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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三)
“以它为终点。”梅念真指着小池边的荷花,“谁先到算谁赢。”
这是在考验轻功,有杨若琅在,梅念真胜券在握。
“好啊,不知你们打算派何人上场?”李和光道。
没等杨若琅开口,李和光先说话了:“你与我比试如何?”
他看向梅念真,意思很明显。
“我与你比。”徐清道。
“我来此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并不想做怜香惜玉的君子。”李和光背着手站在桥边,不耐烦地说,“若梅姑娘还想比试,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徐清还想说什么,梅念真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她走到李和光身旁:“我数三声——。”
“三、二、一——!”梅念真数到“二”时就已经迈脚了。李和光让了她两步,待梅念真跨过两个荷叶他才堪堪下池。
叫人惊奇的是,李和光虽然身形高大,但经他脚踩过的小荷却没有翻倒,依旧稳稳当当地浮在水面。
眼看着李和光就要追上,杨若琅心里着急,不得不提醒梅念真:“念真,他要追上来了!”
这句提醒聊胜于无,李和光已经越过她,荷花近在咫尺。梅念真弹出短剑,将荷花割下。她轻盈地落在岸边,手里捏着那朵嫩红的花儿,道:“我赢了!”
“李左使,愿赌服输。”梅念真侧身让出道。
李和光经过时忽然抓住她的手臂,阴恻恻地道:“晚间小路漆黑,姑娘莫要独行。”
水榭内阒然无声。梅念真猛地回头,李和光只给她留下一个莫测的背影。
两人回到桥上。
“李某任凭各位处置。”李和光抱着手臂,仿佛坐以待毙。
他身为落珮堂左使,外人不便插 | 手,几人齐齐看向池百瑛。池百瑛似乎有所顾虑,没有立即开口。
“卸了你的手臂如何?”梅念真说,“你力大无穷,已经给堂主造成太多不必要的麻烦。为让堂主高枕无忧,只能废去你的武功……”
“不可!万万不可……”池百瑛摇动轮椅到几人面前,艰难开口道,“自从我父亲驾鹤西去后,落珮堂很长一段时间在江湖上人人可欺。若非李左使,落珮堂只怕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匿迹江湖。梅姑娘,废了李左使,就等于灭了落珮堂,还请你手下留情。”
梅念真不解地问:“他要杀你,难道你不还手?”
“我……”池百瑛嗫嚅。
“十多年前,一些小门小派联合上我落珮堂,他们一路烧杀劫掠,落珮堂许多弟子惨遭不测,就连……”文野掩面道,“就连堂主都难逃毒手。堂主的腿那时被人打断,若非李左使及时赶到,堂主可能早就……”
那时的文野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对暴|乱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落珮堂受人欺压。
接下来的话大家心知肚明,默契的没有再问。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断没有再废人武功之说,梅念真只好就此作罢,任由李和光安然无恙地出门。
…
屋内没有点火,一片昏暗,池百瑛坐在窗边,身上盖着鹤氅。
“堂主,这儿风大,切莫着凉了。”侍女小跑进来把轮椅推到茶几边,“新的汤婆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做了,堂主你且再忍忍。”
侍女燃好烛台,烛光自角落袭满全屋。池百瑛没有说话,周遭只剩搅动汤药的“当当”声。
“右使……”
文野抬手制止了侍女接下来的话,他接过药碗,示意侍女下去。
“李和光与陈宝慧为了得到《医毒方》,把落珮堂搅得天翻地覆。我知道你对他还心存感激,若非如此,今日我也不会替这种忘恩负义之徒求情。”文野道。
池百瑛没接文野递来的药,他说:“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几个是大力无极手的对手?”他抬起苍白的脸,看向文野,“若我废了他的武功,我与你口中的忘恩负义之徒何异?”
须臾,他仰面长叹道:“我欠慧姑的太多了……若李左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向她交代?”
“堂主,你我心知肚明,那些事与你并无干系。”文野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墙上烛影悠悠,粘连在一起难分难舍。池百瑛道:“要是所有事情都分个一清二楚,这世上哪有人情可言?”
文野知道堂主心意已决,不再多劝:“药凉了,我去叫人温一下。”
“对了,麻烦文叔差人把青琐放了。”池百瑛拿起茶几上的瓷瓶,“这两瓶金创药也一并带过去,一瓶给青琐,一瓶给徐少侠。”
月影倾斜,熏风阵阵。徐清半解衣衫,坐在脚凳上为自己上药。他听到叩门声便起身开门,见是文野,侧身请他进来。
文野摆手拒绝道:“进去就不必了。”他把瓷瓶递给徐清,“徐少侠,我家堂主见你受伤,特命我带金创药前来慰问。”
徐清接过瓷瓶,淡淡道:“多谢堂主美意,在下心领了。”
“今日我派左使打伤了你,堂主不肯降罪,还望少侠莫要责怪他。”文野恭敬地说。
“小伤而已,不日就能痊愈,堂主和右使无需太过自责。”徐清道,“今日不见赤枭,不知他是否还在落珮堂?”
