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

　　“唉... ...”靠在车窗上，顾斯年叹了口气，一天下来真是累得够呛的。
　　“一会儿回去冲个澡就早点睡别熬夜。”沐秦淮看了一眼手机上导演发过来的信息嘱咐道。
　　顾斯年直起身子，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他有些听不明白沐秦淮的意思。
　　他们不是一个房间吗？
　　沐秦淮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和导演的聊天记录清清楚楚展露在顾斯年眼中。
　　“你要提前过去？”生怕是自己看错了，顾斯年一把抢过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才把手机递给沐秦淮。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废下来，缩在角落。
　　“这是怎么了？”沐秦淮接过手机一抬头就看见顾斯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问道。
　　“你不是就过来看看吗，为什么要提前过去？”说罢顾斯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向沐秦淮眼中满是悲痛，“中午刚告白成功晚上就要我独守空房，真是委屈死我了。”
　　“你啊。”听到他的理由沐秦淮乐得不行，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额头继续说道，“明天一大早就见到了，我会告诉导演让他早早地就把你叫醒的。”
　　他说得半真半假。
　　顾斯年做得半真半假，他双手环住自己，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疯狂摇头道，“才不要。”
　　“早点休息晚安。”沐秦淮看着顾斯年摆了摆手。
　　“晚安。”刚下车还有点冷，这下顾斯年是真的忍不住抱紧自己。
　　“我们俩谈谈？”陈辰打了个哈欠凑到顾斯年身边明显还没有清醒。
　　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顾斯年知道他想问什么。
　　“回去再说。”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沐秦淮的外套还扔在床上，顾斯年把外套叠好坐在床上，等着陈辰的谈话。
　　陈辰是把顾斯年当哥哥的，不掺杂一丝利益，纯感情的哥哥，一心是为他好的。
　　“沐总一直对外称有男朋友，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没有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次陈辰问的很认真。
　　他一直跟着顾斯年，从来没见他谈过或者有谈恋爱的迹象。
　　顾斯年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没有回答，陈辰就当他是默认了。
　　“他和他男朋友才分手两个月，他们分手是不是... ...”和你有关？
　　后面四个字，陈辰说不出口，打死他他都不能够相信顾斯年会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
　　“他们俩的分手和我没有关系。”顾斯年抬起头看向陈辰。
　　陈辰在顾斯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就坐不住了，直接站到了顾斯年身边。
　　此刻他满脸紧张，他在害怕，他不是没有办法接受顾斯年的不完美，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奉为信仰的偶像，自己信赖的哥哥成为人人唾弃的第三者。
　　要是被网友扒出来，那顾斯年这一辈子就毁了，他没有办法接受高高在上的星星摔到泥潭里满身污渍洗不干净。
　　顾斯年的回答明显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你说的啊，让我在你犯浑的时候骂醒你，既然你不是... ...那个啥... ...那你们俩就继续恩恩爱爱吧，浅哥那边我也不会说的，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顾斯年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
　　车上的沐秦淮照样接受着徐路的爱心关怀。
　　“沐总你既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总是要分开的，为什么又要给他希望呢？”徐路开着车抽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沐秦淮。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透露了什么，沐秦淮也没有听出来他话外的意思。
