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御

作者:素了个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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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蝉鸣


      一轮红日自东边升起,晨光熹微,气势恢宏的宫殿渐渐复苏在灿烂的光辉之中。
      议政殿中,正当前朝大臣们为长公主和亲一事,分为两派争的面红耳赤,文官引经据典,武官怒目圆睁之时,边塞传来急报西凉的铁骑又往前挪了十里!这是摆明了催促和亲的意思。
      当夜,殿中省内三司奉御郎皆齐聚一堂,苏恒坐在首座上,手中捻着血珀念珠神情淡漠,薄唇轻启道:“有个任务,去西凉的王帐把澈都杀了!”苏恒抬起眸子扫了他们几人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你们谁去?”
      下首的三人面面相觑,然后还是策雨率先朝他颔首道:“督主,策风擅暗杀,策云擅伪装,属下略懂些兵法,此事,可能要三司协力合作方能达成。”
      闻言,策风和策云对视一眼,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毕竟他们三人虽在殿中省二把手交椅上看起来平分秋色,但论智谋过人还是策雨最强,他说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
      苏恒漫不经心的看了看策雨,手中的动作停顿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殿中省三司奉御郎如何能同时不在其位,本督知道你们各自手中都有得意的人在,总之,十日之内,本督要听到澈都的死讯。”
      他虽语气低缓沉静,但却透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三人齐齐道:“是!督主,属下等必竭尽全力。”
      自苏恒登上殿中省总督之位,这原本只管内庭的内官机构,慢慢成为了武朝无坚不摧、权利遍布天下的宦官机构,无人知晓他俊美无比的面容下,是怎样一副阴诡心肠,但他们三人知道,若不能让他满意,会死的很快。
      待他们三人走后,屏风后头闪出一个人影,跪在堂下。
      阆瑶颔首低眉道:“督主!属下办事不力,宋知洲死了,但死前还说出一个人名,属下有些惶恐。”
      “内阁首辅孙知文。”
      苏恒随手翻着眼前的卷宗,连头都不曾抬起来过。
      闻言,阆瑶有些意外的抬眸看向他,见他神情依旧淡漠如常,仿佛毫不意外,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督主,早就知道了?”
      “他虽是本督一手提拔为了能把控内阁,可他毕竟状元出身有文人的傲骨,如今又贵为首辅,如何甘于屈居本督这个宦官之下。”
      阆瑶眼神冰冷,她恶狠狠的道:“背叛督主之人,都该死!”
      苏恒却道:“留着他还要用,他膝下有两个儿子,你随便选一个以姬妾的身份入府,看着那老东西。”
      阆瑶眼神微微黯淡下来,她被督主选中后,学的就是媚术,蛊惑人心以色杀人是她对于督主最大的用处,可她偏偏又痛恨这样,并非她不喜欢以色杀人,而是苏恒对她冷淡的心。
      她明知自己在苏恒眼中不过是一柄快刀,可却依旧心存幻想,他的眼神哪怕是有片刻能停驻到她身上,那她都能余生无憾。都说她美艳不可方物,可偏偏这世上唯一令她心动的人,却从不肯正眼瞧她一眼!
      苏恒见她许久未回答,便拧着眉有些疑惑的扫了她一眼,却瞥见她炽热柔情的眼神,心下顿觉得有些恼怒。
      于是,他视而不见的敛了眼神。
      阆瑶看着他,他微微蹙着眉,面色不悦,便猜到他的心思。于是道:“督主,属下虽对您心存妄念,但绝不会影响做任务,您不必烦忧。”
      闻言,苏恒嗤笑一声,头也不抬的说道:“难道你忘了本督这张人皮下面,藏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声音低缓冰冷,犹如春寒料峭的雨夜,丝丝冷风如刀子一般扎进你的心里,沁入骨髓的冷。
      让阆瑶忽然想起了六年前,那个让她足以铭记终生的雨夜。
      六年前,苏恒当着殿中省所有人的面,亲手剥了前殿中省总督韦思达的人皮,他修长白皙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一寸一寸极有耐心的剥着皮,任凭韦思达怎么样凄厉的惨叫,他那俊美无涛的面容上都没有半分犹豫,然后面对血肉模糊的尸体,他还抽出鲜血淋漓的筋,最后再一片一片的剔下了肉。
      她还记得,当时的苏恒穿着赤金麒麟袍,满身的血迹斑驳,可他白皙俊逸的脸上却纯净无暇。
      那一夜的“剥皮抽筋”,给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他向世人展示了他那俊美如天神般的皮囊下,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可她畏惧却从不曾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怕,反而她迷恋他的阴诡心肠,冷血狠戾的行事作风,在这浑浊不堪的世道里,她只敬畏崇拜强者!