“他啊……”文野脸上又浮现歉意,他讪讪地道,“今日侍女去他屋里打扫时他不在,想必昨晚离开了。”
钢索诡刀赤枭向来踪迹难觅,知道他去向的人少之又少,身为同门的徐清也知道这点,因此没有多问其中缘由。
文野走后,徐清仔细查看了瓷瓶,见药并无不妥。
“徐大哥?徐大哥?”外面响起梅念真的声音,“我给你拿药来了。”
喊了一阵,门仍紧闭着。又传来清脆的叩门声和说话声:“徐大哥,你睡了么?”
须臾,待门外没有动静,徐清才出门拾起地上的药瓶。
…
树荫浓密,路旁的蝴蝶兰幽香氤氲,几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快步行走。夜这么黑,他们却不提灯。
一人被他们从屋里架出来,那人头部低垂,腿拖在地上,似乎行走不便。梅念真沿着棕树跟在他们后面,准备一探究竟。领头的人在跟一人说话,因隔得太远,梅念真听不真切,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受尽这娘们的气,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即使死了……谁能查到我们头上?”
“住嘴!”那人大步走到被架着的人身前,掰过她的脸,确认她没有清醒后才贴着领头人的耳朵小声说话。
几人交接完毕,转身而回。更深露重,梅念真忽然想起李和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晚间小路漆黑,姑娘莫要独行。”
她起先以为李和光要害她,可今日发生的事让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谁。梅念真正思忖着,忽然被人捂住嘴。
“别出声!”
梅念真顿时愣住,僵着身体任由那人把她带进林中。到了安全的地方,梅念真反握那人的手,惊喜道:“师父!”
陈瑞云没有穿她平日里常穿的白裙,但眉间仍然坠着那颗海蓝色晶石。她厉声说:“不是叫你好好在回春谷待着,怎么会到这来?”
“师父,有人要害你!”梅念真攥紧陈瑞云的手,神色担忧,“是隐月宫和陈宝慧,他们想要从你手中得到《万兵之器》和《医毒方》……为此,陈宝慧还托徐清潜入回春谷。师父,你放心,我已经用灭魂散把他制住了,我们可以利用他一步步找到幕后之人……”
“你说什么?!”陈瑞云骤然甩开她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梅念真猛地反应过来:师父一直都不愿她学毒。因为那是邪门歪道。
“对不起,师父,我……”梅念真无措地摆动双手,想要为自己解释什么,可是她看到陈瑞云紧蹙的眉头,便知道一切解释皆是徒劳。
方才跑得急,陈瑞云出了些汗,她摘下头纱散热,晚风袭进脖颈,她在这阵阵凉意中渐渐平复情绪。
“与我说说,你如何一步一步到这来的?”
梅念真将回春谷遇徐清以及方才青琐被人偷偷带走诸事,一字不落地全部告诉陈瑞云。陈瑞云听毕,陷入沉思。
“对了,师父,我有个东西要给你。”梅念真摸出伴生石,递给陈瑞云,“敢问师父,这是你的伴生石么?那日我与池堂主在园中谈话时你分明在场,为何不愿见我?”
陈瑞云摩挲着伴生石道:“是我的伴生石没错,只是在此之前,我并未主动见你。”
“那人身影与师父你极为相似,我怎会认错?”梅念真道,“况且我拿出这块伴生石时,它指向的就是林中那道身影。即使我认错了,可伴生石不该认错。”
陈瑞云举起白石,道:“你且细看。”
借着月光,梅念真清楚地看到伴生石的光纯白无暇,与昨日完全不同。
她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你见到的背影应是我妹妹陈宝慧,也就是落珮堂现任圣女。”陈瑞云在空地踱着步子,缓缓道,“我与她师出同门,所习得的内功心法一致,伴生石差别不大实属情理之中。加之你们又不懂伴生石的原理,自然会出些差错。”
“还好,阴差阳错找到了这里。”梅念真长舒一口气,塌下肩膀。她话锋一转,又问:“师父,你为何会到此处?”
陈瑞云垂下眼眸,将半年来的事细细道来。
原来自陈瑞云携《万兵之器》出逃后,在回春谷中幽居数年。为销声匿迹,她在多年前曾派人盗走自己的伴生石。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偷盗一事被陈宝慧发现了,伴生石没盗走,只能用药水暂时使其失去效用。
半年前,陈瑞云估摸着药水失效,想要亲自来一趟落珮堂,将伴生石带走。自十多年前那次偷盗后,陈宝慧派人严加看管伴生石,不让任何人接近,因此这么久以来陈瑞云一直没能得手,只好在落珮堂逡巡,以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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