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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
17
似乎人被逼到一定的境界之后就不会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对我来说,关于我不能接受隋末的所有原因都在我面临着要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的恐惧面前崩塌。所以我想去再爱她一次。
她替我擦去眼泪,亲吻着我的灵魂。
她紧紧盯着我,似乎想看穿我的心灵,“银银,我这几年总是重复着同一个梦,在摩尔曼斯克的极光之下,两个光点在追逐着远方的失乐园。其中一个特别光亮,另一个又特别微弱,微弱的那个光点总是落在后面,它必须依靠光亮的那个光点的扶持才能走下去,它们互相纠缠,互相给予力量……”
“但微弱的那个实在太微弱了,它不想拖累光亮的那个,它想在被抛弃前抛弃它,但是无论它往哪里逃,总是会被找到,被点亮,被温暖,但它后来还是迷失在极光之下,因为没有光亮而陨落成顽石。”
她凑在我耳边轻声低语,不顾我几近崩溃的情绪:“那个光亮的光点是你,而那个迷失在极光中的光点……是我。”
“那是我人生中最恐怖的噩梦,因为它没有尽头,一片黑暗。”
“对不起……对不起……”
她温柔至极,像曾经每一次的体育课,似春风抚摸,“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但我不会带你走,也不要原谅我。”
我好像做错了,做错了所有的事。
……
我要结婚了,但我还没领证,因为彭博有了喜欢的人,他也在挣扎,他的家人并不支持他们。不如意但又无计可施的人无时无刻都在自我拉扯。
我让黎游陪我选婚纱,黎游看出我的心不在焉,直接带我去吃了一家私房菜,菜很好吃,我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
黎游说送我一件婚纱,我说不用,彭博会给我报销,别人的钱不用白不用,但她还是坚持,我答应了,我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跟我说过,以后要当我的伴娘,要送我世界上最美的婚纱,要见证我的幸福。
我打趣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说要当我的伴娘送我婚纱。”
“当然记得了,我当时还说要见证你幸福。”
听见那两个字后我突然觉得我的世界都灰暗了一分,“可惜了,你没法见证我的幸福了。”
黎游又流露出了那副心疼的模样,我及时打住她,“行了行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哪有什么事都顺遂的人生啊。”
她又开始义愤填膺地抱怨:“隋末还真是个狠心的怂货!”
“不怪她,是我太不理智太幼稚了,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幸福抛弃一切呢。”
更何况,她到最后也在为了我考虑。
阳光晒得我有些热,我笑着看向黎游:“黎游,我那天要成为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她也笑着望向我:“嗯。”
2010/10/25
婚礼。
我如愿成为了我心目中最美的新娘,哦对还有黎游心里的。
新郎在结婚当天都不忘去见情人,虽然我管不着他但我还是被他妈妈教育着相夫教子。
跑腿小哥送来一捧花,和一封信,托黎游送进来,我一看那花就知道是谁送的。
百合。
看来她想祝我百年好合啊。
我曾经好像也送过她。
“隋老师,我毕业了,送你一束百合花,祝你万事顺意。”
当时那束花是带着倔强的,带着不甘的,带着……恨意的。
她现在全报复在我身上了,我自嘲地笑笑,打开那封信。
银银:
新婚快乐。
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我很爱你,但我还是想在你结婚这天对你说一声,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我也真的对不起你。我一直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我给不了你,可是你却无私地给了我那么多,我也没有资格怪你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因为先放弃的人是我自己。
我十恶不赦,但我仍然想争取,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五年里我确确实实地生活在痛苦之中,每一天都在为我曾经的胆怯而后悔。
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为了任何事打破禁锢我的牢笼,但你又出现了,不像曾经那么热情,浑身透着冰碴,但我知道你仍然是那个照亮他人、给予力量的光亮。
你能为了所有人抛下你自己,但我不能为了任何人而抛下你。祝你幸福,但我不想祝你百年好合,原谅我最后的自私。
落款:隋末。
看完整封信后我的手指颤抖,我拨打着隋末的手机号码,却怎么也打不通,一个打不通我就打一百个。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依旧联系不到隋末,说了不会放弃我,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婚礼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全然不顾脸上花了的妆,拉扯着黎游,问她隋末在哪里,她也抱着我哭,说隋末订了今天的机票,现在已经坐上了去俄罗斯的飞机,我的世界仿佛都昏暗了。
“她还是要抛弃我。”
婚礼也还是开始了。
我被爸爸牵着,像个木偶人一样被牵到彭博面前,他接过我的手,我们都心不在焉地等着那个即将到来的誓言。
曾经我一度在幻想我该如何巧妙地逃离这场婚姻游戏,或许是隋末骑着白马来带我走;或许是她开着一艘游轮来接我,上面种着我最爱的果树,像海贼王那样的一艘船;又或许是隋末变成天使突然降临,把我带走。
然后这一切都因为那个叫隋末的人的消失而毁灭殆尽,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不顾任何人的脸面逃婚。
但我做得到吗?
