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火

　　白榆先试了试琴音，自从上大学之后，她拉琴的机会是越来越少。
　　确认自己已经差不多适应，她瞄了一眼坐在钢琴前的靳望舒。

　　她看他坐的位置不正，只搭着椅子的半边，一副随时打算离开的架势。
　　白榆把架在肩膀上的琴暂时放下，“不然，我们先拍照吧？”

　　回应她的是一串清亮的钢琴音阶——do re mi fa so la si la so mi si

　　“……”
　　别以为弹得快她就没听见，6537——惹我生气。

　　谁惹他生气了？
　　莫名其妙。

　　短暂的停顿之后，快节奏的音符又继续跳动出优美的旋律。
　　白榆愣了半晌才识别出靳望舒弹奏的曲子——《Gloden Hour》

　　这首歌白榆只听过几次，唯一记住的一句歌词是那句简短的“Shine.”

　　她抱着小提琴盯着靳望舒的背影，看着他手指在琴键上飞舞。
　　原来学霸也不是只会读书。

　　琴房的窗户并不能打开，但白榆站在窗边，似乎感觉到了拂面而来的阵阵秋风。
　　目光流转间落在靳望舒线条沉稳利落的侧颜，他微微蹙着眉，抿唇的模样矜贵淡然，动作自如的仿佛琴键对他的手指开了自动巡航。

　　一曲很快结束。
　　靳望舒收回手，微微偏头，和侧着身子望向他的白榆对上视线。

　　后者丝毫没有偷看被发现的尴尬，反而歪着头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靳望舒。”

　　“你要和我合奏吗？”

　　他喉结肉眼可见的滚动了下，“可以。”
　　“要弹什么？”

　　“起风了，你听过吗？我打算在学院元旦晚会上演奏的。”

　　靳望舒扭过头盯着琴键，“你的意思是，我要在你们学院的元旦晚会上跟你合奏吗？”

　　“是这样，你不愿意吗？”
　　靳望舒的语气冷冰冰的，“理由。”

　　白榆没忍住扬了扬眉，他怎么不管做什么都要理由？
　　“有一个这么帅气又厉害的男朋友跟我一起上台演奏的话，我会觉得很有面子。”

　　没有比这更加让人满意的马屁了。

　　可令白榆失望的是，靳望舒没有料想般那样爽快的答应她，而是手指顺着抚弄琴键发出一连串声响后轰然砸下一个怒音。
　　“再说。”

　　众所周知，成年人的世界里面。
　　下次约，以后聊，有机会请吃饭和再说等等表达的意思都一样——没戏。

　　纯客套话。

　　白榆当时便没再放在心上，那天她练琴到很晚，靳望舒中途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直到收拾东西打算离开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忘记拍照片了。

　　早就跟他说了要先拍。

　　后来迷路还是齐志虹接她回了宿舍。
　　路上他一脸愤恨地控诉着靳望舒这个男朋友不够格，“拜托，大晚上学校里面也很危险的好不好？而且琴房又离寝室那么远，万一走回去路上碰见变态怎么办？”

　　“没事啊，”白榆舒服地靠坐在副驾椅背上，“保时捷比小电驴可舒服多了。”

　　齐志虹没再说什么。
　　把白榆送回寝室之后他也回了宿舍，一推门只看见杨敬津和江宋坐在一起研究新出的游戏装备性能。

　　他扫了眼里面的位置，“阿靳呢？”
　　“不知道啊，我今天就中午见了他一次。”

　　江宋掀了掀眼皮，“不是约会去了吗？”
　　“没有，我刚把甜甜送回去。”

　　“你找他干什么？”

　　齐志虹才想说什么，身后的宿舍门忽然被推开，靳望舒这会儿才回来。
　　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23:30

　　径直走到里面的床位，靳望舒把单肩挂着的背包取了下来放在一边。
　　身后忽然传来齐志虹的声音，“阿靳，你去哪儿了？都不等甜甜结束，这么当男朋友可不行啊。”

　　他自动忽略了前面那个问题，“她还在琴房？”
　　“没，刚迷路，叫我送回去了。”

　　齐志虹又唠叨了几句，他全都屏蔽没听进去，掏出没电的手机插上充电器后打开微信。
　　【到宿舍了？】

　　隔了几分钟，白榆并没回复。
　　靳望舒皱了皱眉。
　　【睡着了？】
　　【抱歉，下午有事。】
　　【下次再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我去接你。】

　　等了几秒那边仍然没回应，他冷脸打下最后两个字，【晚安。】

　　放下手机，忽然一个抱枕扔过来砸在他后背，齐志虹愤懑讨伐他，“阿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没有。”靳望舒捡起抱枕又给他丢了回去。

　　“……”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靳望舒瞟过去一眼。
　　Sweetie：【没睡呢。】

　　五百：【打算什么时候睡？】
　　盯着白榆屏幕上跳出的消息，简琳扯着嗓子喊，“甜甜，他问你什么时候睡！”

