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受害者救助中心

　　搬家没费什么劲，姜韶租的是个老小区的次卧，十平方都不到，她又不爱买东西，周六花了一个上午就打包好两箱行李，和房东说了一声就把房子退了。

　　倒是明烛，派了纸人开车过来帮忙搬行李，看到姜韶逼仄的出租屋很是震惊了一番，显然连院子都不出的他对于当代都市白领的生活水平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想着从枫叶镇进市区一趟也很不容易，姜韶干脆打发纸人先搬行李回宿舍，带芦晰又去了趟商场，给小姑娘买点衣服和生活用品。

　　“真不用我跟着吗？你俩一会怎么回去？”纸人临走前明烛还放心不下地问。

　　“放心，丢不了，我们女生逛街你跟着算什么事？这么早，一会倒地铁回去。”姜韶挥挥手，把纸人赶回了车上。

　　*

　　芦晰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姜韶，开心地嘬着奶茶，对一切都很新奇，“城里好热闹啊，我还是第一次喝奶茶。”

　　姜韶有些惊讶，“你原来的世界不也和这差不多吗？”

　　芦晰不好意思地说：“原来在山里只有一个小卖部，每年镇上会有集市，但爸爸从来不带我去……”

　　别说去集市了，有时候她馋嘴去小卖部买个辣条被爸爸看到了还要挨一顿打。

　　“那你后来去了城里，新的爸妈不是很有钱吗？”

　　“城里的爸妈家里有厨师，从来不让我们在外面吃这些……垃圾食品。”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正在吃所谓的垃圾食品呢，“妈妈逛街也不带我，总是和芦理莎一起去，回来会给我带衣服。有时候也会请裁缝上门。”

　　原来是这样，芦晰的环境从极贫到极富，倒是从没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有什么，今天姐姐就带你逛街，喜欢啥自己挑，全场明公子买单。”姜韶狐假虎威地说，昨天明烛说完预算充足之后还给了她一张卡，说是受害者需要的支出都可以用，她自己记账就行，不用事无巨细向他申请。

　　芦晰当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网络梗的，但是看她说得眉飞色舞，也不禁高兴起来。虽然她才认识姜韶没两天，但是她可喜欢跟着姜韶姐姐啦。

　　让她想起以前村里邻居家的小芳姐姐，也是比她大七八岁的样子，在城里打过工，看上去时髦又好看，过年回到村里总是会给她带好看的小玩意，会温柔地和她闲聊，听她讲一些有的没的小心思，是她小时候为数不多被当成爱美的小姑娘来疼爱的时候。

　　也不像城里的妈妈，会买一些看上去优雅又高档的衣服给她，但从来不管她喜不喜欢，穿着合不合身，基本都是带芦理莎一起逛街的时候顺便买的，虽然都是很贵的衣服，可是她比芦理莎瘦，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像是偷了别人的衣服，这个时候妈妈又会反过来嫌弃她姿态畏畏缩缩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姜韶带她瞎逛，总是会问她喜不喜欢，要不要试试，看上什么都让她上身试试，不合适就嘻嘻哈哈让她换下来，只说衣服不好看，从来不挑她的毛病。

　　“芦晰，这个这个，”姜韶兴奋地拉她进了一家饰品店，美滋滋地拿了几个可爱的发卡对着她比划，“唉，这个你觉得怎么样？你这个长相就适合这种元气满满的。”

　　“嗯。”芦晰点点头。

　　她想，原来以前班里同学说和妈妈逛街最开心了，是这个意思。

　　*

　　从市区回来已经是傍晚，路过松果镇的时候姜韶带着芦晰下车去了一趟二号家里，拿上了课本作业之类的东西。

　　检查好门窗水电就准备前往枫叶镇，出来的时候竟巧遇了303室的老奶奶。

　　“小芦，你这大包小包的，要去哪呢？”

　　姜韶正在想着怎么糊弄邻居，却是芦晰先开了口：

　　“张奶奶好，我去二表姐那住一段时间，她来枫叶镇工作了，离我学校近。”这些都是昨天下午他们提前背过的应对方式，如今看来，芦晰已经融会贯通了。

　　“枫叶镇好，高三了是得离学校进一点，我孙子高考那年也是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呢。要我说，你爸爸早就该对你学习上点心。”张奶奶点头称是，很为芦晰高兴，又寒暄了一番便进屋了。

　　这么一来，芦晰二号原来住所那边就没什么问题了，日后在二号爸爸回家的时候应对一下，只要考上大学，很快芦晰也就能离家独立生活了。

　　姜韶带着芦晰坐上了去救助中心的公交，前两日来时，芦晰还在为骤然穿越惴惴不安，无心看风景。不过两日，回去的路上她已经打起精神好奇打量自己即将要求学一年的小镇，眼睛里带上了对未来的憧憬。这孩子的适应性不可谓不强，像是山崖上随风飘摇的小花，虽然弱小又内向，但总是在努力适应环境的。