      阆瑶大着胆子道:“督主,世人皆道您皮囊俊美宛如天神,可属下一直倾心的都是您皮囊之下那真实的灵魂。”
      “出去,做好分内之事后,有的是时间让你表忠心。”
      他嗓音微沉,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阆瑶行过礼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她并不知道,身后的苏恒在她转身后抬眸看着她的背影,眼角眉梢染上冷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情”之一字是羁绊,他苏恒自然也嗤之以鼻!可偏偏此刻,他想起了萧裳柔,还有昨夜那个不受控制的吻,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有绯红的脸颊,他心竟又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了。
      难道是宋怀斯的药不奏效了?他为何会对一个人有欲念?
      “荒唐!”
      他低吟一声。
      而此时凤鸾宫的萧裳柔,早已沐浴更衣躺在榻上看话本了,浮屠阁里有个会写话本子的六师兄,临下山前特意送了她好几本。
      这位六师兄专门写些豪门世家子弟之间的爱恨情仇,比如她此刻手里这本《玉娇传》说的便是一个绝色佳人和几个皇子之间的爱恨情仇!情节之跌宕起伏,里头男女主角之间的虐恋情深简直扣人心弦,叫她看的爱不释手,甚至恨不得想跑进去把男女主角按头成婚!
      可不知为何,今夜看着看着瞧见书里写男女主角之间亲密互动时,她脑子里就会自动想成苏恒和自己,男主角深情的看着女主角,并捧住了她的脸轻轻的吻了上去…………!!
      “啊…………!”
      萧裳柔哀嚎一声,将书扔出老远,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去,气呼呼的吐着气!
      “六师兄怎么能写这样大逆不道的东西……!!”
      可转变一想,自己和苏恒还嘴对嘴真亲了呢!这不是更大逆不道?为了不嫁去西凉和亲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她一个堂堂长公主竟然被一个阉人夺去了初吻,幸好那苏恒长的还挺俊俏,也算吐气如兰的,否则,她岂不是这辈子都会做噩梦!
      其实说起做噩梦,她每每想起昨夜的那一个吻,除了又羞又恼,还有几分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这时,曹姑姑端着一盅参汤进来,瞧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便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话本子不好看?”
      萧裳柔摇摇头,忽然开口问道:“曹姑姑,你说阉人也会有欲念吗?”
      曹荨玉微微一愣,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将参汤递给她,柔声说道:“公主您刚回宫,宫中还有许多事儿不懂,就比如,其实宫里的这些阉人们,但凡有些身份的,都会找一个对食。”
      萧裳柔有些疑惑的道:“何为对食?”
      曹荨玉解释道:“对食就是指宦官和宫女做夫妻,有权势的宦官,甚至对食的人也不一定是宫女,有时甚至是嫔妃,历朝历代都是有的。”
      听闻此言,萧裳柔简直大受震惊,满脸诧异的道:“宫女也就罢了同为奴才,互相取暖也算人之常情,可嫔妃是正经的主子,天子的女人竟也愿意做宦官的对食?”
      曹荨玉微微一笑,说道:“嫔妃虽是主子,可若是碰到像苏恒这样的,您以为当如何?奴婢还听闻,之前送无子的太妃们去出感业寺家时,不知有多少主子娘娘去找苏恒,极尽媚态、不择手段的想与苏恒做对食,以求在宫中安身立命。”
      萧裳柔想到,苏恒长相俊美又位高权重,这种人除了是个宦官,简直不要太招女人喜欢哦!
