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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自从知道了自己被分配去乾西四所服侍四阿哥胤禛，鸾音每日帮着四福晋算账记档就更加慎重起来。毕竟虽然名义上是服侍皇阿哥的宫女，但是作为乾西四所当家人，拿捏着管家大权的四福晋可是未来自己脑袋上的隐形上司。
只可惜无论是四阿哥还是四福晋都是如出一辙地喜怒不形于色，四阿哥是冷着一张脸，看什么都不太顺眼的模样，而四福晋则是从来都端庄浅笑，但是除了佛经好像再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心神。每日依旧只是踩着点到永和宫的东暖阁小书房，抄上一个白天的佛经，检查一下鸾音计算的账目，按部就班地赏上一叠果子或点心，再准时和德妃告辞打道回府。头一天晚上还打足了精神想要在新上司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鸾音只一个上午，就在八风不动只管抄经的四福晋面前打消了主意。
永和宫上下又忙忙碌碌地热闹了两日就到了颁金节的正日子，圣上在宫中设宴，六宫妃嫔都不会放过这样争奇斗艳的好机会。
前朝的大宴除了正经主子也就只有丹朱这样的大宫女有机会跟着服侍。像鸾音这样的小宫女用了难得荤素俱全的一顿午膳就翘首以盼起颁金节发放的赏银。
德妃娘娘宠冠六宫，像鸾音这样的小宫女也跟着鸡犬升天。内务府发放喜钱赏银的太监走完乾清宫，寿康宫，毓庆宫三处就登了永和宫的大门。
当前一个大太监面白无须，满面红光，看着就喜庆，细细一根腰带几乎要兜不住他圆滚滚的大肚子。这样一个大胖太监，身后跟着的小内诗却瘦小干瘪活像个豆芽菜，豆芽菜身板小，嗓门却大，胖公公挥挥手就迈步上前，朗声唱赏道：“仰承皇太后慈谕，赏永和宫宫人，大宫女金瓜子一袋，湖绸一匹；小宫女银瓜子一带，素绸一匹……”
随着豆芽菜的大声宣读，胖公公身后跟着的其他内侍就端着托盘将赏赐物件一一呈上来。小宫女小太监们个个兴奋地两眼放光，但却不敢妄动。
丹朱不在，大宫女翠缕就成了领头人。鸾音一向在小书房服侍，对这位掌管这永和宫小厨房的大宫女并不熟悉，以往只以为她是因为忠心老实才被德妃娘娘委以重任管理起重中之重的入口之物。今日一见惊讶地发现往常以沉默寡言面目示人的翠缕竟然也能独当一面，侃侃而谈。
“李掌事，不过是给宫人们送个赏，哪里能劳动您的大驾。”
李掌事谄媚一笑，脸上的肉就层层叠叠堆成一朵胖菊花：“翠缕姑娘就别打趣咱家了，
满宫里谁不想往永和宫走一趟。我今儿是和王公公争了一场，才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来沾沾德主儿的喜气呢。”
“掌事得皇上看中高升，是咱们要沾公公的喜气才是。娘娘这里才得了闽南的红茶，虽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难得新鲜，公公要不要坐下来吃一杯。”
虽然是双方心知肚明的客套寒暄，但是翠缕一番话还是说得李掌事心花怒放：“哎呦，德主儿这是折煞我了，咱家一个奴才，哪有福气喝得上这个。马上还要往其他主儿那儿去，可不敢耽搁了差事。”
“哎呀，是我唐突，真误了公公的差事主儿回来可要狠狠罚我了。鸾音，快去给公公包上二两茶叶，莫要误了掌事得时辰。”
鸾音突然被点名，虽然惊讶，但能送送内务府的掌事公公，彼此留下个面子情是百害而无一利，立马点了点头，到小库房拿了茶叶包好，又按照翠缕的吩咐恭恭敬敬地将李掌事一路送出了永和宫。
回到宫里，李掌事送来的赏钱绸缎早就被虎视眈眈的小宫女小内侍们一抢而空，迎面碰见个捧着银瓜子的后厨小太监小竹子一脸乐呵呵地说，“鸾音姐姐，翠缕姐姐惦记着你，早就给你把赏赐都留好了。”
鸾音顺着小竹子的手，看见了扯着微笑的翠缕。翠缕身后站了个探头探脑的小宫女，面色纯稚，却身壮如牛，比翠缕还要高上大半个脑袋。这人鸾音也不陌生，是永和宫小厨房的宫女绿豆，天生神力，一人能干的活连两三个小太监加起来都比不过。
鸾音上前几步，面露疑惑，自己和翠缕根本没什么交集，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今日的种种示好实在是叫人费解，“翠缕姐姐……”
“鸾音，今天是我唐突了，只是……”翠缕一咬牙，“我实在是有事相求。”
