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恋爱

　　周日一大早，章楠还没起，李爽雨就来了，还路过花卉市场给拎了盆铁线莲。这一盆正零星开着花，长得还不是很旺，单瓣花零落地轻轻飘在空中，风一吹还挺有仙气的。老板说品种是「乌托邦」，是最好养最容易爆花的品种。
　　“我也真是服了你了，怀着孕呢，这一大清早的，拎这东西爬楼。你现在不难受了？”章楠边挤牙膏边和她说话。
　　“我孕吐阶段已经过啦，海阔天空。这天天又不上班，早睡早起的，进入吃麻麻香，干啥都有力的阶段。北京天还没亮的清晨，空气最让人舒爽了，凉凉的。你们上班狗可享受不到，就算那时候没睡，心时也只有工作上的烦心事。”李爽雨现在觉得怀孕简单又舒服，除了控制饮食注意血糖外都没难事，肚子虽然鼓一点，但自己还觉得挺灵活的，力气也变大了。都有点忘记不久前每天吐几次，干呕到眼泪鼻涕齐下，胃酸反流食管喉咙灼烧，什么都吃不下的痛苦了。
　　张羽倒是非常心疼老婆，他那里信号不好，就是去建基站的，好不容易天气好信号好的时候，爬到山头上去打电话，总忍不住要哭似的。李爽雨反倒要安慰他，甚至有时候喝止他别多想，反正怀孕这事他也帮不上忙，就干着急。留着情绪，以后带小孩养小孩当主力，不要叫苦就行。
　　章楠洗漱完，问，“你的仲裁是不是下周开庭？”
　　“下下周。我都咨询好策略了，就申请继续劳动合同，这几个月不上班的工资都得补我。不同意就不同意，反反复复调解，折腾到我生完，那补得更多了，我正好不上班，太有空闲了，就扯皮呗，我擅长。”李爽雨倒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我现在每个月给你多少够啊？”
　　李爽雨想了想，“一万吧。我都搬进去了，不交房租，也不再装修了，就原来那样将就住着吧。”
　　“一万不太够吧，你是不是得早点还你二姑钱，她要得紧。给你两万吧。”章楠盘腿坐沙发上，给转了两万。
　　“这你就没的剩了。”
　　“我也没什么花销，借你首付之后到现在还攒了点，这几个月够用的。”
　　章楠收拾完，把钥匙给她，准备骑自行车去趟海鲜市场，说一会还要来个住楼下的同事一起吃饭。
　　“我馋小管很久了。”李爽雨开始提要求。
　　“现在还没有小管。”章楠说，看着李爽雨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哄道，“要等七八月呢，肯定赶在你生之前，给你做一顿大的，让你有力气生娃。”
　　“我可记着了，要是到时候吃不到孩子就要出来，我就在医院门口哭，死活不进去，叫ta先别出来，吃不到小管没力气生。”
　　章楠笑嘻嘻地答应了。出门一转，五六家卖早点的铺子，还有个东北烤冷面混山东煎饼的小车。她看着一家老板坐在门口现包蒸饺，就买了蒸饺和豆浆，边走边吃，蒸饺里有水果玉米，还挺鲜甜的。