      别说那些苦难的太妃娘娘,就连自己,堂堂萧氏皇族血脉,武朝的长公主不也得抱紧苏恒这尊大佛的腿嘛!
      人生在世就得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一边喝汤,口齿不清的问道:“那,有哪位太妃得逞了吗?”
      曹荨玉摇了摇头道:“这奴婢不知,不过,存菊堂如今住着位沈太妃,她膝下无子按理说本该送去出家,可如今得了太妃的衔儿,在宫里养着。”
      萧裳柔道:“该不会,她就是得逞的那个吧?”
      曹荨玉却笑了,一边接过她手中的空碗,一边道:“公主今日是怎么了,为何问起这些无厘头的事儿,您要是真这么好奇,赶明儿奴婢去存菊堂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闻言,萧裳柔心中颇有些感触,这皇城里有多少想要安身立命的女子,主子也好,奴婢也好,谁都想要有个依傍,可师傅也说过,这世上的女子也不一定非要靠着男子才能过活。
      可如今,她除了能傍着苏恒这尊大佛,还有什么路子,能保得了阿崇稳坐皇位,又保得住自己不要远嫁和亲?
      萧裳柔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抱紧苏恒的大腿!
      次日,秉承着“抱紧苏恒大腿”这信念,萧裳柔带着一食盒的点心去了观南殿,不过,这次她被拦在了殿外。
      “长公主殿下,督主今日不在,您有何吩咐,奴可以为您代为转告督主。”
      时春站在门前,躬着身子态度十分的毕恭毕敬,语气也十分的温和可亲。
      浣雪看了一眼自家面色不悦的主子,立即道:“长公主殿下亲自来送糕点,你这是什么意思,往日里殿下要进这观南殿可没见人敢拦!”
      萧裳柔十分满意,果然是曹姑姑一手带出来的丫头!
      时春笑了笑,接着道:“督主有令,今日就是不能进,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你敢拦我们长公主!”浣雪提高了音量,满脸惊讶的道。
      “长公主恕罪!”时春依旧恭敬的挡在大门口,态度虽温和但语气不容置喙。
      萧裳柔看了一眼里头,确实静悄悄的,本来是想借着送糕点攒点好感,没想到这苏恒,亲都亲了,反而连院子都不让她进了,看来这事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真是薄情之人呐!于是有些泄气。
      她气呼呼的道: “浣雪,糕点放下,回宫。”
      这殷勤没献成,萧裳柔便想往御书房去看看自己的亲弟弟,毕竟,听闻他今日在朝堂上直接回绝了西凉的和亲。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路过倚杏园时就远远见着一个宫女脚步匆忙的往这边走,见到她,才立即跪下来。
      “奴婢拜见长公主殿下!”
      萧裳柔心情不佳,随口道:“起来吧!你哪宫的?”
      小宫女垂着头,恭敬的道:“奴婢是存菊堂的。”
      “哦,起来吧!”萧裳柔随意应了一声,便自顾自的走了。
      只是走到一半,她忽然有些觉得不对劲,倚杏园这条路只通往一个地方,那便是观南殿,一个存菊堂的小宫女莫名其妙跑去殿中省总督的住处干嘛?
      她又想到昨夜里,曹姑姑说存菊堂的那位太妃,难道,那沈太妃和苏恒果真是……!萧裳柔心里咯噔一下,难怪今日不让她进观南殿呐!指不定那沈太妃就在里头呢!如此想来,她顿时只觉一股子恼怒冲上心头,心中大骂苏恒这个薄情的登徒子!
      可转念一想,即便他苏恒是个来者不拒的登徒子,也是她自个儿送上门去的!越想越觉羞愤恼怒!
      “浣雪,回去把糕点给本宫拿回来!”
      “公主您不是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嘛?怎么又往回要?”
      萧裳柔哼了一声道:“他不配!”
      “哦…!”浣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往观南殿走。
      萧裳柔等在原地踢着石板路上的石头玩儿,一个没注意将那石子踢飞出去,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哎哟!”
