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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还是我的人
“我不知道。”杨元元只低着头说。
他似乎笑了一下,“想活着出去么?”
杨元元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听我的话。”
“听外面的,还是听我的,你选一样吧。”他又道,拿起了地上的书来。
杨元元尽管不富有政治斗争的经验,也马上明白了,此时就是决断自己生死之时,选他固然会得罪外面。但选外面眼前就得死。
她默然半晌,只有说:“王爷有何吩咐,我听着就是了。”
“好姑娘。”只听他说,再抬起头来,就见他对自己笑了。
这一笑,如春风解冻,春水溶溶,这张轩昂的玉面不再威严可怕,而显得亲切可人。
可杨元元还是不敢看他,因为她不曾忘记寡脸太监的死,和他曾经掐向自己的大手。
李洬好像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只拿着书转过身去,说:“去忙吧。”就把杨元元支了出去。
杨元元回到茶房煮茶,心中还有些懵,回思以往,她虽不知李洬装傻的目的所在,自保自然是其中之一了,只是他今日为何对自己露出本来面目呢?是自己取得了他的信任了?还是他装不下去了?
杨元元觉得这两种都不大像。那么是自己对他有用?要让自己传递个消息啥的?
可往后几天,杨元元也没发现这点。
这晚的晚饭,两人吃的非常的尴尬,仿佛刚认识一样,局促——只有杨元元觉得局促的坐在一起。
杨元元摆完饭后就退到了一边,李洬却让杨元元过来一起吃,和平时一样。
杨元元不敢违拗他,只好过来。
“在生我的气,是也不是?”沉默的吃了几箸饭菜后,李洬开口道,听声音杨元元就知道他是笑着。
要说生气,怎能不气,她好心好意的教了他半日字,结果他是装的,使杨元元感到自己就是个大傻子,尤其他还掐晕自己好几回。
“本王同你赔个不是,可否?”只听他又说。
杨元元不禁抬头瞧了他一眼,只见他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了午间盛气凌人之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元元气也就消了几分,说:“不敢,王爷。”
“大不了这般,你打本王两顿,出出气如何?”他又笑道。
杨元元瞧了他一眼,心想他身子骨这般,别一不小心打死了,自己岂不惹祸上身。
“小瞧本王?咱们比一比谁的力气大。”李洬像哄孩子一样,伸出了胳膊,做了个要跟杨元元掰手腕的动作。
杨元元没想到他“病”好了还这么孩子气,只好摇摇头,说:“没有的事,王爷。”
他方停手,收起微笑,停了一停说道:“只要你听话,与我同心,待出去之时,我定带你同走。”
杨元元不由得圆睁杏眼望着他——还有出去之日?
他又一笑,给她夹了一箸菜。
“你只记得,我二人乃是生死与共的。便不会差了。”说着自己却不吃了,只把茶喝了,就又拿起了地上的书来。
烛光下,杨元元看着他那玉色的手执着书卷,在灯下端坐,朱红的衣袍因瘦而显得宽大,显出三分不羁,倚靠在软垫靠背上,意态闲散,仿佛这儿不是牢房似的。
也许他别有计划,也许果然不久就能被放出了。
这样一想,杨元元心中又有了希望,往日种种似乎都不应再计较,方始有了些食欲。
李洬从睫毛缝里瞧着她,见她如常吃饭,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弯,他翻过一页书,烛影交错中,一丝沉重之色又从他的面上掠过,只是很快隐藏了。他不再瞧杨元元,只凝神看书。
不一时吃完了饭,收拾已毕,茶水备好后,杨元元见李洬只是坐在那里看书,就想先回下房休息了,毕竟这一日精神耗费挺大的。
谁知她刚说完:“王爷,若无事我先走了。”的话。
李洬就放下书来,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一指大堂西墙下,说:“去把铺盖取来,往后你便在此方睡,晚上本王喊人便宜。”
……
二更多天后,杨元元将铺盖取了来,此时两人的铺盖都换成了冬日所用的厚被褥,因在堂上,杨元元还多铺了几层,这儿什么都不便宜,只有这些衣物被褥十分丰足。
此时李洬已经不在堂上了。将四处门窗都检查好后,杨元元方回到铺上,钻进了被窝里。
躺了一会儿,就发觉这大堂虽然空荡,却比下房要暖和。下房背阴,下了雨就觉得潮湿,冷飕飕的,正房向阳,自然舒适些。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杨元元想。
看了两篇书,吹熄了灯后,杨元元在枕上却一时睡不着,想家里,又想前前后后这些事,又想到今日的事。
晋王没疯,却被关在这里,一定是有重大的事了,普天之下,能关住晋王的,也就当今万岁了,而万岁不把他关在皇城正规的牢狱里,却关在这里,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儿一定是非常凶险的,李洬才装疯卖傻,只是,他进来有多久了?自己进来都一个多月了,他一定更长了,可是,在家时也并未听到有何传言。
就算有,也不一定传到北大洼,也或者自己从未留心这些事。
谁能想到,如今自己竟身在此地,和这样的事掺合在一起呢?