　　沐秦淮正拿着捧花，外圈的铃兰没有水份已经蔫了耷拉在一边，他想过要不就直接把它扔掉，但临到头想了想还是把它带回来了。
　　听到徐路的话，沐秦淮拨弄铃兰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徐路，面上的笑容依旧。
　　“他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都是成年人了，还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吗。”沐秦淮说得毫不在意。
　　他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他再也不会喜欢上一个人了，好不容易熟悉一个人再失去的感觉太累了。
　　顾斯年就更别提了，他都说了有喜欢的人。
　　他们两个人就是单纯的合约关系，有什么好让人值得担心的呢。
　　徐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他知道的比沐秦淮这个当事人还要多，就像那张晚会照片，他亲眼看见顾斯年是用怎么样一种迷恋的眼神看着沐秦淮。
　　就像现在他很想问问沐秦淮，你从来没有想过他喜欢的人会是你吗，但是他没有问，他只是一个助理，他没有资格。
　　早晨四点的空气是清新的是充满活力的，这种清新活力明显和顾斯年一众是没有关系的。
　　三人早早地就被工作人员叫醒了，如果不是看到了苏晓晓和秦年，顾斯年差点就真的以为是沐秦淮在背后暗箱操作了。
　　他是真的不想起这么早。
　　昨天晚上陈辰回去之后，他抱着沐秦淮的外套死活睡不着，满脑子全是沐秦淮坐在秋千上的那句我愿意。
　　这好不容易睡着了，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做梦呢，就被工作人员叫醒了。
　　苏晓晓打了个哈欠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歪头靠在一边补觉。
　　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昨晚跟秦年组队玩了几局王者，队友非常给力给她玩精神了，大半夜的还在峡谷口舌征战。
　　秦年比他们俩好一点，毕竟年轻。
　　路程一共用了他们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顾斯年和苏晓晓两个人都没舍得睁开眼睛。
　　“晓晓姐斯年哥我们到了。”秦年很兴奋，“终于又要见到我的偶像了。”
　　“偶像？”顾斯年没睡醒，嘟囔着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苏晓晓听着声也悠悠转醒，下意识就回答顾斯年的问题，“沐秦淮，秦年可崇拜他了。”
　　顾斯年点了点头，不可否认沐秦淮确实有让人为之着迷的资本。
　　只是这处四面环山，树木繁多茂密是一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听说刘导喜欢先拍高潮部分是不是？”苏晓晓扶着车门，蹭了蹭鞋子上沾的泥巴问道。
　　清新的山林气息没有沾染城市的市侩，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合他心意的地方了，顾斯年闭眼细细享受这份静谧。
　　秦年也不知道她这个问题问的是他还是顾斯年，但见顾斯年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儿没有想要搭理苏晓晓的意思，他赶忙点了点头回应苏晓晓。
　　刘导这个人吧，只合作过一次就不想再合作第二次。
　　他的经纪人是怎么说的，“你这次去给我乖乖的，要是再给我乱搞什么幺蛾子，你就等着给你的手办找后爹吧。”
　　他是被逼的吗，那肯定不能，他只是不想一个家庭因为他而支离破碎，他是为了苍生大义。
　　秦年一脸‘心甘情愿’。
　　“走吧，送你上路。”慢慢睁开眼睛，汪潭起伏起一丝涟漪。
　　沐秦淮被导演推着往这边走。
　　脸上的笑容在看见顾斯年的那刻更加灿烂。
　　不是公式化的笑容，是看见这个人时打心底里散发的笑意。
　　顾斯年迎上去，从导演手中接过轮椅，几人慢慢往林子里走。
　　为了防代拍私生，也不知道导演从哪儿知道这么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据说废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找到这块儿。
　　“吃点东西垫垫。”到达化妆间，沐秦淮拿过一旁的背包，递给顾斯年。
　　深山老林的，所谓化妆间也就一个大帐篷，所有主演挤一块儿。
　　有人欢喜就有人不乐意了。
　　苏晓晓咳嗽一声，看向两人。
　　“眼里有点别人好不好，你们看不见这儿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可爱吗？”