      她惊愕的抬起头,就见不远处一人正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踝嘶嘶吸气,这是伤着人了?她立即上前蹲下来看着那人,温声道:“你没事吧?”
      策雨本想骂人来着,可一见是她,立即拱手施礼道:“奴才策雨,拜见长公主殿下!”
      萧裳柔瞧着眼前这个长的眉清目秀内待官,竟然就是天御司的奉御郎策雨。传说中殿中省总督苏恒手下,有三个鬼见愁的奉御郎,各个长的凶神恶煞,手段狠辣,她此刻不由觉得传闻可是相当不靠谱!
      她立即站起来,摆了摆手道:“你起来吧!你脚怎么样?给你传个御医?”
      策雨忙颔首道:“长公主殿下,奴才这样的身份是不能瞧御医的,是奴眼瞎了碍着了主子的路,请长公主责罚。”
      萧裳柔听着他恭敬的声音,又瞧了一眼他跪着的腿,暗自叹口气,这些人怎么都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于是她从袖子里拿出一颗桂花糖,随手递给他道:“既然没有大碍就起来,喏,赏你的糖!”
      策雨微微一怔,抬眸看了看她手中的糖,正是督主特意吩咐他送去凤鸾宫的,于是他再次伏首道:“奴才谢过长公主殿下,只是这糖奴才不能拿。”
      他语气太过惶恐恭敬,令萧裳柔却有一丝莫名的不耐烦,于是她随手将糖塞到他手里,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策雨茫然的看了看手里的糖,朝着她的背影颔首道:“谢长公主殿下恩赏!”
      他瞧着那小小的身影走远,才缓缓站起来,在这宫中心存善意的人很少,难道这就是督主对她格外开恩的原因?他勾唇冷笑一声,随手将糖放入袖子里。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了苏恒,他负手立在花影重叠的树下,眉目冷若冰霜,周遭皆是寒意。
      “督主!”策雨慌忙颔首施礼。
      “还给本督。”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丝毫波澜。
      策雨忙从袖子里拿出那颗桂花糖,双手呈上给他。
      苏恒拿起那颗糖,眼神越发冷冽,指尖轻轻用力,瞬间那颗糖就碎成了粉末。
      “督主恕罪!”策雨朝着他拂袖而去的身影跪了下来,额间的细汗才渐渐被风吹的发凉。
      “本督给的东西,她随手就给了人,那从明日起,桂花糖就不必再往她宫里送了。”
      苏恒冷着脸不紧不慢的说着,心里的不悦感觉更甚。
      策雨恭敬的应了声“是!”,才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里暗自发誓,以后长公主这小祖宗,他要离的越远越好!
      苏恒走到观南院门口,就见时春一边朝自己行礼一边道:“督主,宋大人已经在里头候着了,不过,刚刚长公主殿下来过了,说是来给您送糕点,奴才奉您之命没让人进去,然后浣雪回来又将那些糕点带走了。”
      他随即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的往里头去了。
      苏恒瞥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糖粉残渣,原来是吃了“闭门羹”,还把送来的糕点给要回去了,果然是睚眦必报的小兔子!他不禁下意识的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初夏的微风拂过已带着几丝温热,最后一茬的梨花也随着轻风而落。圆形的镂空雕窗里,茶水氤氲雾气朦胧,映着窗外阳光,将里头对坐的两人勾勒的格外朦胧清凌。
      宋怀斯收回诊脉的手,口中无意识的“嘶”了一声,然后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道:“这脉象正常,新配的药丸显然没什么问题,你所说身体的异像我倒是半点没看出来呀!”
      他说的这般信誓旦旦,苏恒也不好反驳,只轻轻呼出一口气,瞧了瞧窗外随风飘散的梨花。
      宋怀斯见他这般神情,便又道:“那你具体说说,你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苏恒收回目光,语气冷淡的道:“本督对一个人起了欲念。”
      闻言,宋怀斯几乎立即就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的看着他。这些年他为苏恒配的“冷香丸”那就是着重抑制情欲的,按理说长期服用的人是无情欲的。
      他试探性的问道:“是,长公主殿下吗?”
