救上官大哥出去。然后,陪他浪迹天涯,不会回来了。”
灵儿一颤,急道:“小姐!你……你真的要忤逆老爷吗?”
雨烟强忍泪水,清楚地道:“我不管了。过去就是因为太孝顺,连订婚之事都答应了下来。而现在……”
“小姐!”灵儿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是!我舍不得你!你带我一起走吧!”
“灵儿!”雨烟也终于落下泪来,凄然道,“我何尝不想带你走?可是,这一去,势必与爹为敌。我们在外面是危险重重,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又不会武功,怎么能……跟着我们冒险呢?”
“我不怕!”灵儿一把拉住她衣袖,哭道,“你和沐少爷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我……”
“爹不会为难你的。放心吧!”雨烟为她擦拭泪水,柔声道,“我们需要你留在这儿。我这一走,以后一定会和我爹势不两立。我们需要随时知道爹的动向,所以才留下你。你懂了吗?”
“你是要我作卧底?”灵儿停止抽泣,若有所悟。“为你们通风报信?”
“对!”雨烟重重点头。“所以,你身上也有重要的任务!灵儿,你知道吗?”
灵儿神色一凛,点头道:“小姐!我留下!”
“好灵儿!”面对跟随自己十余年从未分开的灵儿,雨烟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她,泪如雨下。
“小姐!你要保重!”灵儿也痛哭起来。
丁原和水调歌头还在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身边两个手下站在一旁,闻到酒香,忍不住垂涎。
这时,灵儿进来了,道:“一堂主,我们小姐请你过去!哟,五堂主也在,都喝上了?”
水调歌头嘻嘻一笑,并不回答。
“灵儿,我这就随你去!”丁原回头道:“五师弟,这儿就麻烦你了!你们两个,陪五堂主好好守着!”这后两句,自是对那俩手下说的。
待丁原走后不久,沐涧陵就进来了,笑道:“哟!水师兄,怎么你在这儿?大师兄呢?”
“是沐师弟呀!”水调歌头招呼他来坐下,笑道,“大师兄有事出去了,我帮他守一会。来!喝酒!”
沐涧陵看看身边垂手侍立的两人,笑道:“水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喝着,却让这两位大哥在一旁站着看着,真不应该。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大师兄的手下啊!”
“呃……对!对!”水调歌头本无主意,便顺口道,“你们两个,也坐下喝两杯吧!”
那两人大喜,他们本是属下,哪有机会与堂主少爷喝酒?酒香扑鼻,早已忍耐不住,称谢后便坐下与他俩对饮。
“我来我来!”沐涧陵笑着为他们斟酒。
灵儿领着丁原一路行来,却带到了自己房里。
丁原甚是疑惑,问道:“灵儿!小师妹不是在她房里等我吗?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灵儿格格一笑,道:“怎么?我这丫鬟房,就坐不得了吗?我们小姐既然要见你,当然要在房里打扮打扮了!这都不懂吗?”
“打扮?”丁原一听,心中登时一喜:小师妹要求我善待上官无痕,自然要隆重待我。摸摸袖中藏的那瓶“迷情丹”,暗中窃喜。
几人喝了几杯,沐涧陵忽然道:“对了!我们在这儿喝得这么欢畅,却忘了上官大哥。水师兄,我也给他送一杯去,好吗?”
水调歌头笑道:“我们喝酒,哪有他的份?”
那俩人也道:“是啊!他一个犯人,喝什么酒?沐少爷,您太好心了!”
沐涧陵微笑道:“不然!再怎么说,他也是文青的哥哥。”便带了酒坛和一个酒杯,走到牢前,道:“上官大哥,你也喝一杯吧!”
上官无痕方才已听雨烟说过他们正是来救他出去,这时见他让自己喝酒,不知为何,可这酒的确香气诱人,便道:“好。小陵子,多谢你了。”
沐涧陵倒了一杯,递给他。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将大半粉末倒入酒坛,他背对着水调歌头三人,这一动作只有上官无痕瞧在眼里,心道:这小陵子,果然怪招百出。将酒杯递还。
沐涧陵又问道:“还要一杯吗?”
上官无痕微笑道:“这酒,闻着香,喝起来却不怎么样。不要了。”
水调歌头一听大怒,上前从沐涧陵手中夺过酒坛,恼道:“这是我珍藏的好酒,给你喝还便宜你了!真不知好歹!”回到桌前,与两人对饮起来。
看看他们喝得起劲,沐涧陵与上官无痕对视一眼,会心地一笑。原来,他方才已将那烈性蒙汗药倒入酒中了。
丁原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灵儿!小师妹怎么还不来?还是我直接过去吧!”