　　沐秦淮是谁，就算不了解，好歹同窗过怎么可能想不到苏晓晓会来这茬。
　　把背包送到顾斯年手上，沐秦淮又从柜子里掏出两个大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全是吃的。
　　“自己过来拿。”
　　事关自身利益，苏晓晓同志能屈能伸，但还不是忍不住吐槽道，“哎……这待遇就是不一样。”
　　顾斯年很享受这种吵吵闹闹开玩笑的氛围，有人气。
　　打开背包里面清一色的自热小火锅，水果罐头甚至连辣条都有都是顾斯年爱吃的。
　　“……”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苏晓晓瞅了瞅自己的袋子又瞅了瞅顾斯年的背包。
　　怎么看怎么不平衡。
　　意外分到偶像送来的物资的秦年开心坏了，捧着口袋不参与战争。
　　“早些没有想到，这边的超市也只能买到这些了凑合吃吧，等我下次来给你多带些好吃的。”就当没有听到苏晓晓的话，沐秦淮帮顾斯年打开一罐黄桃罐头说道。
　　陈辰说，顾斯年很喜欢黄桃罐头，他就让徐路买了很多，应该够他吃一段时间了。
　　“谢谢男朋友。”后三个字顾斯年说的时候压低了声量。
　　沐秦淮挑了挑眉，接下了这一声。
　　“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哼。”苏晓晓小声嘟囔着，愤慨地咬了一口面包。
　　“今天拍雨天决斗假死那场戏，一会儿化妆换衣服，咱们争取一天完事儿好吧。”导演卷着剧本过来只说了一句就又跑走了，临了还顺走了苏晓晓一块小面包。
　　气地她含泪又吃了两大口泄愤。
　　“会有压力吗？”给顾斯年递了张纸巾，沐秦淮问道。
　　刘导的拍戏方式多的是艺人接受不了，更何况顾斯年拿到剧本也就几天。
　　顾斯年摇了摇头，“剧本我已经吃透了，你要相信我。”
　　别人或许不喜欢刘导的拍戏方式，但顾斯年很喜欢，跟他拍戏总能学到很多实用的东西。
　　“那你先化妆。”沐秦淮看了一眼掀开的帐篷门帘接过了顾斯年手上的罐头，像是个称职的助理。
　　想到助理，来这么久了他还没有看到陈辰，不禁问道，“陈辰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昨天回来得晚，都没睡几个小时就没叫他。”
　　沐秦淮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玩手机没有再打扰他。
　　同一时间另一个帐篷内。
　　随着叮咚一声响，徐路收到了自家老板继买东西之后的第二条信息。
　　“中午的时候去接一下陈辰，带着他往市中心去买点吃的。”
　　“... ...”徐路看着手机屏幕，开始怀疑人生。
　　他也才睡了三个小时... ...
　　“这个月工资翻三倍。”
　　年轻人不需要睡眠... ...
　　又一条信息，徐路翻身下床，一路闪电带火花，跑得飞快。
　　收到了徐路的消息，沐秦淮把手机收好，拿起了顾斯年放在一旁的剧本。
　　短短十天，顾斯年的剧本上满是标注。
　　他好久没有见到像顾斯年这么认真的演员了。
　　不知道怎么的，沐秦淮突然就想到了顾斯年喜欢的那个人，越和顾斯年相处他就越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人会拒绝顾斯年。
　　顾斯年化好妆，凑到沐秦淮跟前的时候他已经发呆有一阵了。
　　他并没有惊动沐秦淮就静静地在他面前看着，小心翼翼的像是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苏晓晓是个闲不住的，化完妆见顾斯年跟个痴汉似的，自己也悄悄跟上前去，跟顾斯年一个姿势，一个表情。
　　化妆师早就出去了，整个帐篷就只剩他们四个人。
　　秦年自认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但到底是个正经人，身后三人自成一画，越看越不正经，越看越诡异。
　　“你说他盯着你的剧本想什么呢？”苏晓晓长时间半弯着腰有点难受，凑到顾斯年耳边声音低到像是喉咙里发出的气音。
　　顾斯年差点就没听见她说什么。
　　但差点是差点，他还是听见了。
　　顾斯年摇了摇头不知道沐秦淮一直盯着他的剧本在想什么。
　　他和苏晓晓站在这里少说得有五分钟了，沐秦淮一直没有反应。
　　“化好了就换... ...你们这是干嘛呢？”导演掀开门帘。
　　话说到一半，眼前的一幕让他怀疑那三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深山老林的，别是中邪了，那他是不是要考虑考虑拍个恐怖片？
　　导演的声音让沐秦淮回过神来。
　　他看见两人的反应不比导演好多少。
　　沐秦淮愣了一下，“你们这是... ...”
　　两人看着导演的目光再次重新挪到沐秦淮身上。
　　下一秒，两人相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瞬间直起身来转身就走出了帐篷。
　　动作整齐划一，活像是被上了身似的。
　　沐秦淮和导演的目光随着两人消失的身影转移到秦年身上。
　　“... ...”