      苏恒俊眉微蹙,但却点了点头。
      “啧!这也不是我的药有问题,而是你这里有问题!”宋怀斯说着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接着道:“你大概是红鸾星动了!”
      苏恒眉头皱的更深了,然后他拨弄着手中的血珀珠串语气冰冷的道:“红鸾星动?宋怀斯,本督看你是活太久了?”
      “即便是宦官,也有红鸾星的!唉!你别动不动就威胁人啊!”
      闻言,苏恒冷笑一声,随手将血珀珠放到桌子上,两根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按在他的脖项上。
      “本督再问你一次,红鸾星动?”
      宋怀斯感受着自己喉咙上手指的力道,立即心里冷了几分,玩笑归玩笑真惹得这殿中省总督不高兴了,那可一点儿也不好玩。
      于是他笑起来道:“新配方还要适应一下,这段时日你少见长公主殿下。”
      苏恒这才收回手,脸色冷淡的道:“从前的配方就很好,为何要换。”
      “你如今的年岁不同,何况,之前的配方长期服用是会损害身体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变成真那啥吧!”
      宋怀斯说着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到他面前道:“我原以为你只用一阵子,为求效果用药过猛,没有考虑长期服用的坏处,如今,我瞧你得吃好长一段时间,那不得重新调剂一下。”
      苏恒拿起那小药瓶,举在手上瞧了瞧,眼眸里掠过一丝黯淡,稍纵即逝又恢复成清冷的眼神。
      “既已走到如今这地步,这药,本督恐怕要吃一辈子了!”
      他的声音沉静低缓,听不出情绪的波澜,但亦可闻其中的凉薄。
      宋怀斯闻言,神情骤然黯淡下来,这些年来他看着自己昔日好友一步一步变成如今的苏恒,满心的遗憾和愤恨还是无法平息!若非十年前那场冤屈,他或许已经是状元及第,成为了一位尽忠职守的肱骨之臣!可他如今是个宦官,他花了十年时间复仇,走上权利的巅峰,成为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权宦,无人知晓他曾经天资聪颖也一心想成为忠臣良将,只知他如今心狠手辣,权侵天下!
      可宋怀斯知道,眼前这个挚友,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与悲屈才被这污浊的世道,逼成了这般模样!
      “你如今也做成了许多事,可曾想过,在外头买一处宅子,脱下这身麒麟袍,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苏恒闻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道:“宋大人,你以为像本督这般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一旦退下来,还能有命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正当此时,院门外传来时夏的声音。
      “禀报督主,宫门外传来消息,昆仑神族圣女来了,守门的禁军不知能否放行,来请督主示下!”
      苏恒想到前些日子,拿雪魄花治了萧裳柔的眼睛,估计那封印的咒术是真的有用,这也是他不得不忌惮这神族圣女的原因。
      这圣女对他百般纠缠,他又不得不顾及神族,令他心生厌烦,故此他冷声道:“陛下无召见,圣女也不能私自入宫,将她送去鸿庐司等陛下旨意。”
      宋怀斯却轻笑起来,一边背起药箱准备走一边调侃道:“呦!这圣女真的来千里追夫了,用了人家的神族圣物就得娶人家,看你这次往哪儿逃!”
      苏恒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的道:“宋大人不会说话,就不必说了,本督可以让人把你嘴给缝起来。”
      宋怀斯想到上一次,他苏恒跟人说“再不闭嘴就把你嘴巴给缝起来”,然后还真把人嘴巴用针线给缝起来了,他不由就打了寒颤,然后,他立即背起自己的药箱逃之夭夭!
      宫门外,一辆银白色的马车停在朱红色的门下,车辕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她穿着一身羽纱轻衣通身雪白,露出纤细修长的脚裸,上面戴着金色的铃铛,额间一点朱砂痣,更显她肤白似雪,眉目如画,整个人犹如冰天雪地里而来的仙子。
      她坐在马车辕上,脚一晃一晃的,金铃铛跟着叮铃铃的响,她神情娇俏灵动对着拦在门前的禁军道:“你们去告诉苏恒,他既用了我族的圣物,那就得兑现承诺娶我为妻!别以为皇宫的大门能拦得住我,他躲得了今日还能躲得了一辈子吗?妄想!”
