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染尘埃

　　说是晚宴，其实是半下午申时开始的。大概因为祭祀流程冗长，太子也就只是在宗庙用过一点斋饭。故而御宴设在了流程结束后不久的申初。但因为是太子冠礼，有外邦使臣来贺，流程又延后了半个时辰。

　　凤栖宫里，容夫人在皇后寝宫陪着说话，也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秋水来，心里也急得不行。
　　皇后问：“不是说秋水晚点来么？这都晚半个小时了。她莫不是去哪里玩去了，连御宴都懒得参加吧？”
　　容夫人笑说：“皇后娘娘说笑了。秋水纵然再调皮捣蛋，也分得清轻重的。况且那皮猴子也是个贪嘴的，御宴可是极尽天下之美味，她能错过？”
　　皇后听罢也笑了起来，说：“也对，我记得她小时候嘴就是个刁的，连上好的羊奶都嫌味儿重，不张嘴。”
　　容夫人也笑着接到：“那都是襁褓中的事了，得亏皇后娘娘居然还记得。”
　　皇后感叹：“除了太子，我抱过的孩子也不多，当然记得。太子小时候还见过她呢，还捏着她的手，问我这是不是他的妹妹？”
　　皇后回忆着笑了起来，一会儿又感叹说：“这一转眼，太子都及冠了。时间过得真快。”
　　容夫人也感叹说：“是啊，一转眼，太子养得温良恭俭，才华斐然。我那乖巧可爱的女儿却变成了一个泼皮猴子，哪里像个官家贵女的样子。别说学识才华了，她能安分些不惹事，我就我弥陀佛了。”
　　皇后才伤感，一听她的话就笑了起来，说：“女孩子就是要活泼些才好。等她以后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会稳重下来的，现在急什么？”
　　容夫人也点头答：“皇后娘娘说的是。就是她这个跳脱的性子，不是一般人能忍得。我看往后也难，说不定砸手里了。”
　　皇后笑着安慰说：“担心什么，到时候若实在没有合适的，太子妃的位置我给她留着。”
　　容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也吓一跳，尴尬接话说：“使不得使不得。太子光风霁月的，哪是我家那泼猴堪匹配的。您可别。”
　　皇后看她言辞无意，便也不打趣她了，说：“你别看太子看着温和谦恭的，也是个一根筋的，主意可大着呢。况且又洁癖又挑剔的，没你想的那么完美。我看着往后也难，儿媳得我心容易，未必能得他的心。唉，愁的都是父母啊。”
　　容夫人安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况且他们也都还小，往后还长着呢。”

　　皇后寝宫外，两个小宫女躲在墙角鬼鬼祟祟的。
　　小满问：“姑娘，夫人肯定早就到了。我们怎么混进去呢？万一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
　　秋水：“担心什么。我们先假装东宫侍女传话。如果还是进不去，咱再找个没人的墙角翻进去。”
　　秋水说着就朝凤仪宫门口走去，小满只得跟上。

　　到了凤仪宫门口，秋水对守门宫女说：“我们是东宫派来传话的，嬷嬷让带话给英绮姐姐，说太子已经往崇明殿去了，宴席快要开始了。”
　　宫女于是引他们入门说：“我带你们去找英绮姐姐吧，她此刻正在皇后娘娘寝宫伺候。”
　　才走没多远，快到皇后寝宫，秋水便远远看见白露在廊下急得来回踱步。

　　“啊，我肚子好痛。可能是吃坏东西了。”秋水一捂肚子，喊着痛。
　　见小满一脸担忧，她又使眼色又扯她的手。小满才会意，也抚着肚子喊痛。
　　秋水央求带路的宫女说：“我们可能得先去趟恭房，不好叫英绮姐姐等。要不姐姐帮我们带个话吧？”
　　宫女看他们确实捉急，便点头说：“好。你们可别乱跑。”
　　看秋水捂着肚子便转身要走的样子，引路宫女便朝寝宫去了。

　　看那宫女一走，秋水赶紧拉着小满，偷偷溜到廊下找白露。
　　秋水鬼鬼祟祟偷偷敲白露肩膀，白露吓了一跳，转过身看是秋水，赶紧拉着她去偏殿，边走边说：“姑娘你可算来了。都马上要开宴了。你赶紧随我去客房换衣服。”

　　偏殿客房，白露问：“不是让人携进宫令牌去找你们了么？你们为什么穿着宫女装进来的？”
　　秋水边换衣服边说：“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跟你解释吧。”
　　白露也不刨根问底，一边给她穿上层层叠叠的衣服，一边说：“换好了衣服，还得扎发髻，上妆，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秋水却一点不着急，说：“那就怎么简单怎么来。不要搞太复杂。”
　　本来想了各种时兴发髻和妆面，都来不及细细弄。白露只能妥协，给她梳了个简单的丸子，插上白玉簪，绑上藕紫色的丝带，丝带长长垂落在后背。完了又给她敷了薄薄的底粉，上了点桃粉的腮红和眼妆，浅浅画了一点眉粉，才点了一点唇脂抹开。

　　秋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白露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堪能化腐朽为神奇。”
　　“瞎说什么呢，”白露不好意思地说，“哪有说自己腐朽的？”
　　秋水叹气：“父亲老说我朽木不可雕，母亲也说我像个丑猴子。”
　　“夫人说的是你像个猴子一样顽皮，不是说像猴子一样丑。”白露端详着铜镜里的姑娘，笑着说，“姑娘本就天生丽质，这一装扮，可不比满京都的小姐们都要娇俏可爱？”

　　等秋水出来，皇后娘娘已经携容夫人等众女眷，往崇明殿去了。秋水只能带着白露和小满一路奔跑赶去，好歹在崇明殿前赶上了，也只能偷偷跟在队伍后面。
　　等入殿落座，她才摸到容夫人身边坐下，容夫人撇了她一眼，说：“还知道来？我还以为你还在哪里睡成猪了呢。”
　　秋水拉着她手臂讪笑说：“没有，我就是突然有点事…对，吃坏肚子了，在恭房待了半个时辰呢，脚都麻了。”
　　“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你，”容夫人虽理解，又嫌弃她说，“这都什么场合，注意言辞。马上要开宴了，你得坐有坐像吃有吃像。”
　　秋水放开手坐好，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马上把手伸向了桌上的糕点。容夫人又撇了她一眼，懒得继续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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