　　到了救助中心之后，姜韶再次感叹芦晰真是热爱学习啊，她搬来的行李不过两个大纸箱，但也整理了好一会，收拾完毕后只想瘫着。可下楼看看芦晰，却发现她只是简单收拾了床铺和洗漱用品，早早地坐在窗边看起了芦晰二号留下的习题册，遮着二号的笔迹又重新做了一遍题。

　　“芦晰，早点睡，明天周日，还有一天呢。”姜韶敲了敲门，端着杯热牛奶进去，“喝了以后去刷个牙，然后就睡觉吧。”

　　“好的。”芦晰应了一声，乖乖喝喝完了牛奶就去洗漱了。

　　好可爱，姜韶不禁慈爱地看着她，伸手关了房间的灯，然后小心翼翼地合上门，心里有点嫌弃芦晰原来世界的妈妈没有眼光，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难道不该是中年妇女的最爱吗，此刻她就要做芦晰的妈妈粉！

　　“啧，你现在这个表情，好恶心。”明烛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身后，略显嫌弃地提醒到，“你知道她只是工作对象，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对吧？”

　　这什么领导，上班没几天就打击新人的工作积极性，姜韶不解地看向他。“不是你说要帮助受害者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吗？”

　　“是这样没错，其实主要是防止他们的反穿越引起动乱。”明烛斟酌地说，想着怎么解释，“之前说过，每个世界线都会自我修正，如果这些受害者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引起世界线的排异会发生大灾难。所以我们需要随时关注他们，及时阻止。像是一些普通的物质需求能满足就满足了，要钱、要权利都不是什么难事，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体贴入微。”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还好来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这要是来个什么皇帝王爷霸道总裁的，姜韶工作太真诚了，这么嘘寒问暖的，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我总觉得……不是这个意思。”姜韶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如果只是怕受害者惹事，为什么要让他们在这里安定下来呢？其实你想要把人囚禁在这里关到老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我想所谓的在这里安定下来，不是让他们衣食无忧的意思，而是让他们打心底里认可这里就是自己的归宿，彻底从过去的世界走出来。”

　　姜韶说得头头是道，开玩笑，她考编的时候，可是狠狠背了一些精准扶贫的申论，所谓扶贫先扶志，懂吧。

　　“况且我先前看了几个走掉的那些位面之子的资料，他们原先在自己的世界也多有不如意，所以才能无牵无挂地穿越去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可以说是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的。芦晰虽然不是位面之子，但我觉得她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填补二号的空缺的。这也是她的第二次机会，以前没过好的一生，在这里重新开始不是很好吗？”

　　“第二次机会……”明烛像是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姜韶看他好像又要神游，拍了拍他的肩说，“别想那么多啦，上班嘛，在其位谋其职。你看那些学校里的老师，三年又三年的，学生来了又去，不还是每一届都掏心掏肺的，自己乐意就行啦。”

　　说得太完美了，姜韶在心里夸自己，假装不经意地向领导表现了自己工作认真投入的态度，给领导留下一个为工作鞠躬尽瘁的印象。

　　说完给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上楼睡觉去了。

　　*

　　是夜，前面二楼里姜韶的灯也灭了，明烛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坛密封的白酒，不知道哪一年心血来潮酿的。他在这里关得太久了，时间好像极快又极慢，远不是外面世界的几千年可以衡量。

　　但好在打开闻闻也没坏，一股醇香的酒味。

　　他倒出来喝了一口，说不上难喝，和家乡的精酿自然是不好比，但他太久没喝酒了，一口入喉竟有些上头。

　　该不会酿坏了吧，虽然他不会中毒，但喝假酒也太惨了。

　　“傻逼。”

　　明烛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骂他。

　　“你可真是个傻逼，”

　　怎么还骂上瘾了。

　　“还是放弃吧，这么搞下去没前途，不会赢的。”

　　“你就不是这块料，承认自己不如他有这么难吗？”

　　“我看你早晚要挨一顿毒打。”

　　那人骂骂咧咧的，咕咚咕咚豪饮了一碗烈酒。

　　“那你，嗝……会站在我这边吗？”他好像醉了，傻乎乎地问那人。

　　“想得美，我到时候和你哥一起揍你。”他听到那人把酒碗随手扔在一边，凑过来，他似乎感受到了对方天生偏热的气息。然后那人“啪——”地一掌拍在他背上，力气太大了，明烛被拍得没坐稳，一头撞在柱子上，脑袋嗡嗡的。

　　“不过谁让老娘乐意呢，到时候给你第二次机会吧，再好好想想。”

　　太烫了，那人拍过的掌印火辣辣地疼，像是要把他的背烧起来。

　　但一阵凉风吹来，明烛却又清醒了几分，他已经不会喝醉了，头上的月亮不再是故乡月，身边没有故人，他背上的掌印也早就不剩什么痕迹。

　　“原来是这么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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