      于是,昆仑神族的圣女又来武朝,逼天下第一权宦苏恒娶她的消息,在整个帝都不胫而走!这一时间,无论是茶楼饭馆,还是茶余饭后那都是谈资!
      殿中省膳堂里,三司奉御郎围坐一起,一边用膳一边低声讨论。
      策风道:“这神族圣女这般叫嚣,为何督主还这般纵容!要我说,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干脆利落!”
      策雨冷哼一声道:“杀了?呵,你是不知道人家昆仑神族的咒术有多厉害,说白了就是雪蛊根本防不胜防!”
      策风摸摸下巴,思虑片刻道:“那不如干脆就让督主娶了算了,反正殿中省多个督主夫人,也养的起!”
      闻言,策云直接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不想要这样的督主夫人,那圣女还没有咱家温柔可爱呢!”
      策风也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对策雨道:“督主这两日,正为黄河水患和西凉铁骑之事忙的不可开交,这区区一个圣女,咱们还是得解决才是。”
      策雨摇摇头,叹了口气起道:“这当年圣女为嫁给督主做的那些荒唐事,你们也都知道,这女子得罪不得也娶不得,甚是棘手,容我想想办法再说!”
      策云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道:“要咱家说啊,干脆让陛下下一道圣旨,宦官一律不许结亲,督主总不能抗旨吧!这事儿不就完了!”
      此话一出,立即遭到了策风和策雨的白眼,他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怎么,踩到两位尾巴啦?哎呀,这不是明面上而已嘛,至于策雨嘛,存菊堂的那位你可以私下照拂着呀!”
      策雨脸色一冷,低声喝道:“策云,我说过存菊堂的事不让打听,你下次若再派人去旁敲侧击打探,小心你的狗头!”
      “你别仗着自己有几分才谋,就敢这般威胁咱家!”策云急起来,柔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道:“咱们在殿中省是平起平坐的,谁也别吓唬谁!”
      他说着冷哼一声,起身自顾自的走了。
      策雨脸色冰冷,却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策风见状也只能道:“他就是骄纵任性了些,并无恶意,你不必在意。”
      策雨摇了摇头,满脸忧色的道:“如今内阁辅政与督主处处制衡,为和亲一事西凉战事吃紧,黄河水患未决,三司未能帮督主解决这些事儿,若还不团结,被督主察觉,谁也讨不了好!”
      策风也道:“ 策云掌管司礼监,若真计较起来派人去查存菊堂,反而会惹出乱子,不行,我们得立即去找他。”
      夏日初晴,萧裳柔就热的开始穿轻碧罗裙了,午膳后她躺在贵妃香榻上昏昏欲睡,就听闻外头回来的浣雪禀报了一件事儿。
      “那存菊堂的掌事宫女,无缘无故的就投井自尽了,听闻惊动了陛下,如今已经下旨彻查了!”
      萧裳柔觉得有些奇怪,宫女投井虽骇人听闻,但宫里历来也没少这种事,阿崇好好的干嘛要下旨彻查,难道,死的那宫女十分重要?
      浣雪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儿,昆仑神族圣女入朝了,那苏督主将人拒之门外,那圣女就日日在宫门外叫嚣,非要让苏恒娶她!奴婢就觉得奇怪了,她堂堂神族圣女,听闻长得也挺漂亮的,干嘛上赶着要嫁给一个阉人呢?”
      午后风热乎乎的,萧裳柔原本还想小息片刻,被她这么一嚷嚷根本全无睡意!于是直起身子端着茶灌了一大口。
      “你闲着没事就满宫溜达,这打听事儿又不打听清楚,那掌事宫女是为何死的,你可知晓?”