“哎!”灵儿忙拦住他,道:“一堂主,这可是我们小姐第一次约你,你自己贸然去了,小姐一气之下不理你,可不关我的事!”
见她阻拦,丁原不免心中生疑,可又转念想道:想救上官无痕?五师弟可不是好对付的,再说,我还有两个手下在那儿呢!心中安定,便又坐下来等。
那烈性蒙汗药果然厉害,喝不了两杯,那俩人已醉倒。水调歌头也头昏眼花,向沐涧陵笑道:“小喽罗就是小喽罗,这点酒……就醉了,没出息!”话音刚落,自己也趴在桌上。
沐涧陵上前摇摇他,叫道:“水师兄!水师兄!”
水调歌头已完全没有反应。
沐涧陵心中一喜,到牢门轻声唤道:“姐姐!姐姐!”
雨烟早候在外边,连忙进来,见三人已倒,笑道:“小陵子!你可真行!”奔到牢门前,唤道:“上官大哥!”
“雨烟!”上官无痕见她果然也来了,心中好生感动。
雨烟带来的“白玉寒光剑”交给沐涧陵,他拔出后运上内力,斩落那铁锁,终于救得他出牢,将剑交给他。“上官大哥!物归原主!”
这“白玉寒光剑”乃父亲所传,上官无痕看得极重,此时终于又持其在手,难免心中激动。道:“雨烟,小陵子,谢谢你们!”
沐涧陵笑道:“不用谢我。姐姐才是主谋,我只是帮凶而已。”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笑?”见他不改顽皮性子,雨烟一嗔,又道:“上官大哥!我们走吧!”
上官无痕担心妹妹,问道:“文青呢?”
沐涧陵和雨烟对视一眼,道:“我已经把文青救出去了,她在外边等你呢!”
上官无痕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沐涧陵催道:“快走吧!出去再说!”
丁原又等了一阵,却不见雨烟影子,心中急躁,“腾”地站起,道:“等不了了!我这就去找她!”
“哎!”灵儿伸手一拦,却被他一把推开。
丁原大步走到雨烟闺房前,叫了两声,没人答应。便一推房门进去,里面哪有雨烟的人影?
太师府的花园。沐涧陵在前边带路,上官无痕紧随其后,雨烟断后,三人都脚步飞快。
刚走过花园,正好遇到前面江城子带着手下巡视。三人忙闪身躲进一座假山后。
待他们走过,沐涧陵低声道:“这边!”
刚引他们往墙边走去,雨烟却不小心被地上碎石一绊,一个踉跄,上官无痕听到响动,忙回身扶住她。
这一发出声响,就被几个家丁发现了,大喊道:“快来人啦!大小姐劫狱了!”
“糟了!”沐涧陵暗叫不妙,催道:“上官大哥!快走!”
可是已经晚了。几队家丁闻声冲了过来,将他俩团团围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雨烟与两人对视一眼,见事已如此,便挺身而出。“让开!本小姐要出去!”
江城子淡然道:“你要出去我不管,但你不能带他出去!”向上官无痕一指。
“我们不但要出去,还就是要带他出去!”沐涧陵知道难免撕破脸,口头上丝毫不愿吃亏。
“我劝你们别做这种傻事!”随着一声讽刺,红衣得意地走了出来,娇艳的脸上带着几丝冷笑。“如果让师父知道,你们俩就惨了!”
雨烟一向对她有些畏惧,见她已到,心中暗急。
沐涧陵却不怕她,上前道:“红衣师姐!你也别再劝了,我和姐姐都‘吃了秤砣铁了心’,非救上官大哥出去不可!”
上官无痕知道大战难免,拔剑出鞘,正色道:“小陵子!别跟她废话!我们杀出去!”
