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之活出人样

　　赵成楼是个很野性的男人。
　　一头圆寸，浓黑的眉毛像两把刻刀钉在眉骨上，双眼狭长，颧骨高高隆起，山根丰满，鼻似鹰钩，嘴唇薄而微微向下，脸型窄而瘦削。
　　他穿一件黑底金色木槿花纹的短袖衬衫，扣子解下三颗，衬衣下摆松松垮垮扎进低腰牛仔裤腰里。
　　走路时身形随着步伐微微摇晃，倒不显得吊儿郎当。

　　这样一个有别于学校里同龄男生的男人，在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眼中是一只精致的花孔雀，还是一只有点儿凶有点儿坏又有点帅的花孔雀，她们很会欣赏这种只在特定年龄段能欣赏来的外放性别魅力。
　　但是这样的男人，不管是对做过一场梦的李绍秋，还是对梦里16岁的李绍秋，都太缺乏吸引力。
　　她天生在欣赏异性上，好像就没有十六七岁这个年龄段。

　　刚刚难看的脸色只是一瞬间，李绍秋调整过来后，状似平常地问：“惜晴，他是你朋友吗？”
　　李惜晴凑近她，又示意她低下头，悄声说：“他叫赵成楼，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你要帮我保密哦绍秋。“
　　说完又朝李绍秋俏皮地眨眨眼睛。
　　李绍秋未置一词，硬生生扯出一抹笑，看向李惜晴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赵成楼已经走到二人跟前，歪着身体站定。
　　他毫不掩饰对李绍秋的好奇，眼睛恨不得黏在李绍秋身上，半晌才移开视线，熟稔地开口：“惜晴，这是你朋友啊？”
　　李惜晴天真烂漫却不是傻子，相反她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闻言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冷冷地说：“绍秋，我们回去吧。”
　　丝毫没有给他介绍的意思。

　　赵成楼却像没听到一般，侧头对李绍秋说：“你叫绍秋啊，认识一下呗，我是赵成楼。”
　　“不好意思，家里管的严，不让我随便跟人认识。”李绍秋说完，拉着李惜晴扭头就走。
　　边走，还小声地跟她说，“这个赵成楼像是社会上的人，我们还是学生，少跟社会上的人接触，你觉得呢？”
　　“绍秋，我……”在李绍秋堪称严厉的注视下，她讷讷无言，只垂下头又凑李绍秋更近一些。
　　赵成楼在背后看着两个小姑娘的背影，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舌头顶着下颌，好一会儿往旁边猛啐一口，抬脚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走了三五分钟后，李绍秋扭头往后一瞧，刚刚她们站着的位置此时是两个婶子模样的人在说笑，不见赵成楼的身影，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继而又用眼神在身后四处扫视，到处都没见到他扎眼的花衬衫，就知道他没跟上来，至此彻底放下心来。

　　“绍秋，你在看什么啊？”
　　李惜晴也顺着李绍秋的视线看了一圈，没看到想看的人，有些失落。
　　“找绍双呢，我今天跟他一起来的，我嫌晒人就在供销社门口等他，让他自己去逛。”说话间，眼神没停止搜寻，“不如我们也逛逛吧，边逛边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遇上了。”
　　李绍秋话还没说完，李惜晴的脸色陡然变了。
　　她现在可没有再继续跟李绍秋逛下去的念头了。
　　“糟了，我跟我堂姐一起来的，她说想去看看头绳，又怕人多挤到我，就让我在供销社门口等她。”

　　李绍秋了然，“没事儿，那我们再回去等她。”
　　作为李惜晴十多年的好闺蜜，是知道她这个堂姐的。
　　不仅知道这个堂姐在她家里是怎么作威作福，欺压弱小的，更知道她堂姐有个在承河镇远近闻名的爹。
　　她爹不是别人，正是李绍玉就读的承河县三中的教导主任。
　　就连这个堂姐也不是别人，她叫李明珠，还是李绍玉的高中同学呢。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李绍秋也正好趁机问问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我要是没记错，你堂姐跟我大姐是一届的，都是今年高中毕业吧？”
　　李惜晴只以为李绍秋还是在跟她闲聊，两个人认识这些年，彼此家里的情况都是门儿清，她又经常跟李绍秋吐槽自己这个堂姐，闲聊说到这儿再正常不过。
　　“是啊，她跟邵玉姐还是校友呢，不过绍玉姐是考进去的，她嘛……哼哼。”李惜晴不想说太直白。
　　不过这话在李绍秋耳朵里已经自动翻译成她靠爹了。