说完那句违心的“我愿意”后,我迎来了最难以接受的环节,互相带戒指。
彭博拿出一枚钻戒,很好看,很奢华,很昂贵,但我不喜欢。
在她给我戴上那枚钻戒以前我环顾了四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笑意,我似乎能看到与她们每一个人的回忆。
小时候去舅舅家吃饭,摔碎了个很贵的盘子,他打趣说必须把我留在他家里洗一年的碗才让我走,把我吓哭了,舅妈抱着我哄了半天。
上小学被高年级的孩子欺负,被打得特别惨,爷爷生气地去找校长骂了半天,然后抱着我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找到底是谁打了我。
上高中学业繁忙,考试成绩不顺心,一道数学题堂哥教了我两个小时我还没学会,偷偷擦眼泪被他看见了,他拽着我带我去吃好吃的,陪我打游戏,让我放松别太大压力。
我的爸爸妈妈,生意很忙,但他们仍然会想尽办法陪我,培养我,让我成为善良的人。
还有黎游,我最好的朋友,永远支持我,永远爱护我,永远懂我,永远不离不弃。
奇怪,不是说人死前才会看见走马灯,才会回忆这一生吗?
回忆逐渐消散,我扭过头看着彭博,他的眼中没有爱,但他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
他举起我的手,想要为我戴上那个钻戒。
戒指好像个神圣的光环,不仅把人套牢在道德的规则中,还让人盲目地想要靠近。
“老师,你的戒指是定做的吗?好好看啊!”
“嗯,戒指这种信念感很强的东西比较适合定做。”
“那你以后结婚的话岂不是要定个世界上最独特的戒指?”
“也不用,婚戒不太一样,婚戒最重要的是人,不是信念。”
“我不太懂,人和信念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只要人对了,信念不同也没关系,他们单纯是为爱而结婚,所以婚戒再平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人不对,即使结婚的这对爱人信念合一、理想共行,这婚戒跟普通戒指也多大区别。婚戒在给出去的那一刻,才有价值。”
“那老师你是哪种?”
“我啊,我可以不结婚,但我一定要有对的人陪伴。”
那时候还只是刚认识隋末,我还是她的学生,她还是我的体育老师。
我当时忘了跟她说,我跟她的选择是一样的。
……
就在戒指即将套上我的无名指时,我脑海里的警报响起,我用另一只手用力拍下了那个戒指,戒指滚动,不知掉去哪了。
全场寂静,我对彭博说:“对不起让你难堪了,但我要去追我的光了。”
我走得急,怕她们拦我,我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跑向礼堂外,隐隐约约似乎在躁动中听见一声呼喊,“别回来了,good luck,girl!”
最懂我的人正靠着一辆不知从何处抢来的婚车笑着看着我,我也笑着看着她,一头钻进车里,让黎游赶去机场。
即使她已经走了,我也还是想为了对的人放弃放弃一次全世界。
跑车在公路上狂奔,我们体验了一把落日飞车的感觉,我们在车里唱歌,大笑,不可一世。
不巧的是,天空开始下起小雨,车也开到了城区,突然压抑的天气让人很不舒服,黎游开了新闻电台,温柔的嗓音在空气中蔓延。
“下面插播一条新闻,于北京时间今天上午十点由杭州飞往莫斯科的航班MU430出现严重失事,98位乘客与乘务人员失踪,目前暂未找到任何失踪人员。”
我的心脏猛地跳动,像被人攥住。
我看向黎游,揪着她的外套,“黎游,隋末的航班不是这一班吧。”
她眼里蓄满了泪,“对不起银银,隋末她确实是这班航班。”
“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啊,你们都在骗我,杭州去俄罗斯的航班那么多,怎么可能是这一班,你一定记错了,不可能,不可能的。”
黎游抱着我哭着说:“银银,就是这班,杭州飞俄罗斯的航班,今天的只有这一班。”
我不信任何人,我点开手机,杭州飞俄罗斯的航班确实只有这一班,我还是不信隋末上了这班飞机,我颤抖地拨打着以前班主任的电话。
“银银?什么事啊?”
“隋末隋老师今天来学校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才说道:“你听说了吧?隋老师今天飞俄罗斯,那班航班出事了,唉,年纪轻轻的……”
我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让黎游继续开向机场,就是只剩骨灰,我也要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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