      浣雪摇了摇头,一边给她杯子里添茶一边道:“奴婢过去的时候,瞧见苏督主也在那呢!这可哪里能打探到缘由。”
      “苏恒也在?”萧裳柔皱起眉头有些惊讶的道,不是说内阁为了和亲之事和他斗的水火不容,黄河水患,西凉战事,他还有时间管后宫的事?
      “在啊!苏督主和三位奉御郎皆在,奴婢瞧着这么多人就赶紧回来了…!”
      浣雪想起在存菊堂的所见,那殿中省总督亲自出马,还有手下三大猎头皆在,那场面简直不要太恐怖!
      萧裳柔闻言,忽然想到此时苏恒不在皇帝身边,那她不是正好可以与皇帝单独说说话。
      “曹姑姑,陛下此刻在何处?”
      曹荨玉刚从外面进来,闻声立既应道:“奴婢不知,许是在乾合宫小息?”
      “也是,这个时辰是个主子基本都在午睡吧!”
      萧裳柔幽幽的叹了口气,有苏恒在,她多少体己话都不能对阿崇说,自回宫后,她都没有办法背着苏恒与自己的亲弟弟单独说话,自己这个长公主当的,简直就是顶着个头衔的缩头龟!
      她想起这些觉得烦闷,便准备起身去御花园走走,瞧瞧花啊草啊的心情会变得愉悦些。
      御花园里百花绽放,假山盆景错落有致,幽幽亦可闻得几声鸟叫。
      “这督主已一日未用膳了,这会子刚做好的御膳又因为存菊堂的事给耽搁了,一会儿您无论如何得劝督主先用膳!”
      “近日公务多,督主忙的废寝忘食,你们也该时刻多提醒才是!”
      “怎的不提醒,督主这碗都端在手中了,这事儿就来了,哪里劝得住!”
      萧裳柔听着假山后传来的对话声,隐隐听出,是观南殿中的内官,时春。
      她有些意外,苏恒这样的人看着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竟然忙的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他也是活该,谁让他这么喜欢揽权,就都让他干好啦,累不死他!
      可转念想想,近日他在忙碌的事情好像大部分也都由她而起,为了不让她去和亲,一边要跟内阁那些老大臣们针锋相对还要与西凉那边周旋。拿了雪魄花为她治眼睛引来圣女,其实,除了那晚的一个吻,苏恒也并未再向她多要其它的报酬,她萧裳柔也不是个不懂事儿的人,既然他都帮了她,那她也该拿出些态度来。
      “浣雪,你回去把上午准备的那盒糕点拿过来。”
      “嗯?公主,您这是饿了吗?”浣雪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道。
      “哎呀不是,你快去快回,拿过来了本宫再跟你说为什么。”萧裳柔不耐烦的朝她摆了摆手。
      “是!奴婢跑着去……!”
      凤鸾宫的大小事物她一概不管,自回宫后都是由曹姑姑打理,因此,她最近溜达时都只带着浣雪,苏同尘这两日被她打发去宫外买话本子去了,她向来就不喜欢带一堆的宫女内官,故浣雪一走,她才发觉自己孤身一人在御花园!
      周围花影绰绰,绿荫覆盖,倒让她生出一丝不安。
      她才往前又走了几步,想走出这一片花墙往阳光灿烂的地方去,就听有人轻轻的低吟了一声,她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去听,确实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
      “是谁!谁在那里!”
      前面是几颗花团锦簇的老桃树,树干粗壮繁花杂垂,细看之下似乎确实有个人影站在树下。
      萧裳柔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猛的看清树下的人,竟然是苏恒!
      他一只手撑在树干上,背对着她低着头,轻声的“嘶嘶”吸气,脊背僵直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模样。
      萧裳柔心中一怔,她快步走上前,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她,可这一眼差点没把萧裳柔给吓一跳,只见苏恒那张俊美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额间俱是密密的冷汗,那原本清冷如墨的凤眼此刻连眼尾都泛着红,感觉他整个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立即急起来,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上下瞧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伤口,于是又对着他道:“苏恒,你这是怎么了!”
