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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赌一把
六岁小娃娃们的课堂上自然不会教导什么高深的内容，夫子只是给他们启蒙。
当然有的权贵人家已经提前给自家孩子请了启蒙师父，但依旧改变不了满堂学子都在课桌上鬼画符的事实。
好一点的能把夫子教的字写全了，不会缺胳膊少腿的，至于笔体，风骨，什么的，都是痴心妄想。
梁云忘羡慕地看向一旁的文希昀，姐姐不但人长的好看，字写的也好看，横是横竖是竖的，不像他的纸上都是一团团黑漆漆的墨团。
偷瞄多了就会被人察觉，文希昀自然也感到了身旁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扭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梁云忘羡慕的小眼神。
正好夫子宣布下课，孩子们都跑出去玩耍休息。
梁云忘却凑到文希昀的身旁，这个小姐姐真的好厉害，给他吃的，人美心善，写字也漂亮，梁云忘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嗯?”文希昀看着主动凑过来的小孩。
“姐姐的字写的真好看，可以给我吗？我拿回去照着姐姐的字练。”
梁云忘一边说一边偷瞄文希昀的表情，手指头不受控制地揉搓自己衣袍边角，仿佛要把本就不怎么名贵的袍子扯烂了一般。
“你想要学我的字？”
梁云忘的小脑袋瓜子疯狂点头。
文希昀看了看眼前的簪花小楷，这字是她右手写的，娟秀细腻，可以说是女人字体的典范。
这字任何人看了都不得不赞一句：写字的女子必定是个温柔秀美之人。
上辈子文希昀流传出去的字迹也都是这种簪花小楷，但外人不知道的是，文希昀其实惯用左手。
而见过她左手字迹的人这世上不超过五个。
上辈子文希昀十岁的时候曾经用左手写了一副《江城子密州出猎》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诗句尽显豪迈狂放，文希昀也很喜欢。
但这幅字机缘巧合被当世大儒徐老看到了，当年徐老就说这字狂放不羁，徜徉恣肆，虽然笔体还很幼嫩，笔力不足，但假以时日写字之人必定非池中之物。
当时文希昀还很得意，徐老那可是连皇帝都要以礼相待的当世大儒呢！能得他的夸奖，在都城里可是不小的荣誉。
就在她得意洋洋的是时候，外婆宋家老太君却给她打了个眼色。
果不其然，徐老询问这字是谁写的，还说，如果是出自哪位皇子的手笔，这皇子必定是个胸中有沟壑的皇子，将来说不定有登顶之势。
但如果是哪家的权贵子弟写的。。。呵呵，这必定是个天生反骨的小子，得好好教导一番忠君报国才是。
当时宋老太君只说是家里的孩子看着好看，从太学院拿回来临摹的，至于是哪个皇子写的，已经忘了。
徐老也没有刨根问底儿。
文希昀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但徐老走后，宋老太君就把文希昀叫到身边，屏退了身边所有人只留下自己的母亲宋玉灵。
宋老太君直接烧掉了那副《江城子密州出猎》，不但如此她还严厉地命令文希昀今后不许再用左手写字，最起码的她的左手字永远也不能露于人前。
几天之后，徐老就因为所居住的草庐意外火灾被烧死在自己的草庐中。
一代大儒就这般草草谢幕，当时皇上都很惋惜，举国书生无不悲痛万分。
那时候文希昀太小，也还没有接触到朝堂上的阴私，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过越来越多的阴谋陷阱，她才意识到了当年外婆的睿智。
如果让她的那副左手字流传入世，她能不能活到成年都不一定。
自古皇家最忌反骨之人，几乎每个皇帝都抱着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心思对付这样的人。
宋老太君先是假说那字是皇子写的，当时前太子夭折，皇上还没立新太子，所以这字出自皇子的手笔还能被原谅。
但不论如何这字绝对不能是一个臣子写的，能写出这种字的臣子就表示有不臣之心。
虽然文希昀听从了外婆的话，没有再在外人面前写左手字，但她心底却爱极了自己的左手字，用左手写字她才会感觉到一种酣畅淋漓的畅快。
所以，文希昀总是偷偷用左手写字，写一张烧一张，写的时候直抒胸臆，但是却绝对不留任何字迹于世上。
看着眼前的小瓜，文希昀突然有了赌一把的冲动。
如果这一世梁云忘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上，他会如何？
“刘雯，你去帮我准备午饭吧，我想要吃八宝斋的素鸭子！
小福子，你也去吧！
帮我把门关上！”文希昀吩咐到。
“是！”
“遵命！”
刘雯带着小福子出去，并且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把教室的门也关上了。
“你想要学我的字？”文希昀问道。
此刻教室里就只有文希昀和梁云忘小朋友。
小朋友瞪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疯狂点头。
