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君的秘密

　　芥川像是身后有洪水在追他，匆匆结束任务，和森鸥外述职后就套上羽绒服回家了。

　　羽绒服不套回家，他已经能预想到雪原寻纪是什么反应。

　　他到公寓时下午三点多，赶在男人回来之前到家。

　　男人的行李箱放在客卧门口，尚未打开的状态。

　　芥川扫了一眼，把公寓里的枪和匕首全部打包塞进箱子，最后死死封住藏在了柜子里，还有与黑手党相关，任何能透露他身份的文件，他也一起和武器打包藏好。

　　他有罗生门傍身，实际上很少用到武器，更何况这是港口黑手党配备的公寓，也少有不长眼的家伙敢来招惹。

　　但有时仍是必要的用品。

　　芥川轻咳一声，对整理之后更加空荡的公寓感到满意。

　　雪原寻纪只是为了照顾他，等他的信息素紊乱症治愈成功后对方就会搬回东京，他们之间仍旧是相敬如宾的合约伴侣，对彼此生活互不干涉。

　　只要瞒过半年，芥川想着医生的医嘱，瞒过这半年，一切就结束了。

　　他也试想过拒绝雪原寻纪的建议，大不了一直吃药和注射抑制剂，毕竟肺病缠身，活也活不了多久。

　　但曾为医生的首领森鸥外打消了他的念头。

　　毕竟听话强大还工作认真的异能者并不好找，能捞到一个算一个，森鸥外并不希望他英年早逝的时间太早。

　　在有限的时间里总归要为港口黑手党尽可能奉献燃烧自我，压榨出最后的剩余价值。

　　芥川咳嗽着走向厨房，从热水壶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舒缓受冷的脖颈。

　　他看着窗外，视线扫到灶台时，猛地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雪原寻纪给他的便当盒他原封不动放在办公室里，压根没带回来。

　　一旦开始任务，他的注意力就全部被吸引走，吃饭吃药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今天不仅没有吃饭，甚至没有服用治疗紊乱症的药剂。

　　忙起来不记得很正常。他的三餐就没有规律过，只有腹部传来饥饿感时，才会记起来该进食，于是随便吃点东西应付了事，只要有饱腹感就好。

　　现下是四点多，雪原寻纪四点半下班，到横滨已经五点多。

　　芥川算了算时间，打电话给樋口一叶，让女下属把办公室的便当和药剂送到他公寓。

　　好在樋口一叶还在港.黑大楼工作，接到他电话后立马去他办公室拿东西。

　　并赶在雪原寻纪到公寓前把东西送到了他的手里。

　　他看着满满当当冷冰冰的便当，惊觉自己做了件蠢事——还不如放在办公室，只说自己忘记带回家，雪原寻纪问起，就说吃过了。

　　也总比直接把罪证带回家要好。

　　他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直接把便当盒放在了桌上，药倒是按分量吃了。

　　事情不算多，芥川做完后坐在沙发上，莫名其妙的疲惫却席卷了全身。

　　他是能连轴转出任务好几天都不觉得累的人，Omega纤弱并不充裕的体力在他身上根本不存在。他的工作强度有时比黑手党内的Alpha成员还要强。

　　此刻芥川却因为要隐瞒雪原寻纪，遮掩工作相关痕迹感到由衷疲惫。

　　是因为发情期吗？

　　他有些倦怠地闭上眼，却听到了门锁响动的声音。

　　罗生门已经做好准备蓄势待发，却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光速收回。

　　雪原寻纪穿着毛衣和短款羽绒服，手上提了一大袋菜，望见坐在沙发上的芥川，惊讶道：“芥川君今天这么早下班么？”

　　芥川缓慢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提前到公寓，平静道：“今日工作内容较少。”

　　“雪原先生下班也早。”

　　他说。

　　就差那么几分钟，就要和离开不久的樋口一叶撞到了。

　　雪原寻纪提着菜往厨房走，坦坦荡荡道：“我翘班了啊。”

　　芥川：“……”

　　雪原寻纪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口中预定的下班时间一般都不作数，因为他会选择早退。

