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星空

　　此时门外站着的人正是消失了一晚的陈琛，他手里推着一个蓝色的简易推车，推车上放着一把农村人使用的老式秤，看到门里的张申时，他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问道：“这是你家？”

　　“啊，你来是......”张申看到陈琛面前还沾着点灰的推车和老式秤，心里有了个猜想。

　　此时张妈看到了院门口的陈琛，热情地招呼道：“哎呀，小陈你来啦，我还以为你要周末去了啦，来，快进来吧。”

　　陈琛明显的身子一僵，脸上有些窘迫，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张申也注意到了，他让开身子示意陈琛进来。

　　陈琛紧抿住嘴唇，尽量不去看张申，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张妈很是热情地跟陈琛闲聊起来，陈琛也是面带微笑的回应着，很有礼貌的样子。

　　张申就站在大院的门口没有走近，可能是男人更懂男人的心理吧，他觉得自己离远点陈琛可能就不会那么的不自在。

　　他看着陈琛脸上一直挂着和风暖阳般的微笑，一边熟练的用老式秤称着重量，一边和他妈说说笑笑，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的。

　　这么谦卑的陈琛他在班上从来没见过，班上的陈琛是嚣张张狂的，而且不爱笑的，除了面对颜钰的时候表情要多点，其他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连嘴角都懒得勾一下的。

　　陈琛把地上的纸盒捡到推车上，由于纸盒太多，张妈拿长绳帮忙固定住都还是有些不稳当，张申走上前帮着扶住，然后对他妈说道：“妈，我送他一下。”

　　陈琛推着车，张申在一边扶住，两人静静的走在街上，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在陈琛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一个废品回收站。

　　张申又静静的在一旁看着陈琛和老板讨价还价。

　　“谢谢。”一切结束后，陈琛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些不自在。

　　张妈以前就经常跟张申提起一个男孩，说他父母从小离异，老的小的都不管，小小年纪就能自己养活自己，还帮家里分担，又可怜又能干......

　　妈妈辈八卦起来人家的祖坟埋在哪里都能打听的一清二楚的，今晚又充分的旁观了一把，所以此刻张申对陈琛的家庭和经济状况都很清楚了。

　　不是他自大，这里还真没几个能让他看上眼的人，陈琛算是一个，张申是真的很欣赏陈琛这个人，易地而处，张申觉得自己不会比陈琛活得更好，这点陈琛比他强，每个比他牛逼的人都值得他的尊敬。

　　他打趣道：“兄弟可以啊，以后我要是没钱了，你可得带着我点，感觉这行还挺挣钱的。”

　　陈琛明白张申的好意，像张申这样的家庭怎么会需要他带着，也不会真的看上这几十块钱，这是在保护他的自尊心，别说，张申这人就是有颗玲珑剔透心，什么都做的恰到好处，让人相处的很舒服，要是自己再别别扭扭的，反而不像个男人。

　　想到这，他也轻松自在了起来，顺着话茬说道：“那就看我心情了。”

　　今晚没有月亮，漫天繁星浸在一片暮色中透出点点白光，一闪一闪的，两个少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也慢慢融入了这片暮色。

　　期中考刚结束，

　　办公室里，老王一手拿着座机的电话头，一手对应着面前的电话本拨打了一串电话号码，座机等待接通的提示音，滴滴滴的响应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喂？”苍老的声音带些沙哑在电话一端响起。

　　“是陈琛的奶奶吗？”老王谨慎的问道，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继续说道，“我是陈琛的班主任，后天期中考成绩就下来了，学校组织开个家长会，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啊？”

　　电话那头的老人明显有些为难，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有时间还是没时间。

　　“您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老王宽慰道，“您家的情况之前我也了解到了的，要是实在抽不开身我后面家访也是一样的，嗯，嗯，我明白的，没事的。”

　　“哎。”老王挂断电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于陈琛的家庭情况他一个成年人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整理好心情，老王又开始拨打下一个电话。

　　家长会那天，颜钰和班长罗云文负责着教室的一切事务，颜钰在每个课桌上都摆上了纸杯，并在里面放了几颗老王拿过来的茶叶，罗云文就端着水壶挨个倒满开水，弄完后又开始发放每一科的试卷。

　　这一切完成后，颜钰就回到了座位上，校门口有拿着班牌领路的学生，所以她现在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就行了。

　　陈琛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百无聊赖的转着手里的水笔，随意端起一旁的茶水就喝了。

　　“这是给你家长喝的。”颜钰见状赶紧制止，这些水都是颜钰和班长辛辛苦苦拿水壶，从食堂一壶一壶打来的，那会饮水机什么的都还没有普及，想喝热水是件很麻烦的事。

　　陈琛看着颜钰凶狠狠的盯着自己，把纸杯从嘴边移开，悻悻然道：“我家长又不来，不喝浪费了。”

　　“你家长又不来吗？”颜钰奇怪到，上学期就没见陈琛的家长来，这学期还不来。

　　陈琛还是一脸的淡然，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深邃的眸子却是黯了黯，声音虽然很淡却还是透着些失落：“嗯，不来。”

　　又是这种眼神，每次看到陈琛这种眼神的时候，颜钰都会想起街边流浪的小狗，颜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把端走陈琛面前的纸杯，放到了自己的课桌上，像护食一样说道：“不来也不准你喝。”

　　陈琛看着颜钰这模样，又成功的被她逗笑了。

　　一杯水而已，至于吗？

　　刚起了逗弄颜钰的心思，就见颜钰冲到教室门口领着一个很是富态的阿姨进来。

　　陈琛还以为这个人是颜钰的妈妈，很有礼貌的问好道：“阿姨好。”

　　结果颜钰眉头一皱，给他介绍说这个是她外婆，此时颜钰外婆眉眼弯弯的笑着，看的出来他的一声“阿姨”，在外婆这里还是很受用的。

　　陈琛是真心觉得颜钰的外婆看起来很年轻，一点也没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想到自己的奶奶那风中残烛的样子一对比，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酸。

　　“陈琛。”一道苍老又暗哑的声音响起，陈琛猛地转过头看去，就见一个学生扶着年迈的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瘦骨嶙峋，一把风就能吹散的样子，但好在精神气还不错。

　　陈琛没有想到奶奶竟然会过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过去接手，扶着奶奶坐了下去。

　　陈琛把颜钰桌上那杯茶水端了回来，递给奶奶，又轻轻地给老人按摩肩膀，想到奶奶应该不舍得坐车而是走了一个小时的路才赶过来的，心里既欣喜又心疼的。

　　“奶奶您怎么过来了，爷爷怎么办？”陈琛边给老人按摩边问道。

　　老人也是渴了，喝了一大口茶水道：“你爷爷今天清醒着，我让隔壁张婶帮我看会，给你开完会我再回去，总不能老是缺席，你班主任对你好，还给你发奖学金，总不能老让人家跑。”

　　“嗯。”陈琛乖巧的回应着，和奶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陈琛的爷爷早年患了偏瘫，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却落了个半身不遂，神志也是时好时坏的，生活离不开人，由奶奶一个人看护着。

　　陈琛十一岁的时候被奶奶带回老家养着，父母组建了新的家庭，对陈琛和家里的老人不闻不问，奶奶的养老金早被爷爷的病给耗空了，他记得那会刚见到奶奶的时候，奶奶还是有黑头发的，身上也还有肉，短短三年不到，头发都白了，人也瘦了。

　　看着奶奶花白的头发，手里捏着没有半点肉的肩膀，陈琛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一股无力感压在心头，连呼吸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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