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好梦——笨蛋房客坏蛋房东

　　天蒙蒙亮，秋天的气息卷着金黄的落叶吹进了街道。照相馆的早餐摊位又在晨曦中支了起来。
　　热锅，倒油，打蛋液，涂酱料，再加入事先备好的馅料，把热乎的蛋皮卷成一个整齐的蛋卷，平整地切成两份。张深一成不变的早上就从做煎饼果子开始。
　　等他卖出第十份煎饼果子时，终于看到的沈佳梦挎着书包，从楼上急急忙忙地下来了。
　　开学的第一天，沈佳梦的造型和平时判若两人。以往遮盖着眉毛的软塌塌的刘海，被他用发蜡打理了起来，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
　　依旧穿着雪白的衬衣，但今天没有敞开着前襟，而是十分认真地把扣子都扣了起来，塞进了裤腰里。黑得发亮的西裤包裹着一双笔直纤瘦的长腿，搭配一双充满年轻气息的黑色球鞋。
　　只差一根领带，就可以打包送去面试了。
　　“想不到你也有人模人样的时候啊沈佳梦。”
　　张深打量着眼前这个被送去了改造似的油光小白鼠，忍不住打趣了起来。沈佳梦一拳锤在张深的肩膀上，书包差点从肩上滑落。
　　“少废话，照片呢？”
　　“在柜台那，你自己去拿。”
　　沈佳梦轻车熟路找到了照片，确认无误，稳稳地塞进钱包里。眼看时间快到，急忙迈出门去。
　　“等等。”
　　张深拦住了人，塞给对方一个热乎乎的塑料袋。
　　沈佳梦疑惑地接过来，里头是一份加量的煎饼果子和一杯热豆浆。香气从袋口悠悠地冒了出来，还有点烫手。
　　“不是吧？开学第一天还想坑我，你是人吗张深？”
　　说罢没好气地刀了张深一眼，却又举起手机准备扫柜台的二维码。下一秒就被对方按了下来。
　　“不收你钱。爱吃不吃。”
　　张深也没什么表情，说完又一头扎进摊位忙去了。沈佳梦摸不着头脑，愣愣的，抄起早餐说了句拜拜就飞奔出去了。
　　不知道张深发什么神经，居然真的请客。但不吃白不吃呀！而且还有之前想喝的手磨豆浆！
　　他边走边解决这份白来的早餐。手磨豆浆口感细绵，入口后徘徊着浓郁的香气，伴着新鲜热乎的煎饼果子，填饱了沈佳梦的胃。
　　俗话说得好！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啊！
　　吃了这份加量的免费早餐，张深在沈佳梦心里的形象莫名就变得高大伟岸了起来。
　　他就这么想着，完全没有觉得引用这句俗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
　　装作若无其事地送走了沈佳梦以后，张深内心有点说不清的焦躁。
　　本来做的早餐是常规量的，却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猜地多加了馅料；本来是想再逗一下沈佳梦，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就制止了对方给钱。
　　或许是因为做早餐时想起沈佳梦第一次吃自己做的煎饼果子时的表情，又或许是发现了这几天沈佳梦在一楼转悠时，动不动就瞄两眼那几瓶手磨豆浆。
　　又或许是因为……那个不算拥抱的拥抱，勾起了一点他对亲近感的渴求。
　　张深觉得心情变得有点莫名其妙的，立马制止自己往这个方向想。
　　请人吃早饭这一茬，横竖是洗不清了。但他转念想想，讨好唯一的房客，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嘛！
　　这边还在思来想去的，那边月记的老板载着甜甜，路过了照相馆：
　　“早啊张老板！”
　　“张深哥哥早上好！”
　　今天同样是甜甜开学的日子。小孩儿绑着两个整齐的麻花辫，背着书包坐在老板的摩托车后，猫耳朵造型的头盔里露出一张天真可爱的笑脸。
　　“常哥早。”
　　张深朝常哥点点头，又摸了摸甜甜的脑袋：“甜甜早，今天要多少份煎饼果子呢？”
　　“要两份哦！”
　　“好，哥哥现在就做给你，等一会啊。”说着便重新热了油锅。
　　甜甜从车上爬了下来，在店里头转悠了一圈，出来又问道：“哥哥呀，我漂亮的梦梦哥哥去哪里了呀？”
　　“梦梦哥哥跟你一样，上学去了。”
　　“哦～妈妈让我邀请梦梦哥哥和张深哥哥，一起来我们家吃晚饭呢！”