“好!”事已至此,他们姐弟俩也拔剑在手了。
于是,花园前又是一片混战。上官无痕和江城子大打出手,他在牢里憋了一肚子闷气,对“五大恶人”下毒暗算深恶痛绝,想到妹妹为了自己不保清白,紫璇也许中毒身亡,更是愤然大悲。这时,“白玉寒光剑”重回手中,面对恶人,便将所有的气恨完全化入剑招之中,一招“风卷残云”紧接着“坚壁清野”,招招恨辣,不给他丝毫还击的空隙。江城子武功本不如他,又莽撞无智,殊乏应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沐涧陵却大胆地与红衣相斗。他平日素爱嬉闹玩耍,很少静下心来习武,是以天资虽聪颖,所学招式虽精妙,但武功总在二三流徘徊。红衣是丁天霸爱徒,自然也十分清楚丁天霸所教招式,武艺远胜于他,沐涧陵占不了一点便宜。好在红衣尚看同门之谊,颇为手下留情,他才能支持一阵。
雨烟乃大家闺秀,学武不雅,平时只偶学一点防身之功,此时和那帮家丁动上了手。幸好这些家丁碍于她大小姐的身份,不敢尽全力,一时间也很难制服她。
就当上官无痕越打越占上风,他俩却越来越难以支撑时,丁原已赶来了。他见状大惊,更不答话,闪身入内,和江城子一起对付上官无痕。上官无痕以一抵二,顿感力不从心。
雨烟见状,长剑乱挥,众家丁怕伤了她,一时之间都不敢上前。她大声问道:“小陵子!怎么办?”
沐涧陵一剑格开红衣的长鞭,叫道:“姐姐!你和上官大哥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不行!”雨烟还没说话,上官无痕就大声道,“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雨烟却知沐涧陵一向聪敏机变,一定能脱身,加之丁天霸一向疼他,也不会如何为难他。便乱剑逼开身周的家丁,退到了上官无痕身边,道:“上官大哥!快走吧!”
上官无痕见势已如此,当机立断,一把揽住她腰,凌空飞起。
“小师妹!”丁原见上官无痕居然携她离去,又惊又怒,就欲追去。
沐涧陵一见,不顾红衣就要挥过来的长鞭,两步挡在了丁原面前,道:“大师兄!先杀了我,再去追吧!”
“你……”丁原一怔,再抬头看时,两人已不知去向。他满脸愠色,直盯着沐涧陵。
江城子怒道:“沐师弟!你放走了他们,师父会杀了你的!”
“是吗?”沐涧陵满不在乎地一笑。“伯父最疼我了,你们不知道吗?”话音未落,一剑忽然刺向江城子。
江城子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袭,闪避不及,被一剑刺中左肋。
“二师兄!”红衣连忙过来扶住。
而沐涧陵已趁机施展轻功,飞到了屋顶。他一向跳脱灵动,武功虽然不精,轻功却颇有造诣。
红衣一惊,忙命令道:“快放箭!”
“住手!”丁原大声制止道,“全部给我住手!他是师父最疼爱的人,你们不知道吗?”
家丁们本已拉好了弓,只得硬生生收住。
沐涧陵高高地站在屋顶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跳下墙去。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走,红衣又气又恼,道:“大师兄!今天是你在守牢,怎么会让他们逃出来?看你怎么向师父交代!”
“我……”丁原此时已知是中雨烟之计,也又是悔恨又是无奈。“可是,我们也不能伤了沐师弟呀!”
红衣瞪了他一眼,扶江城子裹伤去了。
逃出太师府,雨烟却径直带上官无痕去了“凤仪客栈”,一进预订的房间,就将房门关上。
上官无痕心下疑惑,问道:“雨烟!我们为什么来这儿?你爹他知道我住过这儿。”
“上官大哥你这样聪明,一定知道我们来这儿的原因了。”雨烟将茶杯递给他。
上官无痕微一沉吟,便明白了过来,赞道:“真是妙!丁原他们一定不会料到我们还敢在城里呆下去,更不会有胆量住在这儿等着他们来捉。”
雨烟微笑道:“这是小陵子的主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方法虽然不新,却屡见成效。”
“小陵子果然聪明伶俐。”上官无痕又颇为他担心,道:“也不知他现在脱险没有?如果被你爹捉住,那……岂不害苦了他?”
见他一脸忧色,雨烟柔声安慰道:“上官大哥,你不用担心。小陵子这么聪明,一定会脱身。”
上官无痕又想起了妹妹,急切地问道:“雨烟!文青呢?她在哪儿?也在这里吗?快带我去见她!”