　　怎么办... ...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他还是一个孩子。
　　火烧到自己身上，秦年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僵硬地跑出了帐篷，远离是非之地。
　　顾斯年两人一出帐篷就被分开拉走了。
　　戏服挂在一边，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衣服，没有拍宣传海报时的繁重华丽。
　　纯色窄袖长衫，腰间一把软鞭制成的腰带完美裹住了纤细的腰肢，额前散落几绺碎发，高髻马尾头上仅有一支白玉簪固定。
　　没有失去过挚爱、没有经历过背叛的少年是单纯善良的。
　　不争不抢，甘愿为了重要的人一而再隐藏自己的锋芒。
　　他已经让到了这地步... ...
　　胸前不断溢出的鲜血被大雨冲散染红了周边的土地。
　　白玉簪子掉落在地，被踩碎压进土里，头发凌乱地散落下来。
　　少年浑身被死气包裹住，唯有一把长剑稳住身形才不至于跌落在地。
　　秦年饰演的姜国四皇子姜胤琛从马车上下来，抬手制止身后要跟上来的侍从，自己撑着伞走进了包围圈。
　　他看见姜胤渊眼中写满了震惊，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跌落在地，泥水血水裹满全身，狼狈至极。
　　薄唇轻启，姜胤琛的神情被大雨隐藏了几分，一声皇兄。
　　十六年的兄弟情深在今天毁于一旦，说不遗憾是假的。
　　“为什么... ...”姜胤渊声音沙哑，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没有大雨，没有血水，他一直就没有看清楚过眼前的人。
　　“父皇昨儿个召见了宰相大人。”
　　这不是个秘密，所有人都知道。
　　坏就坏在，老皇帝病入膏肓已许久不曾召见任何人，就连他们这些儿子们都不曾得见。
　　突然召见宰相，只要稍加想想就能猜出个大概来。
　　“高权当晚传信于我，父皇欲传位于你。”
　　“你知... ...”
　　姜胤渊话没说完就被姜胤琛打断了。
　　“我知你无意于高位，你想说如果我想要你会把那个位置让给我，但是宰相大人会同意你放弃已经到手了的帝位吗？”
　　“他会放过我这么一个会阻碍你登上高位的废物皇子吗？”
　　姜胤琛转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雨还在下，“好歹兄弟一场，所以... ...”
　　说罢一抬手，侍从挟持着一道身影走到包围圈内。
　　“阿渊。”女人凄厉的声音响彻山谷。
　　挣脱开钳制，女人跑到姜胤渊身边，把血人从泥水里拉起来。
　　身上的白色衣裙脏污一片。
　　“柔儿。”先前的打斗已经费尽了他的力气，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你别说话，你先别说话。”黄佳柔顺了顺怀中之人的发丝，一如在王府晨起时那样。
　　玉簪已不见了踪影，黄佳柔随手从头上摘下一根簪子，替他绾了个发髻。
　　姜胤琛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她不是傻子，反之她很聪明。
　　她知道姜胤琛不想姜胤渊死，他想要杀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她。
　　“我死了父亲就不会再强迫你登上那位置，你就不会再陷入两难，你可以寻个江南小镇悠闲过一生。”指尖已经摸到倒在地上的剑。
　　黄佳柔满是不舍，她和姜胤渊青梅竹马，发誓要相守一生的，如今也只能到这儿了。
　　姜胤渊摇了摇头，他宁可两个人一块儿死也不愿意一个人苟活。
　　最后一眼是诀别。
　　黄佳柔放下了怀里的人，毅然决然提剑走向姜胤琛。
　　“如你所说，只要我死你就会放他一条生路，再不踏入皇城自此逍遥过一生？”
　　这是姜胤琛在马车上承诺她的。
　　“这是自然。”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黄佳柔不舍得回头看了一眼。
　　刀架颈侧，凉意不及心里万分之一，黄佳柔抓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但只要……只要这一刀下去，她的阿渊就可以活了。
　　想到这儿，握刀的手不再颤抖，腕间用力划过。
　　悲凉的嘶吼声盖住了身体的落地声。
　　她只听见一声柔儿。
　　她想再看他一眼，再看那人一眼。
　　姜胤渊双眼泛红满是狰狞，用尽全身力气往黄佳柔那处爬，半晌才抓住那已经冰凉的手。