“我可以给你一副字，你拿回去照着练。但是，你不能跟任何人说，那是我的字！
如果你答应我，我才会给你写。”
“我答应！我答应！
谁呀不告诉！
咱们可以拉钩，如果我说出去，我就是，就是，就是小狗。”梁云忘小朋友满眼热切地回道。
“好，拉钩！”
两只细幼的小手指紧紧地钩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教室里满是梁云忘稚嫩而又坚定的声音。
文希昀换做左手执笔，洋洋洒洒一篇《江城子密州出猎》跃然纸上。
梁云忘聚精会神地看着饱含墨汁的狼毫在雪白的宣纸上勾画出的字迹，小朋友甚至都忘了呼吸。
姐姐的这篇字看着比她上课的时候写的还好，还漂亮。
梁云忘虽然不知道如何评价，他也不会评价，但他就是觉得这幅字看着舒服，让他有种大热天吃到冰镇西瓜的畅快。
如果他也能写出这么一笔字就好了！
文希昀把墨汁吹干递给梁云忘小朋友。
小朋友仿佛才反过劲儿来，连忙伸出双手去接，但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把手缩回去，在衣服上使劲儿蹭了蹭，才又伸出手接过那一副让他羡慕又愉悦的字。
“收好了，可记得你的话，说出去是小狗呦。”文希昀笑着说道。
“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梁云忘先是把纸张折好放进自己的袖笼里，但想想好像不太安全，就又掏出来，塞进衣服的里襟，最后还不忘拍了拍。
文希昀其实并不怕梁云忘说出去。
这幅字没有二十年的功力是写不出来的。
就算梁云忘拿着这幅字去皇上面前说是她写的，皇上也不会相信的。六岁女童怎么可能写出二十年的笔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而且如果梁云忘真的这么做了，文希昀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上辈子皇上宠爱的少年将军都能折在她的手上，这辈子一个后宫不得势的小皇子，文希昀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中午，所有太学院的学生都在饭堂吃饭。
太子有自己的小饭厅，因为太子的喜欢，文希浩文希昀兄妹有幸跟太子一起吃饭。
二表哥宋南本就是太子的伴读，自然也在这吃饭。
“雯姐姐，张大哥也坐吧，太子哥哥人很好的。
对吧，太子哥哥？”文希昀笑嘻嘻地看向太子。
张乔是哥哥文希浩的伴读，兵部侍郎张大人的嫡次子。
这孩子跟文希浩同岁，但却是百分百的文人苗子，喜欢读书，骑射都是极其一般。跟自家舞刀弄剑的哥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但就是这样的张乔在哥哥奔赴战场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而且还跟着哥哥拼杀在阵前，最后也一样殒命南疆。
张乔，刘雯这样的伴读是没有资格坐上太子的桌子的，但因为两人上辈子的忠义，文希昀不但想要提携两人，还想要尽可能的强大我方实力。
虽然太子不会是这场豪赌的最终胜利者，但这并不妨碍文希昀现在借一借太子的势。
“既然希昀妹妹都这么说了，那个，那个谁，你们两个就坐下一起吃吧！”太子对诚惶诚恐的刘雯和张乔说道。
两人连忙下跪谢恩，然后才堪堪坐在文希浩文希昀兄妹的身旁。两人都不敢坐实了，屁股只敢沾半边椅子。
二表哥宋南虽然也是伴读，但他毕竟出身镇南侯府，又是太子伴读，自然有资格上桌吃饭。
“表妹还真是心疼自己人呢！
不过，太子殿下也是温良大度的。”宋南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
伴读就是咱们一伙的。
就像二表哥是太子的伴读，咱们自然就是跟太子哥哥一伙的。
希昀，哥哥，二表哥，雯姐姐，张大哥，咱们真是太幸运了，有太子哥哥罩着。
太子哥哥将来肯定是个好皇帝，对咱们都这么好呢！”文希昀仗着自己小，狠狠地拍了拍太子的马屁。
太子被拍的舒坦，更加和善地对众人点了点头，“大家都是同窗，我做为太子，新一代的表率，自然要友爱同窗。
希昀妹妹听说你想吃素鸭，呐，太子哥哥给你夹。”
能让太子亲自给夹菜，文希昀连忙站起来谢恩。当然拍马屁的话更是不要钱一般，一箩筐一箩筐地砸向太子。
这顿饭吃的，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太子感觉自己收获了一个小迷妹，更加喜欢文希昀，连待跟宋南，文希浩的关系也更亲近了些。
刘雯，张乔也在太子面前得了脸面，跟太子同桌吃饭呢，回到家足够他们在自家兄弟面前显摆好久了。
他们在太学院里得了太子的青睐，家里大人也会重新衡量家族资源的分配，有限的家族资源也会更多倾向于他们一些。
毕竟就目前来看，皇上确实是把太子当成未来的储君培养的。
官宦世家，又有谁不想跟未来储君打好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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