“这……”雨烟心中一颤,垂下眼帘,轻声道,“文青是小陵子救出来的。只有等他来了,才……才会知道文青在哪儿。”
上官无痕见她神色忧郁,也不忍再问,只点点头。“那小陵子现在……”
“他应该已经来了。我去看看!”雨烟说完就急急出去。
见她神情间略带仓皇,似乎有难言的苦衷,上官无痕心中疑惑。可想到他们姐弟如此帮助自己兄妹,又很是感动。
不一会儿,雨烟就回来了。“上官大哥!小陵子来了。文青……也来了。我带你过去见她。”说到这儿,她已有些哽咽,强忍泪水。
而上官无痕却大喜,扶住她双肩,激动地道:“雨烟!你们帮助我们兄妹团聚,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雨烟又是一颤,凄然道:“我只是尽力而为。天意如此,也是造化弄人。”
若是以往,她这颇不伦不类的话一定会引起他的疑心。可此时他心情激荡,想到立时就可以和阔别两年的妹妹团圆,一颗心就似炸开一般欢喜。向她一笑,抢先走出房去。
雨烟拭去泪水,跟在后面。走过两间厢房,她轻声道:“就是这儿了。”
上官无痕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一脚已踏了进去。
门被推开,只见沐涧陵站在里面,背对着自己,手中拄香,似乎在祭灵。他听到响声,也不回头,上前将香插上,后退了两步。
果然有一个牌位,上面赫然是“爱妻上官文青之灵位”,落名是“沐涧陵”。他一看之下,登时只觉“轰”地一响,陡地停住了脚步,全身冰冷,如从高高的云端直堕下来,落入寒冷的冰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上官大哥……”见他这般神情,虽是意料之中,雨烟仍感伤心,想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唤了一声,就哽咽了。
沐涧陵回过身来,也是泪光闪烁,凄然望着他。
上官无痕想上前两步看个清楚,只感这身子似乎不听使唤,呆呆地盯着那灵位,眼中已然含泪。
见他如此痛苦,雨烟更是凄楚,扶他在桌前坐下。
“上官大哥……上官大哥,是我对不起你!”沐涧陵唤了一声,再也忍不住了,“扑通”跪倒,哭道,“我对不起你!文青她……六天前,她就死了!她死了!”
上官无痕面色惨然,一颗心也碎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原以为终于能与妹妹团聚,没想到,见到的,却是她的灵位!
雨烟也泪雨泫然,颤声唤道:“上官大哥!你别这样,你……”
半晌,上官无痕才问道:“她……她是怎么死的?”话刚出口,就哽咽了。
沐涧陵擦去眼泪,颤声道:“是……自尽。”
“自尽?”上官无痕的心陡地一痛,颤声问道:“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自尽?”
“她……”想起她与自己的苦恋,沐涧陵泪雨簌簌而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上官大哥!对不起,是我们没有将她照顾好。”雨烟扶住他手臂,抬眸望着他,含泪道,“她是被我爹害死的。被我爹凌辱之后,她……她就自尽了。临去前,她去找了小陵子,让我们务必救你出来。”
“文青!文青……”上官无痕终于明白了,更是五内俱焚。“原来,文青是为我而死!她为了救我,才……才不保清白。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又是悔恨又是懊恼,涔然泪下。
“上官大哥……”沐涧陵更是万般痛楚,俯在他膝上痛哭起来。
“上官大哥,别伤心了。”雨烟颤声劝道,“文青她是为了你而死的,她……知道你已经脱险,她在泉下,也安心了。”
“她为什么要救我?”上官无痕只感惨然心痛,颤声道,“我……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上官大哥!是我……是我对不起她!”沐涧陵痛哭道,“我没有弄到解药,她才……才……都怪我!文青她……她还那么信任我,她还把所有感情都给了我,我却……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丁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忙和青玉案带上手下,一路追了出来。他料定他们一定逃到城外,骑上马就要出城去找。而青玉案甚是心细,认为应该先在城里各处找一找。
大队人马正好查到了“凤仪客栈”前,丁原看了看招牌,道:“不用进去了。上官无痕以前一直住在这里,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进去了。”
于是,他俩带着人马另搜别处。
雨烟已将所有经过全都告诉了上官无痕。他渐渐平静了下来。“小陵子,快起来。”扶沐涧陵起来。
“上官大哥……”沐涧陵站起身来,满脸泪痕,神色凄然。
上官无痕见了,温言道:“看你哭得,快擦擦吧。”
沐涧陵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却不擦泪,递给他,道:“上官大哥,这是文青临别时送给我的。她说,她以后都会陪着我!现在,她死了,但是在我心里,她……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上官无痕看那丝绢上碧水垂柳中暗含的“沐”字,心中了然,更是痛楚,叹道:“她虽然早逝,可有你这样痴心于她,也是幸福的。”一拍他肩,郑重地道:“小陵子!好妹夫!”
