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

　　“我到了大礼堂，我在楼梯间旁边那个拐角处，”昭明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来，“人太多了，我怕你找不到我。”

　　“我马上到。”

　　贺川立马加快了步伐，走过长长的过道，就看见了昭明随意的靠在栏杆上，正在垂眸看手机。

　　还是暗红色大衣配裙子，黑色靴子裹住小腿，整体缺了几分职业感，倒是挺应新年的景象，寒风吹得她的鼻尖稍稍有点红，细颈修长，卷卷的头发披散在肩背。

　　今天下午是公司年会，昭明也没来及换下来，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抹胸晚礼服，绸缎材质的裙子折皱处溢出浅浅的光，斜襟领口下锁骨若隐若现。

　　她现在只有一个感受，冷，真的冷，在室内的时候不觉得，现下在室外，觉得快要冷亖了。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早，学校走廊拐角的灯到了时间便自动亮起，星星点点的尘埃在灯光下无处遁形。

　　昭明听见脚步声渐进抬起头，眼里闪过错愕。

　　“我临时帮同学替补舞台剧的一个角色，”贺川立马解释道。

　　“我演法海，”说完就移开视线，轻抿上唇。

　　昭明仔仔细细看他的扮相。

　　月光下伴着暗暗的灯光，他长身玉立，一身黑色僧袍，连袈裟都是黑灰色的，晚风吹得他衣袂飘，衬的俊秀的脸庞平添几分清冷感，但墨玉般的眸子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腼腆，到底还是是俊美压过了僧衣的禁欲感。

　　更像是个妖僧。

　　“我记得我小时候看到的法海衣服都不是这个颜色。”

　　“陈北沐说黑色更容易让观众知道我是反派”，贺川又补充到，“陈北沐是我同桌，也是我们班节目负责人之一，就是他让我来帮忙的。”

　　“这个颜色还挺好看的。”

　　“先进礼堂，外面冷。”

　　进了礼堂找了一个比较偏的位置，她其实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场合。

　　这才注意到贺川手上的佛珠，很大一串很长，昭明拿起来摸了摸，觉得质感居然不错。

　　“低头。”

　　贺川下意识朝着昭明倾下上半身，低下脑袋，挪到她胸前的位置，一时不知将眼睛往哪里放索性直接闭了眼睛，黑暗会激活人的嗅觉，靠近了昭明才闻到一股淡淡香味，和家里床褥气味一样，他想。

　　昭明将这一大串很长的佛珠挂到了他的脖子上，直接就垂到了腰部，放完后退一步打量整体效果，贺川感觉到那气息远离就抬起了头。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突然就看见陈北沐找了过来，打断了他。

　　“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里，赶紧去化妆”，陈北沐这才看见贺川旁边的漂亮大姐姐，之前追问过贺川，也知道这是贺川的姐姐，急急忙忙道，“姐姐好。”

　　“你好，你就是小川的同桌陈北沐吧？”看着面前的男孩点后，又说了句，“我听小川提起过你。”

　　贺川听到这话摸了摸鼻子，忽然意识到刚刚昭明叫自己小川，好亲密的称呼，上一个这么叫他的人是去世的外公。

　　虽然是刚刚昭明才从贺川口中得知谁是陈北沐，但这并不妨碍昭明想给贺川的同学留下亲和的好印象，因为她很感激有人愿意和贺川做朋友，连舞台节目都都愿意带着贺川，她很想让贺川多交两个朋友，却也知这并不是说交就能交的。

　　“姐姐，也是来看晚会节目的吗？”

　　陈北沐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一旁的贺川一头黑线，这小子一口一个姐姐，怎么叫的这么顺口。

　　“对啊，加油哦，我在台下看你们，好好表现。”

　　话头一结束，贺川拉着陈北沐走了，都走了好远的距离，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昭明，就发现昭明好像一直没有移开视线，视线隔着重重人海猝不及防地相遇，还对着他招了招手。

　　贺川虽不是主角，但也算重要人物，还是被化妆师画了个潦草的舞台妆，时间来不及也没有上粉底.
　　可能大多数的舞台妆都这样吧，一定得是红嘴巴，还给他点一抹红在额间，他也不太懂，只是看着化妆师举着大大的沾了红色粉末的刷子，觉得不太对劲，立马站了起来把陈北沐按在了座位上，不然他怕是还会再多添两个红脸兜。