　　季安上楼来的时候，章楠刚回来不久，正洗着鱼，场面有点血乎乎。季安问她要帮什么忙吗，就被派去洗胡萝卜、豆芽与韭菜了。
　　章楠现在每次被问要帮什么忙，都会仔细想想能让他帮什么忙，像是自己在工作中该好好明确提出需求一样。
　　李爽雨完全闲不住，章楠一走，晃两圈就下楼和阿姨奶奶们聊天去了。章楠回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在葡萄架下面聊得火热，讨论这附近房子的学区与升值潜力，李爽雨眼神都不移，把钥匙给她时也不中断说话。
　　最后还是邻居们纷纷要回家做午饭，李爽雨才恋恋不舍地回来，感觉话还没说够。
　　怀孕正是要严格控制血糖与体重的时候，李爽雨体重稍微有点增长超标，血糖也要非常注意不能吃甜的水果。章楠给做的汤都是菌菇素高汤，泡开的菌菇类、包菜、胡萝卜，煮一起鲜甜清爽，肉汤的脂肪和嘌呤太高，李爽雨现在是被禁食了。再加上普宁豆瓣酱煮杂鱼、青椒炒里脊、炒合菜，配上杂粮饭。半个多小时做完，是简单又家常的一餐。
　　有李爽雨在的场合，没有沉默的空间，她像是非常合格的朝阳群众，好好扒了下季安的人生履历。季安也没想瞒，问什么都好好答。
　　不是在北京出生的，但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父母之前都在大学当物理老师，车祸去世了；自己15岁上的大学，也是学物理，现在博士毕业了；没留校是因为不行，上了大学就发现自己并不出众，靠惯性读完博士，博士也是延迟半年毕业，勉强拿到学位，没做出什么真东西；毕业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本科时认识的师兄问我要不要去公司上班，就去了。
　　他倒真主动交待，问什么都老实说。章楠都有点看不下去这样的坦诚，个个都是敏感话题，自己聊不来，想了半天才想到理由，“你们吃鱼不要讲那么多话，当心鱼刺的啊。”
　　“你买的都是没小刺的鱼。”李爽雨不买账。
　　章楠一缺心眼不会说话的人，再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自己在那里暗暗不安，怕爽爽得罪人，也怕季安不自在。其实这两人都觉得没啥，坦荡荡的。
　　饭吃完，季安主动要收拾洗碗。章楠还没开口，李爽雨嘴快，“好样的，她最讨厌洗碗了。”章楠恨不得捂她的嘴，忙说，“没有没有，你就帮我洗过两回就记仇。”
　　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最后还是季安洗碗。洗到一半，他放桌上的电话在震动，章楠遥遥说一句“你有电话”，他冲冲手就湿着手来接，边答应着边走出门去讲。等接完电话回来，看见章楠戴着个小鹿手套，已经把锅碗冲洗完归置好，正在擦台面上的积水污渍，他有点工作上的问题要处理，只好叹气说抱歉有点事要先走了。

　　没有电视，孕妇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看美剧，昏昏欲睡却坚持不睡。直到下午快两点，张羽打电话来，他那里正是早上信号最好的时候，又上演了一番他好想老婆，念叨老婆不容易，自己也不敢说回国因为没钱，自己没能照顾好老婆，眼泪汪汪的。李爽雨越来越不耐烦，最后提高嗓门吼了他几句，这才结束。
　　章楠擦着窗户，边听边偷偷笑。李爽雨说着不耐烦，其实最爱这样的，1米85的壮汉，在外带着个团队，像是多凶似的，回来却要嘤嘤嘤撒娇展示柔软的肚皮，心里肯定美滋滋。
　　打完电话，李爽雨才安心抱着毯子睡了个午觉。

　　我们爽爽一个午觉就充满电，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开始问起李云锋怎么回事。章楠之前微信上大概说过，不过这事打字说不清，李爽雨一定要听细节的。
　　听完就帮她分析：“他既然想结婚，接触的不会只你一个，你甚至不是他那里排名靠前的。应该有个家里条件好，可能还有点权力的。条件好的那个估计没看上他，他经常凑不上，想当备胎都无望，也就忽冷忽热吊着你，那天是有信了，连信息电话都顾不上来一个让你别等，就巴巴地跑过去。送花到公司可是真无聊了，想不想要都要圈个地宣示主权的样子，跟狗似的。”
　　李爽雨骂起人来不口软，越想越觉得这事章楠憋屈，把李云锋骂个狗血淋头。章楠倒觉得就是件小事，也没见过几次，也没确定关系，甚至大家都没投入感情，没什么好生气的。
　　李爽雨骂完喝口水，又问今天这位怎么回事，看起来不滑头靠谱点。
　　章楠说就是同事，大概聊了下怎么熟起来的，这么一整理，有点灰心，“他大概是这样的社区长大，热心肠，见别人遇到困难总忍不住要帮忙的，中央空调温暖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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