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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李嵐芷等到整个将军府都安静下来,才披起秦峻的外氅出了门。
她本不想披秦峻的外氅,她小小一个人穿大男人的外氅,在地上拖拉一大截,也太扎眼了。但边关的夜里格外冷,她这身板,不穿还不行。
李嵐芷原以为她穿奴仆的衣服更易于隐藏,没想到巡逻的士兵看到她披的大氅都纷纷放行。这真是意外之喜。
她把将军府逛了快两圈的时候,才在东院找到一个好像是柴房的小屋。
她冻得鼻头红红地,不住搓着手,在那间疑似柴房的屋子外看了半天。这屋子虽然在角落里,但外边看上去不像柴房,里边燃着一豆烛光。
东院、角屋,前后联系一下,她认为宋怀安应该是关在这里的。
她大着胆子在那间屋子窗外轻轻唤了一声“宋怀安?”
里边立即响起了宋怀安的声音,“公主?”
“怀安,是我!”李嵐芷激动得又要掉眼泪,“秦峻把你关着呢?”
“嗯……公主你怎么出来了?多冷啊,您别冻坏了。”
“你冷吗?”
“奴婢不冷。”
“他饿着你了没?”
“……伯劳姨娘天天来给奴婢送吃食。”
又是伯劳,这个姨娘真奇怪。
李嵐芷在这个小屋的外边来回转了几圈,门和窗都被封得死死的,倒是窗子的一个角落,被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宋怀安在屋内放了东西堵着这个洞,现在他挪开杂物,两个人可以通过这个洞看到对方的半个脸。
两人的面色都是不错的,看来都没受到秦峻的虐待,两人都很欢喜。
“怀安,你缺什么东西吗?”
“奴婢什么都不缺,公主不必挂牵怀安。”
“明日我想办法把你搞出去。”李嵐芷又细细地打量了一圈这屋子,考虑暴力开门的可能性。
“公主糊涂了,奴婢出了这个屋子也没处去,秦峻会把奴婢赶出府的。”
“嗯,也是,但也不能总关着啊……等我想想办法。”
李嵐芷掂量过自己手里的筹码后,脑子里已经有了初步筹谋,呵,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不行就色诱。
“更深露重,公主先回去,太冷了。”
“嗯嗯,明天再来找你。”
***
李嵐芷趁着夜色回到自己小屋的时候,小乔正等在她屋里。
小乔坐在案边等得快睡着了,哈气连天、眼皮打架,看到李嵐芷推门进来,立即起身迎她,“李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李嵐芷奇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已经把小乔要给自己上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乔给李嵐芷上药的时候,李嵐芷就沉沉睡去了,自从重伤之后,身体恢复的过程中,她能吃又能睡。
一夜酣睡,第二天太阳都晒到脸上了,李嵐芷才悠悠醒来。今天竟然没有人来叫她学规矩,拾翠又想什么新办法对付她了?
管她呢。
李嵐芷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照例跑到小厨房祭五脏庙。
今天她进小厨房的时候就自然多了,没有被行注目礼。
但李嵐芷总觉得气氛怪异,别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期待、带着可怜、带着戏谑,让她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她一边用膳一边观察着周围,那个感觉越发强烈。她迅速吃完,想逃离这个是非地,却发现小厨房的门关了,她出不去。
她怒从心中起,刚想质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小乔突然跑上来抱住她,说,“李姑娘冒犯了,拾翠姨娘给奴婢下了死命令,让奴婢看着姑娘今天必须学会烧水,不然就要把奴婢扒层皮。请李姑娘可怜可怜奴婢吧!”
李嵐芷:“!!!”
***
那日晚上,小乔领命去找李嵐芷帮她上药,但到了西院小屋,里面空空如也,不见李嵐芷的踪影。
小乔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只能上报给拾翠。
拾翠本已洗漱妥当准备歇下了,听到小乔的回话,又穿戴好外衣去找秦峻。
秦峻的屋里燃着蜡烛,显然还没歇,听到拾翠的回话,只淡淡地说,“无妨,你歇了吧,让小乔在西院等一会,她就快回去了。”
府里的守卫只听秦峻的令,不归拾翠管,所以拾翠不知道,李嵐芷现在正披着秦峻的大氅在将军府的院子里溜达呢。
秦峻是知道的,心里正在盘算要不要把宋怀安埋了。
听到这话,拾翠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她已习以为常。
昨天来回话,说李嵐芷把教导她的妇人关在门外,自己睡大觉。
秦峻说:“无妨。”
半晌,他又问:“是不是让那妇人吓得不敢出门,少用了一顿膳?”
然后就不让任何人再去打扰李嵐芷休息,更不让人去西院晃荡。
拾翠接着又跟他说李嵐芷不学洗衣也不学烧水,什么都不做,管教的妇人拿她没办法。
秦峻说:“冬天洗衣太冷,只学烧水吧。”
想了一想他又说,“烧水应该很简单了吧?”