　　李绍秋继续问：“她今年考的怎么样啊？”
　　说到这儿，李惜晴来了兴致。
　　她一脸不屑地说：“我听大伯跟我奶说送她回来是让她好好反省的，但是她自己跟我说她考的还不错，估计能上咱们省的师范大学。”
　　“那她成绩很好啊。”李绍秋佯装不知，嘴上感慨着。

　　“就她？过年的时候回来，我都听到大伯吵她了，说她数学才考个位数，还天天就知道花钱。”
　　李惜晴对她这个堂姐实在没有好感，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只听她继续道：“她说考上师范，我还说考上清华呢，估计是志愿填的师范吧，不过她那成绩要是真能上师范，怕是我婶日日求神拜佛给她求来的吧。”

　　李惜晴越说越气，“你都不知大她有多过分，天天跟我奶说自己考的多好多好，跟我奶要钱不说，又让我奶支使我给她做这做那，今天出来就是她非逼着我出来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下来拉着李绍秋的手说：“绍秋，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们家什么情况你都知道，有些话不说我非得憋死。”
　　李绍秋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安抚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些话出你口，入我耳，在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她侧过脑袋在李绍秋胳膊上蹭了蹭，嗲声道：“好绍秋，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李绍秋被她逗得咧嘴直笑，只好拍拍她胳膊说：“少作怪。”
　　“哼，我跟你说，我刚刚说什么她担心我被人挤到，那是替她要面子呢，她就是小气。小气不说，她好像还在镇上认识了一个男人。”这是没有证据的话，李惜晴压低声音，“她好像经常出来跟那个男人见面，今天说不定也是要见那个男人呢。”
　　听到这话，李绍秋瞪大眼睛问道：“是嘛？”
　　李惜晴肯定地点点头说：“真的啦，绍秋，咱们是好朋友，你要相信我。”

　　听到这儿，李绍秋不介意烧把火，“那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她要是再欺负你，你也可以好好问问她。”
　　李绍秋的话让李惜晴简直是两眼放光，还能有这种好事？
　　连声催促她赶紧说。
　　李绍秋神秘一笑，娓娓道来：“她不是说自己考上了师范大学，是真是假这两天就见分晓。昨天我妈已经把我大姐的录取通知书拿回来了，我大姐报考的就是湖省师范大学，她要是考上了，这两天通知书也该下来了。”

　　“真的呀！绍玉姐考上湖省师范大学了，太厉害了！”
　　打小就是李绍秋姐妹俩带着她一起玩儿，李惜晴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由衷地替她的绍玉姐感到高兴。
　　李绍秋毫不谦虚，也不吝于在外人面前对大姐夸赞，反而一脸认同地说：“我也觉得。”

　　从为李绍玉开心这个点上回过神来，李惜晴忍不住再次感慨：“这真是个好消息，再好不过了。”
　　李绍秋顺着录取通知书，自然而然地问到，“听说你们家有亲戚在镇上邮局？”
　　李惜晴摇摇头说，“不是我们家，是我大伯家，我婶子娘家妹妹就在咱们镇上邮局，不过具体是做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对哦，我正好可以问问她，我堂姐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没。”李惜晴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就问。”

　　李绍秋伸出食指点点她脑门，好笑地说：“下回谁要是说你不记仇，我非得让她们好好看看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玩笑归玩笑，李绍秋心里却再赞同这个主意不过了。
　　李惜晴生硬地板下脸，眉眼间全是遮不住的喜悦，还要沉着嗓子说：“那你还敢笑话我，我已经给你记小本本上了！”
　　顺着她的话，李绍秋也作怪道：“好哇，刚刚还叫人家好绍秋，却不想是个负心的。”

　　李惜晴皱起鼻头，做个鬼脸，乐呵呵地，“哈哈哈哈哈哈，好绍秋，我这回要是能大仇得报，你当居首功。”
　　李绍秋拱拱手道：“不敢不敢，全凭主公睿智。”
　　两个小姐妹一通笑闹，没等到李明珠，反而是李绍双先回来了。

　　见到李绍双，李惜晴先开口问他：“绍双，你看到我堂姐了吗？”
　　“明珠姐啊。”李绍双挠挠头，在李惜晴面前颇有些拘谨。
　　他想说什么，看看面前地李惜晴，脸色没变，耳朵却不知是晒得还是羞得，一片通红。
　　李绍秋拍一巴掌他的胳膊，肃声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在你惜晴姐面前还吞吞吐吐的。”
　　“好吧，我看到她跟几个男的在农机站后面说话。”说完，他直接把头低下来，不敢再看李惜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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