　　白榆一回来就窜进了浴室洗澡，刚手机响了好几声就让她们帮忙看一眼，没想到是靳望舒。
　　她还揉着头上的泡沫，卫生间的玻璃门说话都有回音，“总问我睡没睡觉干什么？”

　　叮叮，靳望舒收到一条回复——
　　Sweetie：【也许，除了睡觉之外，我想我们还可以聊点别的（脸红）】

　　“……”

　　许仪苏：“他怎么不说话了？”
　　简琳：“我们这样说太露骨了吗？”
　　杨静栖：“可我们也没说什么啊。”

　　杨静栖：“啊，回了回了！”

　　五百：【明早一起吃饭吗？】

　　“甜甜！他问你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什么啊？明天早上没课诶，我不想动。”

　　Sweetie：【或许你能把早餐送到我的被窝吗（眨眼）】

　　“……”

　　“他又沉默了。”
　　“这是他的被动吗？”
　　“可能是技能冷却吧。”

　　但这次，靳望舒是真的没再回复。
　　简琳搓了搓头发，“怎么真不说话了？”

　　杨静栖催促：“再发一条再发一条。”

　　Sweetie：【人呢？】
　　五百：【去洗澡。】

　　“甜甜，他说他去洗澡了！”

　　白榆想起男寝不是独立卫浴，而是要去外面统一的澡堂，况且现在又这么晚了。
　　她难得担心一下他，“他一个人去吗？”

　　Sweetie：【要我陪你一起吗（羞涩）】

　　“……”

　　“这次我觉得有些露骨了。”
　　“谈恋爱不都这样？”
　　“可他俩不是才在一起第一天吗？”

　　“也对。”
　　简琳反应过来，赶紧编辑一条新消息解释。

　　Sweetie：【我就不进去了，我站门口看着就行（渴望）】

　　靳望舒收到消息之后眼皮一跳，但这条消息很快就被撤回了。
　　她又重新发过来一条，【我就不进去了，我站门口等着就行。】

　　总算说了句正常的。

　　靳望舒回复，【不用了。】

　　简琳急得直拍杨静栖的大腿，“我就说要加那个渴望的表情，这样才显得真诚。”
　　许仪苏无奈扶额，“明显就是被那个渴望吓到了，跟个流氓似的。”

　　“哎哎，疼啊，你拍你自己的。”杨静栖费劲把简琳的手扯开。

　　“怎么了？吵什么呢？”白榆推开浴室的门，随着一股热气一起走了出来。

　　“靳望舒他拒绝你了。”
　　“是吗？我看看。”

　　白榆不紧不慢拿起手机，反复确认着之前发出去的消息。
　　越看，她越觉得自己的眼皮就像吃了跳跳糖似的跳个没完。

　　除了睡觉，聊点别的……
　　早餐送进被窝……
　　陪你去洗澡……

　　她就差掐着自己的人中叫救护车了，白榆无力坐在椅子上，“这个撤回的是什么？”

　　“渴望。”
　　“看着。”
　　“？？？”

　　“就是，你把等着换成看着，然后再在后面加一个渴望的表情。”
　　“……”

　　白榆深吸一口气，一脸苦笑地盯着屏幕。

　　许仪苏看她的样子都瘆人，“怎么了，甜甜？”
　　“我们发的消息有问题吗？谈恋爱的不都这样说话吗？”
　　“是啊，要说的暧昧一点才有氛围感呢。”

　　“我谢谢你们。”
　　白榆起身就往浴室走。

　　“甜甜，你干什么去？”
　　“跳马桶自杀。”

　　“……”

　　白榆无颜面对靳望舒，她觉得自己最近三天，哦不！七天！都不能再和他说话。
　　本想等这件事被淡忘再继续跟他聊照片的事情，谁知道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没醒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在摸她。

　　白榆皱着眉翻身，半梦半醒地嘟囔，“谁啊……我要睡觉……”
　　手臂扯着被子，却忽然碰到个什么软软的东西烫了她一下。

　　“啊！”白榆被吓得惊叫起身。
　　半坐起身子和床下一个站着的陌生女生对视上。

　　她红透了脸，拼命地弯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白榆满脸懵，“你是谁？在干什么？”

　　“真的抱歉！这是我今天在兼职群里面接的单，有人让我帮忙把早餐送进你的被窝里。”
　　“……？”

　　白榆掀起被子一角，提起塑料袋看见里面装着的豆浆烧饼和鸡蛋。
　　那女生还在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吵醒你，但是他给的太多了，五十呢！”

　　没等白榆回神，那女生疯狂道歉之后飞奔着逃窜离开了。
　　“……”

　　宿舍里面一片安静，其余三个人还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装睡。
　　白榆冷笑一声，忽然拿出手机给靳望舒发消息。

　　【明天还送吗？】
　　【收到了？】

　　【明天还送吗？？？？】
　　【你想吃的话送。】

　　【想吃。】
　　【那送。】

　　【五十v我，我自会下楼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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