秦峻其实只是想跟拾翠确认一下,烧水是不是足够简单,简单到李嵐芷也能学会。
而这话听在拾翠耳朵里,意思却是,烧水这么简单的事,你总应该能让她学会吧。如果这都学不会,要你这个主母来做什么。
“……”拾翠无话可说。
看秦峻这样的态度,拾翠知道自己在将军府再没有指望了。
她原本想着死心塌地跟着秦峻,早晚会感动他,真的纳了自己。
但李嵐芷一出现,她知道自己这条路是绝路,秦峻不会给她半分希望。
***
今日府里设宴迎接匈奴派来的使节,请了不少伶人、厨子来府上,还有一批接一批送食材的杂役、使节带来的奴仆等等。
一时间,府上熙熙攘攘都是人,鱼龙混杂,热闹非凡。
拾翠从午休过后就忙得脚不沾地,安排膳食,指挥歌舞,一堆安排不完的事务,这会儿完全顾不上又来告李嵐芷状的小乔。
看到小乔委委屈屈地求见,拾翠眉头大皱,不等她开口就堵她的话,“别说些旁的了,今天她学不会烧水,咱俩都去爷那里领板子。你下去吧。”
她旁边的大丫鬟看拾翠烦躁得很,立即拉了小乔出去。
宴会终于开始,秦峻独自坐在主位,拾翠和伯劳分列两边,军中的重要人物和匈奴使节分别列坐他下手两侧。
匈奴使节此行的目的是谈两民互市的事,呃,明面上是来谈互市。
现在正是汉人的年关节下,是汉人交易货品量最大的时候。
前一阵子,匈奴单于的想法是趁着汉人的年节来抢一番物资,但如意算盘被秦峻铁骑打得稀碎,不仅没抢到东西,还折了不少兵马。
秦峻把他们打的不敢再靠近岩城之后,宣布无限期关闭边塞市场。
导致匈奴那边现在的境况是打不到猎、抢不到东西还卖不出去货物,天一天比一天冷,他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万般无奈下,单于顾不上体面,只得在刚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就厚着脸皮派使节来谈开放互市。
秦峻表情恹恹地,下边的人轮番来敬酒,他虽是一一应下,但并没摆出什么好脸色。
匈奴使节看秦峻兴致不高,只到是汉家的歌舞让将军腻味了,于是自信满满地将他们带来的匈奴歌舞伶人传上来,为将军献舞。
秦峻表示可以,匈奴伶人就鱼贯而上。
不一会儿,十几个身材高挑、肤色健康的匈奴美女就站在宴席中央。
秦峻果真眼前一亮。
秦峻只在战场上见过匈奴的士兵的穿戴,他们的衣服是动物的毛皮,护具也是皮制的。这些结实的动物皮没少让秦峻吃苦头,往往要多使些力气,才能一击制敌。
现在猛然见了匈奴伶人的穿戴,没想到皮毛制成的衣服不都是臃肿难看的,也能把人衬得婀娜多姿,雅致美观。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李嵐芷肯定也没见过匈奴伶人的穿戴,她要是看到肯定也觉得新鲜。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念头,暗骂自己没出息,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台下的人看到他这样,只觉他是为这些伶人动了情。
匈奴使节互相对了对眼神,心中了然,心想今天没白来,能成事。
秦峻强压下那让他不堪的念头,眼睛却没出息的往宴席的边边角角瞟去。
今天府上这么热闹,依李嵐芷的性子,没有不凑这个热闹的道理,她现在肯定躲在某个角落偷看吧。
然而,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李嵐芷的小脑袋,他顿时有点失落,灌了自己一杯闷酒。
自从李嵐芷进了将军府,他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军营,都时刻让自己看上去像往常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有多煎熬,日日都心神不宁、坐卧难安。
三年前,他生活在他妻子的院子里,辞去高官,想与她远离朝堂,做闲散贵人,蹉跎一生岁月相守。但事与愿违,两人没能逃离凡尘俗世,最后落得个劳燕分飞。
时隔三年,他的妻子生活在了他的院子里。
她是昏死着被抬进来的,是不是代表着两人都死过一次,可以重新认识一次呢?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但在每一个出神的瞬间,李嵐芷就会不讲道理的闯进他的意识里。
她还疼吗?服药了吗?冷不冷?
她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她又能梗着脖子跟人叫板了,又能娇气地哭哭啼啼了,又能满院子乱转了……
随着胡琴的最后一个音落下,伶人的舞蹈也停顿在最后一个动作上,周围人欢声雷动,但秦峻完全没看到她们刚才跳了什么,也敷衍地跟着附和了两声。
匈奴使节向领舞的伶人使了个颜色,她立即会意,甩着手腕系着的大红色飘缎,媚眼如丝,翩跹向秦峻走去。
而此时,秦峻的眼神却越过她,看到了大殿门口一脸愁容、满腹心事的自忠。
秦峻不要太了解自忠,每次他摆出这个表情就代表他在纠结要不要做挨打的事。
他皱眉看着自忠,想知道他又在纠结什么。
而自忠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只是在大殿门口来来回回地转。
倒是张博理解了秦峻的想法,轻声呼了自忠一声,让他去将军身边伺候。
自忠如梦初醒,看向大殿内,果然看到自己的主子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
领舞的伶人已经在秦峻的身边坐下,举着酒杯半依在他怀里。
自忠匆匆跑到秦峻的另外一边站定,在他耳边轻声说:“将军,西院的姑娘……”
秦峻眉毛一挑,果然又是西院。
“把手烫了……烫的还挺严重。”
秦峻抿唇,紧紧捏住手里的酒杯,指节泛白。
别人可能看不出秦峻的情绪变化,但自忠不可能看不出——这爷现在气极了。
“奴,奴才,这就请温大人过去。”
秦峻把酒杯撴在桌面上。
自忠像兔子一样,倏地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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