　　他在咒术界的工作通常能划水就划水，实在不行那就动弹一下，动弹完就别想有人能把他催起来干活。

　　道德绑架什么的在他身上压根不好用，他本人就没有道德这个概念，想绑架都找不到攻击的落脚点。

　　倘若求他和芥川一同的工作勤奋指数，大概会是负数——芥川是正数，他是负的。

　　男人提着菜走进厨房，将食材分门别类放好，只取出今晚用到的放在料理台上。他脱下羽绒服，经过餐桌时眼神落在了便当上。

　　芥川坐在沙发上，注意力却不动声色跟着他走，在他停在便当前时全身不自觉紧绷，罗生门在身后蠢蠢欲动，脸上还是无表情的模样，一派云淡风轻。

　　雪原寻纪打开便当盒，本想直接拿去清洗，却看到原封不动的食物，眨了眨眼，一言不发拿去倒了。

　　回过头看见站在餐桌前的芥川，说话语气不紧不慢：“是不是不合胃口？”

　　芥川料想的所有发展都没有，男人只是拿着空饭盒，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不听理由，自发为芥川找了借口。

　　“不过明天还是要好好吃饭。”雪原寻纪在水槽前洗碗，芥川就站在他身边低声应了一句，安安静静的。

　　“今天药吃了吗？”说到底两人都算不得很闹腾的性格，不是话少的人，但也没有开口的场合，于是一贯用沉默应付了事。

　　芥川捂着嘴咳了几声：“在下吃了。”

　　只不过是十几分钟前刚吃的。

　　公寓里明明有两个人，还是一样清冷，几乎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

　　雪原寻纪洗便当盒的动作慢了下来。身侧的Omega身上还带着他的信息素气息，两人身体上的亲密行为并不能拉进心理上的距离，依旧是熟悉的陌生人。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电话铃声有些吵闹，他空不出手，只能朝芥川君侧了侧身：“芥川君，能否帮我接个电话？”

　　黑发青年一愣，伸手从他左侧口袋摸出了手机，也没看来电人，直接接通了：“您好。”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小心翼翼地说：“龙之介？”

　　声音温温柔柔，听着就像是一位和善的女性。芥川终于记得要看来电人备注，缓缓拿开手机，上面写着“妈”。

　　他咳了一声，雪原寻纪还在问是谁的电话，就听他说“是雪原先生的母亲”。

　　雪原寻纪：“……芥川君开个免提吧。”

　　姜慧文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兴奋，本想找雪原寻纪处理一些事情，芥川接过电话问了声好后就转移注意力开始关心“儿媳”，儿子死活一概不管：“龙之介你好呀，我是阿纪的妈妈。”

　　芥川很尴尬。

　　一般来讲他是个很少会感觉到尴尬情绪的人，但现在面对姜慧文称得上过度的关心，他的确产生了名为不自在的感觉。

　　他嗓音沙哑回复姜慧文：“伯母好。”

　　雪原寻纪和姜慧文的确是亲生母子，姜慧文开头“怎么”的第一字音节都没发出来，他已经迅速截下了话头：“他脸皮薄，妈你别逗他。”

　　说的时候还顾忌芥川的不自在，特意换成了中文。

　　姜慧文大概也猜到芥川和雪原寻纪之间的关系还没到亲密的程度，从善如流换了个话题：“你们饭吃了没有？”

　　这句又是日语了。

　　“我在做。”雪原寻纪将便当盒的泡沫冲干净，倒扣在水槽边晾干。他把圆白菜从袋子里拿出来冲洗，用气声问芥川：“吃不吃？”

　　芥川挑食的范围并不大，圆白菜不在其列，于是摇了摇头。

　　姜慧文在电话那头问雪原寻纪近况，后者想了想自己摸鱼的上班日常，漫不经心地说：“学生很好带，工作很轻松。”

　　前半句是真的，毕竟学生们大都能独当一面，无需雪原寻纪跟在后头教授了，甚至更多时候，他连课都不上，翘得随心所欲。

　　后半句是假的，咒术界缺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当做三个人使唤，他每天都在祓除咒灵的路上，总感觉自己会神经衰弱。

　　他拿着菜刀将圆白菜切片，听姜慧文东拉西扯后终于开口问道：“妈，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姜慧文这才像是想起来正事，带了几分无所谓的语气说：“你爸给我发消息了。”

　　芥川在这对母子胡扯期间有些生疏地帮忙择菜，就听见一声钝响，方才还在雪原寻纪手上发挥切菜功能菜刀已经卡进了砧板。

　　男人一脸阴沉，语气也变得凶狠：“那个疯子还敢来找你？”

　　他这副样子和平日温和慵懒的模样大相径庭，杀气极盛，像是下一秒就会提前炮轰他口中的“疯子”。

　　即使那个“疯子”是他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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