自己只是个小婢女的角色,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自己同样命在旦夕。
至此,杨元元已经不再相信外面太监所说的,“到日子”会放她出去,如果他们言而有信,当日就不会强掳自己了。
如果还有出去的一日,李洬又何须装疯卖傻。
那么他说的有一日出去,是哪一日呢?
杨元元在枕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满怀希望,一会儿又感到一片渺茫。
这儿既是个秘密,凡是参与其中的,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尤其自己是个被掳来的平民百姓,他们怎会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假若有一日不需要自己了,会放自己走,还是让自己消失呢。
杨元元本能的感到是后者。
因为她来这儿就是不正义的,又在这样一个地方,自然只有死人最合适了。
这样一想,心中悲凉,想到自己一十六岁就要葬身在这深山,至死也不能得见家人,不由得悲从中来。
忽然又想到已仙逝的母亲,死也不过是去和她团聚罢了,况且也许不一定就必死。又减了忧戚,渐渐平静下来,过了会儿,方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飒飒的风声睡了过去。
深夜时分,似乎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只是杨元元此时困意正浓,没力气醒来,就一觉到了天明。
第二日,李洬照往常的时辰起床,早饭后,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他没再出房门,只在室内看书。
到了下午依然如此,只不时逗逗杨元元。此外就一直看书,呆在房里。
到了晚上,杨元元去拿晚饭时,外面的人就关心起晋王的情况来,问为何一日不见。
杨元元只如实回答:“天儿冷,王爷一日都在房里歪着。”
外面的人仔细盯着她,似乎防她说谎,后来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了饭,让她去了。
杨元元提着饭往回走,感到这些太监这两日的神气和平日也有些不同,只说不出是什么不同来,天气冷了,这些在深山里伺候的人也不好受吧,外面的人大概还好些,墙头那些守卫,近来看着都换了厚衣,走动时已经呵气成霜,再冷几日,可就更难受了。
如今在这儿日久,墙头守卫换班的时间,杨元元都已经熟知了,每日几个岗哨,基本也是固定的,只是这些人一个多月内换了好几波,常有生面孔,以至于杨元元至今也数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人自然是不少的,这里关的可是晋王。
这样又过了几日,几场冻雨后,气温急转直下,已如冬日般寒冷,外面又送进来了厚棉服,裘衣大氅等,将过冬的零碎用具也送了进来。
而李洬已经连着几日不出屋子,并且渐渐的,似乎连床也不愿意下了,除了吃饭,其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榻上,吃的也越来越少。
杨元元以为他身体不适,细细观察,又不大像。
这样五六日后,这日,大铜门再次轰隆隆打开,那个叫刘文的大太监领进一个大夫来。
大夫看着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由刘文引到廊上,在帘外请安。
杨元元揭起帘子,他们进来,在卧房外又请安一次,杨元元引他们进去,这时李洬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着面色苍白,更加清瘦,那虚弱的情状,真像不日就要归西了。
李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老大夫近前诊脉。杨元元帮着,扶出李洬苍白劲瘦的大手。大夫瞧着都直摇头。
诊完了左边诊右边,末了躬身退了出去。
如果不是见惯了李洬装疯卖傻,杨元元真想跟上去问一句:王爷还能活多久?
这自然是不能的。待送了刘文和那大夫去后,杨元元回到卧房,却见李洬支撑着身子正从床上坐起来,仿佛瞬间就恢复了生机,他微微含笑,向她一招手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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