　　“我老婆说，你好不容易有个房客，应该跟他好好相处，”常哥推起头盔的挡板，从口袋里掏了手机付款，
　　“趁着开学这会儿不忙，来我们家吃个晚饭，促进一下咱们的邻里感情啊！”
　　“对呀对呀！”甜甜点头如捣蒜，又贼兮兮地竖起一只小手掌放在嘴边，小声地说到：
　　“哥哥把你的梦梦老婆带来我们家促进感情呀！”
　　“什么老婆！你这孩子，人小鬼大懂个啥？”常哥听罢无语地轻轻揪了一下甜甜的小辫子，“赶紧上车，迟到啦！第一天就迟到你妈妈不饶你！”
　　“哎呀！那也不会饶你呀！臭爸爸！”甜甜火速爬上车，跟张深挥挥手就离开了。
　　张深笑着送走了两人，掏出了手机。
　　沈佳梦坐在公交车上，正在给开学用品算账。手机弹出了一条小黑猫头像的微信通知——
　　【晚上几点回来？】
　　他看着这六个字，一时之间有点发懵。
　　昨晚问自己几点出门，今天又问自己几点回去，早上还破天荒请自己吃早饭。这真的是张深吗？
　　以前沈佳梦一天到晚光顾着读书赚钱，压根就没算得上朋友的人，会这样问自己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一时悟不透张深这种举动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好呢……
　　有种电视剧里出门打工的老公被在家的老婆问候了的感觉……
　　沈佳梦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冒出来的比喻吓了一跳。抹了一把冷汗，回复张深：
　　【应该5点能回到，怎么了？】
　　【月姐让我带你去他们店里吃晚饭。去吗？】
　　原来是月姐啊！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住下来的这些天，每次去月记买吃的，月姐都会多给一点肉菜，或者收钱的时候抹个零头，人非常好。还有甜甜，除了爱嗑拉郎cp让沈佳梦这个大直男比较头痛以外，其他时候还是很可爱的，活脱脱一只顽皮的小奶猫。
　　【好的，麻烦你帮我说一声吧。】
　　张深看着沈佳梦的回复，心里的焦躁更多了半分。
　　经历了摔倒事件，看过了小白的照片，吃了自己请的早餐，动不动就叫板骂人的沈佳梦，居然还是客客气气跟他说“麻烦你”。
　　自己莫名其妙被对方蛊惑得往前了一步，对方却若无其事地往后退了一步。“麻烦”两个字在张深的心里被夸大成一条分明的界线。
　　过了一会儿，沈佳梦微信又收到一条进群通知，是张深把他邀请拉进了一个叫做“相亲相爱一街人”的群。
　　【你自己跟月姐说吧。】
　　背后还跟着个微笑的小黄脸。
　　沈佳梦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还是会上网的，知道这个表情除了微笑，还有阴阳怪气地微笑的意思。
　　张深到底是哪个意思，一时半会搞不懂。但礼貌还是要有的，于是沈佳梦又回复道。
　　【好的，谢了。（微笑）】
　　这样就可以了吧！
　　张深如果是微笑的意思，那就觉得我也是微笑的意思；如果是阴阳怪气，那就等于我以牙还牙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阴阳怪气，但是自己不亏啊！这个操作很机智！沈佳梦觉得自己再一次深谙了社交之道。
　　正在为新来的客人做煎饼果子的张深看到那个微信表情，气得差点把蛋壳打进了饼里。
　　竟然跟自己阴阳怪气？早餐是白喂了吗？
　　他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些他自以为应该奏效的事情，在沈佳梦身上竟然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不但没打在沈佳梦心窝上，还糊了一手糖丝。
　　张深用铲子推着热锅上的糊糊，滋啦滋啦的热气像烧在脑子上一样，莫名激起了他一点阔别已久的好胜心。
　　他要进一步，区区一只小老鼠还想逃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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