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8.
　　章楠一语成谶，他的葬礼真的在六月八日。
　　柯特和斯维德参加完葬礼，就一同去了海边。从章楠去世以来，柯特就没再笑过，脚步沉重若载千钧。
　　“去年的今天，”柯特遥遥地望着海面，平静地说，“我们还一起来了这里。那天，是夏天，他第一次对我撒娇，尽管很不明显。”
　　斯维德不敢看柯特的神情，隔着空气他都品出了深重的痛苦。
　　柯特竟然笑了，只是说不出的苦涩：“后来，我的夏天只有那一日，六月八日。除此之外，便都是冬天。”
　　你看，明天，又是冬天了。
　　看了一会儿海，柯特收回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说：“走吧，去酒庄。”
　　一去到酒庄，柯特就叫人把上次没喝完的白葡萄酒拿出来。一杯入口，醇烈之味在唇舌间过一遍，像重温了那个吻。
　　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吻。
　　最后，两人去了藏海寺。依旧是那个小和尚，依旧在扫门前灰。柯特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小和尚没发现他，还念念叨叨：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我的命怎么是扫这地啊……”
　　柯特笑了笑，冲上次拜的佛龛拜了一下。
　　斯维德全程沉默，似乎在咀嚼这痛意。
　　他不会劝他放下，因为他知道，柯特根本放不下。而且没必要。这等深入骨髓的爱，为什么要忘？
　　那天，柯特回到章楠的房间，用毛笔写了很多遍章楠的名字。到头来，他也只会这两个字。
　　但已经足够了，他自嘲地笑笑，抬头去看那张斯维德偷拍的照片。
　　反正，也不会再有人，会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教他写字了。
　　他卧在章楠的床上，一夜无梦，夜夜无梦。

　　爱上你以后，我的每个梦里都是你，你走后，我便不做梦了。

　　“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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