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枝

　　回到京师后，门晚照连着在床上躺了有小半个月，倒不是金贵，是隔壁有个小家伙死活不让她起来，而且天天会跑来照顾她，监督她不许练武，好好休息。
　　大理寺的饭菜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做的，卖相和味道，也就说得过去，韩春闹吃了两三天，觉着吃不下去，就自己洗手煮羹了，连着门晚照的份一块，美名其曰：照顾伤员。
　　韩春闹这天像往常一样，端着刚煮好的白粥，送去门晚照的屋头。
　　轻敲门，得到回应后，韩春闹才放心地进去了。门晚照听话地躺在床上，只是床头多坐了个人，韩春闹不知为何，在门晚照的毫无波澜的脸上却感受到一丝不耐。
　　“照儿不介绍一下吗？”走近看才发觉这也是个美人，和门晚照的清冷美不同的，这人更是一种明媚的美，细眉柳叶眼，五官精致分明，相对门晚照的颜，她的美更浓颜。特别是她眉眼酌满笑意，微浅的梨涡更显现她的张扬感，一身官家小姐的衣饰，却不显官家态，反有一丝不被身份束缚之感。左右又是个好面相的人，但她身上却又一丝病态，像是中了毒一般，下眼睑微黑，两唇异色。
　　韩春闹默默心下打量，听到那人唤门晚照唤得亲近，想来是相熟的人。
　　门晚照分别介绍：“这是刑部尚书的千金，聊玉。”
　　“这是韩春闹，韩道长。”
　　韩春闹礼貌地打招呼，便准备离开。可聊玉好像没有想放她走的意思，拉着她坐下。
　　“我说这是照儿在哪里找来的妹妹长得这般好看。原来你就是韩道长啊。”
　　韩春闹呆呆点头，她先前不知道聊玉这般人物，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自己的事，只是偏过头，求助地看向门晚照，门晚照示意她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聊玉自顾自搭话：“来之前我就听说你们的事。我还好奇照儿怎么会带一个女子回京师呢？问过才知道原是她的救命恩人，这次寻回山梁玉，听闻又是你救了她这不要命的顽固。你不知道，照儿一遇上任务，便是个不惜命的，是宁愿牺牲也要完成的。这两次多谢韩道长多加照料啊。”
　　韩春闹回着：“客气了。”心下也有了底，这个是个刀子嘴，说话间虽然没有恶意却不少锋芒。
　　韩春闹正愁着怎么脱身，门晚照却似有所感。
　　她皱眉：“行了。你这次来到底是什么事？没事快走，别烦着我。”
　　聊玉这才放过她，没好气地看门晚照：“别总是这副木头德行吗？你以为我乐意来看你吗？要不是师傅和师娘听到你伤重，担心你又抽不开身来，托我来看你，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吗？”
　　聊玉语气间不满，扔出了一个小药瓶：“这是师娘要我给你的药，每日一服，一次半颗。记得吃了，别躺着老半个月还没见好的，还有很多事情等你办呢。”
　　门晚照接过药瓶，敷衍地道了句知道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山梁玉已经顺利到圣上手上了。陈康年的事也有了终，除去官职，牢狱三年，家当收归国库所有。”离开前聊玉才想起来还有要说的事。
　　门晚照轻轻点头：“贪官污吏，还私藏山梁玉，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送走了聊玉，屋子里剩下门晚照和韩春闹两人。
　　“抱歉，粥冷了吧？”门晚照看着还在聊玉临走前那句“小春闹”中没回神的韩春闹道。
　　韩春闹晃而才想起自己最初来的目的。端起白粥，果然，粥早就凉了大半。
　　“要不我重新热点粥吧？”韩春闹不大好意思让门晚照喝冷粥，提议道。
　　门晚照倒是无所谓，怕她真的去温粥，便伸手抢过那碗粥：“我其实喜欢喝不太热的粥。”
　　“你没必要这样。”韩春闹看着连忙连喝了几大口白粥，连小菜都不吃的门晚照无奈道。真是个倔的。
　　门晚照微蹙起眉，知道韩春闹不信自己的话，夹起几条咸菜，真诚道：“我没说谎，我确实是喜欢半温不热的粥。”
　　“行行行。”韩春闹坐着床沿的凳子，看着她喝粥。
　　一开始的几天，门晚照还很不习惯她这样看着自己吃东西，现在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没有了当时的害羞，倒是韩春闹有些惋惜看不到她羞红的耳尖了。
　　门晚照从未提起过要韩春闹照顾，但韩春闹却无怨无悔地照料她，门晚照也接受着她的照顾，两人关系越发亲密。
　　换药的时间到了，大理寺里不是官家，没有专门的人伺候着，作为大理寺唯二的一个女性，韩春闹自然而然也揽了给门晚照换药，上药的活。一开始给门晚照换药的的时候，两人都放不太开，门晚照偏着脸害羞别扭。韩春闹也红着脸给她上药，惊讶于门晚照完美的身材线条后是对她腹部伤重的痛惜。
　　虽然现在那部分已经结痂了，但还是令人触目惊心。再此看到伤处，韩春闹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道痂。这处曾经是她们相遇的契机。想当时，她在山上捡到门晚照，相隔已有一月之久。
　　一月，她有些慢慢开始了解门晚照是个怎么样的人了—一个哑炮。
　　门晚照随着她的轻抚，轻抖了一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韩春闹惊地猛收手，怕弄疼她。
　　“没事。”谜之沉默被打破。
　　“我其实是聊大人的养女，她是我名义上的姐姐。她的师傅是刑部司毒的大人，师娘就是我的师傅……她性格不是很好，之后你们有接触的话，她的一些话，你千万莫要放在心头上……她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对付她。”
　　门晚照埋着头，却吐出一大段话来，耳尖微红。韩春闹发觉她这是宣布要保护她，像小狗一样不准人欺负她，不觉好笑起来。门晚照，一个别扭又呆又闷的人。
　　“我知道了。”韩春闹是笑着回答她的。听到笑声的门晚照知道她是在笑她，头埋地更低了，耳朵红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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