“上官大哥!”见他承认自己与上官文青之间的关系,沐涧陵又是欢喜又是心碎,与他两手相握。
雨烟在一旁看着,也含泪笑了。
沐涧陵擦去泪痕,道:“上官大哥,你好好保重。我和姐姐回去了。”
两人都是一惊。上官无痕忙问道:“怎么?你们还要回去?”
“是呀!”雨烟也急道,“小陵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陪上官大哥一起走,你忘了吗?”
沐涧陵长叹一声,道:“姐姐,如果你要陪上官大哥走,我不会阻拦。可是,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为什么?”雨烟心中大急。
“姐姐,伯父已经罪恶滔天,又……又害死了我最爱的人。我本该离开他。”沐涧陵正色道,“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恩人,是他一手把我养大。而且,他待我的确很好,甚至,比对你这亲生的还好。我……我不能这样忘恩负义,我不能还没报恩就离开他!”
听他这么说,雨烟想到自己这样忤逆父亲,更是柔肠百转。
“再说,现在灵儿一个人留在府里,实在很危险。”沐涧陵叹道,“姐姐!难道你真的放心她吗?”
留灵儿在府里实在是迫不得已,其实雨烟心里也一直为她担心,听他这么说,她更是忧郁。
“小陵子,你的心思我了解。”上官无痕面有忧色。“可是,你这样回去,丁天霸会放过你吗?”
沐涧陵叹道:“我相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姐姐却最好不要回去,和太子的婚事还没了呢!”
想到自己被迫答应的亲事,雨烟更是心乱如麻。
沐涧陵将他俩的手拉在一起,正色道:“上官大哥!我现在,就郑重地将姐姐托付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欺负她!”
雨烟心中一颤,不禁抬眸望向他,却正好与他目光相触,脸颊一红,垂下眼帘。
上官无痕正色道:“小陵子,你放心。雨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欺负她呢?”
沐涧陵接口道:“不光是不欺负她,你还要待她好!”
上官无痕重重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待她!”
沐涧陵这才欣然笑了,道:“上官大哥,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又对雨烟道:“姐姐,保重!”说完,凛然而去。
“小陵子……”雨烟唤他他也不理,径直去了。她心中难过,又泫然欲泪。
望着他的背影,上官无痕叹道:“小陵子真是性情中人。”
“他这一去,不知爹会怎么对他……”想到他回府的凶险,雨烟十分担忧。
见她刚止住哭泣又要落泪,上官无痕心中不忍,轻拍她肩,柔声道:“好了,雨烟,小陵子这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雨烟垂泪道:“我又怎么放心得下?”
上官无痕轻轻揽住她肩,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不用担心。他如果没有把握,也不会回去了。”
“什么?!他们三个都跑了?!”丁天霸上早朝回来,就听红衣与江城子禀告此事,顿时火冒三丈,胡须直抖。“你们是怎么看守的?!”
红衣劝道:“师父,您别着急。大师兄和三师兄已经去找了,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师父!”这时,水调歌头已被手下用冷水泼醒,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硬着头皮到大厅见丁天霸。
“老五?”丁天霸怒气正盛,问道:“听红衣说,是你和小陵子一起放走上官无痕的?”
“师父!”水调歌头跪下委屈地道,“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是沐师弟让我帮大师兄守一会儿牢房,让他和小师妹会面。我想大家师兄弟一场,就帮帮他了。”
“胡说八道!”丁天霸怒道,“什么帮他守牢房?你穷帮个什么忙?!成事不足,败事倒处处有你!”
“我……”见他盛怒,水调歌头不敢为自己强辩,委屈得就要哭了出来,一颗红鼻头更亮了。
江城子上前道:“师父!这事也不能全怪五师弟,是沐师弟他……他想的鬼主意!他还把我刺伤了!”
“你也是个废物!你的武功到哪儿去了?居然被他伤了?”丁天霸气得将茶杯往地上一摔,砸得粉碎。
三人一惊,不敢再说话。
丁天霸发了一会火,坐了下来,沉吟道:“看样子,都是雨烟和小陵子两个人吃里爬外。唉!他们……居然都这样背叛我!等到把他们抓回来,我……我一定好好处置他们!小陵子还骗走了‘白玉寒光剑’,他……小陵子竟敢骗我!我一定……一定要……”
“我已经回来了,伯父要杀要刮,就请动手吧!”就在这时,从外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青衣少年走了进来,一脸平静,正是沐涧陵!
第八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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