　　他现在的形象真真是应证了昭明心中想的，妖僧，总之不太像个正经和尚的样子。

　　他们的节目排在比较中间的位置，他只有一句诱导许仙的台词，到最后出场举起道具收一下白素贞就好了。

　　经过前面漫长的歌舞乐器表演，他们也在紧张中上台。

　　昭明对前面的歌舞表演提不起兴趣，她只想看贺川上台，人们都这样，只想关注和自己能沾上边的事物。

　　终于听到主持人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立马提起了精神来。

　　其实都是耳熟能详的剧情，改成舞台短剧后又穿插魔改了一些小对话，增添了几分搞笑的成分在里面，终于在剧情偏后的时候，贺川终于出场了。

　　一出场就引起一片小轰动，毕竟谁也没能能料想到出场的反派是个俏和尚，增添了几分诙谐。

　　贺川毫无表演天赋，他只走到原先说好的位置，然后没有感情地念台词。

　　昭明看见晚会开始好一会才来的几个女生，坐在她前面，甚至举起了手机，放大拍了几张照片，窃窃私语。

　　她不禁也参与了他们的谈话，甚至她还给了她们自己的微信，拜托她们把刚刚拍的也给她发一份，只是自己的手机刚没电没能当场加上。

　　女孩们一开始昭明和善，便也让她加入了谈话。

　　“他好像是六班新来的，长得是真的帅。”

　　“可不，七班李思甜那么傲，没见她对谁正眼看过，但是平安夜她去给贺川送苹果了。”

　　“程飞寒都要气死了，谁不知道他喜欢李思甜，追了半年多了。”

　　昭明本继续看节目，却突然注意她们提起的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本无意八卦年轻人的，还是好奇开口询问，“那贺川接受没呀，那个苹果？”

　　“好像没有，他还挺懵的，听他们班的人说，估计没看出来李思甜对他有意思。”

　　昭明看着下台的贺川，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莫名的搞笑，这小子有时候很呆啊。

　　她和小女生们拜拜后就先走了，去找贺川。

　　很呆的贺川不知道他姐姐正在八卦他，他已经下台了，他刚要洗脸卸妆，后肩就被轻敲了一下，一转身就看见了昭明。

　　“小和尚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我先换衣服。”贺川听到她的称呼，倒也没纠正她，只是这些天的相处，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昭明的性子，偶尔会有点顽皮，故意的调侃他一句。

　　“等你换衣服之前我们先拍一张嘛，记录一下高中第一次登台。”昭明笑嘻嘻的提议。

　　“我手机没电了，用你手机拍吧，回家发我。”

　　这次昭明请了一位陌生同学帮忙，拍完照他们就一起偷偷离开了大礼堂。

　　卸掉不多的装，换上校服的贺川，白衬衫的领子从黑色外套上露出，高中校服更衬的他满是书卷气。

　　吃完热气腾腾的火锅，昭明和贺川沿着江边的小路消食。

　　昭明走得累了，提出停下来休息一下。她凭栏而往，看见江的那边是热闹的游乐园，即便是在夜晚，也还是在忙碌的营业。

　　转过头，不经意地问道，“来海市，也有两个多星期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她的嗓音很清，温润，优雅，穿过微弱的江风，到达他的耳蜗，字正腔圆。

　　贺川沉默，并没有及时回答她，他还在组织语言，可这时候昭明却又开口了。

　　“我很早在国外读研的时候我妈并不同意，我执意要去，她就断了我的卡。”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带着自己之前攒的奖学金还卖掉了很多包，才凑了一些钱去，英国很潮湿，我初去就开始长湿疹，类似你前几天那样的疹子。住不起宿舍，在外面和同学合租一个小套房。也不会做饭，就只好天天煮面吃。”

　　那时候，那样的日子对她一个从小富阳长大的娇娇小姐来说真的很难，可是自由，不用赶论文的时候，周末也可以去周边转一转，去湖区，去各大公园，看看博物馆。

　　时间充足的话，偶尔还可以跨国，去德国柏林，她记得她去那次好是德国啤酒节；去荷兰的阿姆斯特丹，还拍了很多照片，就像身在油画中；去法国巴黎，逛遍了凡尔赛宫巴黎圣母院。

　　现在想一想，那何尝不是过得最肆意的日子呢，虽然比不上从前和父母一同出国旅游时不考虑费用，但是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但是安慰人，肯定是挑难过的部分来说。

　　“所以......慢慢来吧。”语气透出一种难言的温和柔软。

　　朦胧的月色给少年的脸庞镶嵌上了层层光晕，似乎在温柔抚摸他的额头，少年微微一笑。

　　贺川看着她的眼睛，“好。”

　　随着一声巨响，烟花冲上冲上苍穹，连黑色天际都白了又白，新年的钟声敲响。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愣了愣，昭明说，“快许愿。”

　　说完双手抱拳，闭上了双眼。

　　贺川悄悄半睁开着一只眼睛，偷看了一眼看着正在认真许愿的女子。

　　默默地在心里说：我的愿望吗？

　　那就希望你......所有愿望都可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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