　　白色衣裙被鲜血染红，黄佳柔闭着眼脸上满是笑意。
　　姜胤琛挥手，原本围着的人撤退消失不见。
　　“三皇子回京途中遇土匪抢劫，全队人马皆丧命于此，无一生还，皇兄别再回来了。”
　　他不愿再回头，以后的人生再没有那个给他糖果的兄长了。
　　姜胤渊不答。
　　天色渐晚，雨依旧不见停。
　　泪水被雨水一遍遍冲刷，姜胤渊沉浸在悲痛中。
　　他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只知道自己的挚爱死在自己面前，知道自己亲自养大的弟弟想致他于死地。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
　　“为什么... ...”嘶声力竭一声，充满了绝望不甘。
　　少年最后的善良软弱被埋葬在那个山谷。
　　“咔，一条过非常好。”
　　苏晓晓自己从泥水里爬起来，没有管依旧跪着的顾斯年。
　　沐秦淮一直在一边看着。
　　不得不说顾斯年演的真的很好，挚爱死在面前的绝望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你去... ...”苏晓晓原本走到沐秦淮身边想让他去安慰安慰顾斯年来着。
　　但是目光在触及到他身下的轮椅的时候，她就闭嘴了。
　　何必难为一个瘸子呢。
　　“你再等等，他出戏慢。”说罢披着毛巾就走了。
　　顾斯年还跪在那处没有动弹。
　　沐秦淮望着他的身影，攥紧了手上的毛巾。
　　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身影太过于悲伤，洒水车已经不再降雨，但他依旧能感觉到顾斯年心里在下雨。
　　“顾斯年。”
　　他的声音不算大，他甚至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叫这一声。
　　但他确实叫了，那边的人儿抬起了头，两人视线交织在一块。
　　这一眼似是相隔千山万水。
　　他看见顾斯年慢慢站起身，跪了很久的腿走路有些僵硬，但他仍旧一瘸一拐地朝着沐秦淮走来。
　　就像是迷途中的行者向着他渴望的目的地进发。
　　沐秦淮此刻就是那个目的地。
　　顾斯年没有出戏，双肩轻颤，泛红的眼角，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临到沐秦淮跟前爆发。
　　噗通一声，顾斯年再一次跪倒在地，仿佛周身力气被凭空抽了个干净。
　　沐秦淮赶紧上前把毛巾裹在他身上想扶着人起来。
　　被顾斯年拒绝了，他反手揪过身上刚披上的毛巾，把沾湿的那面叠在里头，放在沐秦淮腿上。
　　他知道沐秦淮不会拒绝的。
　　顾斯年埋首在沐秦淮腿间，身上的泥泞沾在毛巾上。
　　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张望着这边的情况。
　　这两人关系一看就不简单，好不容易前排吃趟瓜，不吃全乎了都对不起自己跑这深山老林受罪来。
　　陈辰抱着零食过来的时候，顾斯年还埋在沐秦淮腿间。
　　这是顾斯年的习惯，每次拍完悲情戏后喜欢把自己埋起来，陈辰在的时候，会提前带个玩偶，下了戏，顾斯年总是一个人捧着玩偶走得远远的。
　　沐秦淮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他的背脊，跟哄孩子睡觉似的。
　　好半晌，顾斯年终于抬起了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给眼底的那点湿意做了个结尾。
　　“缓过来了？”沐秦淮重新拿过一条毛巾搭在顾斯年身上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根羽毛轻轻从心上划过，惹得好一阵颤动。
　　顾斯年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点了点头，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极了，“我对悲剧过敏。”
　　这个理由惹来一阵轻笑，沐秦淮抄着毛巾靠近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水道，“那以后就给你接甜剧，甜的能直接齁死人的那种。”
　　顾小矫情难得矫情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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