鸾音更加奇怪，“翠缕姐姐你是娘娘身边一等一的大宫女，有什么事要求我这样一个小宫女帮忙呢？”
“我，都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子。”翠缕伸手拽了拽身后人的袖子，人高马大的绿豆才扭扭捏捏地站到了前面。
鸾音看看高挑清瘦的翠缕又看看一堵墙似的绿豆，万万没想到长得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人居然是这永和宫里的一对亲姊妹。
“鸾音，我知道主子有意派你和文锦分别去两个阿哥处服侍。娘娘从我们小厨房也指了两个宫女，绿豆就被指去了四阿哥那儿，我知道你若是去乾西四所等次必然不会低，而且你心灵手巧，能得娘娘看中定然也会得四阿哥的重用。可我这妹妹却不同，她手脚粗笨，性子也驽钝，日后在乾西四所还望你多多提点她几句。”鸾音看着翠缕殷切的目光，心下感动她的姊妹真情，只是涉及自身，却有些犹豫。
“翠缕姐姐，你的一番苦心我都明白，只是娘娘愿意宽待我，四阿哥却未必，我连自己都难得保全，只怕……”
“鸾音妹子，我不求大富大贵，也知道这宫里谁也不能保证一路顺风顺水。万一你日后得了四阿哥的青眼，若我触了主子的霉头，肯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别叫我的屁股被打了个开花就千恩万谢了。”翠缕忍不住瞪了口无遮拦的妹妹一眼，恨铁不成钢，“你也进宫三年了，怎么还是一口的粗话。”
但是鸾音却很是喜欢绿豆的心直口快，若是暧昧不清的照顾提携多少叫人有些为难，直白的说出是互相惦记着一分人情，却让鸾音即使答应下来身上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大，“翠缕姐姐，就算去了乾西四所，咱们也是永和宫出去的人，在外人面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要互相照顾扶持才好。”
德妃特意没隐瞒消息，鸾音和文锦要去服侍阿哥们的消息就像长了脚一样在永和宫里疯传。翠缕特地带着绿豆来给鸾音示好，小厨房的另一个宫女金谷也忙不迭地找了文锦抱团，更是把这件事摊到了明面上。
宫人们有的同情，毕竟到了阿哥那儿，福晋格格一大堆，可不一定能碰上德妃这样温和的好主子，乾西四所的奴才也远比不上永和宫的体面；羡慕的也不少，毕竟以往去阿哥身边服侍的宫女一朝飞上枝头变成主子的也是层出不穷。
永和宫里议论纷纷，夜色渐深，从颁金节大宴上回来的德妃最终一锤定音。
“鸾音，德妃娘娘叫你过去呢。”丹朱对着鸾音挤挤眼睛，鸾音心领神会，低眉敛目进了正殿。
德妃卸下了厚重的朝冠礼服，只穿着一身家常小袄歪在软榻上，鸾音用余光略打量了一圈就在文锦身边沉默跪下。不一会儿绿豆和金谷也跟着进了屋子。
“想来这几日你们各自心里也有了数，年节前后阿哥们身边差事不少，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各自回去收拾好东西，等到腊月朔日就跟着去乾西四所服侍吧。你们是永和宫出去的人，鸾音和文锦更是能管事的大宫女。”
听到这话，文锦脸上抑制不住地泛起喜色，金谷面上则露出不服气的嫉妒神色，被德妃淡淡瞟了一眼才白着小脸赶紧低下头去，
“到了乾西四所旁的小宫人也要敬你们三分，一言一行，可不要辜负了自己的这份体面。进了乾西四所，阿哥就是你们最大的主子，犯了错，受了罚，丢了丑，永和宫这儿可不会帮你们说上一句话。”
“奴婢遵命。”
“到底主仆一场，这些首饰就当是留个念想，丹朱——”丹朱应声端出几个锦盒，一一交托到四人手里，鸾音和文锦得的是两个水头不错的翡翠镯子，绿豆和金谷得的是一对儿蝴蝶金簪。
众人谢恩的响头还没磕到地上，就被德妃叫了停，“本宫可不图你们这些虚礼，尽心尽力地服侍好小主子就是你们最大的忠心了。”
四人齐齐应声行礼，才各自退下，鸾音还没跨出门槛就被丹朱拉住了手，小声在耳边说道，“你和她们能一样？娘娘还有话要嘱咐你呢，就这么着急忙慌就往外走。”
话音刚落，就听见德妃和进永和宫的第一天没有半点差异，温温柔柔的嗓音“鸾音，今日就由你来替本宫梳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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