      苏恒不知竟然会在此处见到她,瞧着她着急担忧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然又涌了几分欢愉。
      “是胃上的老毛病,疼起来瞧着骇人缓一缓便好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隐忍和无力,叫人听着十分难受。
      萧裳柔扶着他慢慢坐到地上,她浅了解过医术 ,知道这胃病是长年累月积起来的毛病,又想到刚刚听闻时春说他忙的一日都未曾进膳,这才触发了老胃病吧!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疼的汗如雨下的天下第一权宦,忽然觉得有几分可怜。
      “眼下四处无人一时叫不来御医,也无可用的药物,但师傅曾教过本宫,胃疼时可以按内关穴缓解。”
      她说着,不由分说的抓住他的手,将他的衣袖往上一摞,露出他白皙修长的手臂,然后,再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按在他手腕处的内关穴,不轻不重的按摩起来。他的手白若玉脂,薄薄的皮肤下便是血管和经脉,萧裳柔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脉搏,她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叹,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精致完美的人,精致到连手腕都这么好看!
      苏恒自被她捉住手那一刻起,心跳几乎就不再受自己控制,感受到她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手腕上,薄薄的皮肤能轻易的感受到她手指的柔软与温热,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明媚的阳光从花枝中漏下来洒在她身上,花影扶疏,日光斑驳,佳人如梦!
      “师傅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任何时候人都是要吃饭的,你这不按时吃饭的毛病得改!且你还有老胃病,你别看这是不一下要命的病症,这胃病是既难好又难养,你得小心些,不管多忙那都须得每日按时用膳,而且不能随便应付式的,你得好好吃!”
      萧裳柔一边轻轻的按着他的内关穴,一边自顾自的絮絮叨叨,师傅从小教育她要与人为善助人为乐那她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从小到大她身边可从来没有这样一个连吃饭都不好好吃的人!这对她这个信奉吃饭之上的人来说,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苏恒听着她自顾自的絮叨,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没有人像她这般对着他絮絮叨叨,叫他每日要按时用膳,好好用膳!自入宫后,身边所有人不是怕他畏惧他,就是恨他!
      可今日,这样一个纤细柔弱的小女子,却板着脸要求他,每日要好好用膳!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柔软过。
      萧裳柔絮叨了好一会儿,发觉他完全不说话,于是抬起头看他,不过是一个抬头的瞬间,她愕然的发现此刻自己与他靠的有多近,近的几乎只要她在往前凑一分,就能碰到他翘挺的鼻子。
      他呼吸一滞,俊逸的凤眸里掠过一丝惊愕,只怔怔地看着她。
      夏日午后的阳光从花枝中漏下来,微风拂过,桃花树上仅剩的花瓣落了两人满头满身!
      苏恒脸庞上散落了日光,犹如照在了美玉之上,金色的睫毛轻轻扇动,眸光流转间俊美的不似人间的凡人。
      萧裳柔从未像此刻这般,心动如潮,只觉得自己心口有千万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马上就要冲出来。
      可她不知道,她自己在别人眼中也似一只灵动可爱的蝴蝶,轻轻松松落在了他的心间…………。
      “长公主殿下,内臣脸上是有什么脏的东西吗?”
      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轻轻的问道。
      萧裳柔几乎立刻就收起了自己花痴的小心思,收回目光垂下头去,一边掩饰着自己的窘迫,一边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
      谁知,他察觉到了,于是又轻声温语的说道:“殿下!内臣此刻就算想,也做不了什么的,您不必害怕。”
      萧裳柔懵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想也做不了?她猛然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吻,瞬间整张脸都开始发烫。
      正觉得万般窘迫时,就听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萧裳柔疑惑的抬眸看向他,就见他眉眼含笑如水中的星子,笑意里洋溢满足又有少年的狡黠。
      见她看着自己,他才凑近她柔声说道:“你……这是脸红了吗?”
      萧裳柔心中一怔,这句话,不就是他那日吻她的时候,她万般惊愕尴尬下问他的话!这才发觉这个人原来是在戏弄自己,于是,她立即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准备立马走人。
      才走了一步就听到身后之人,又轻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便知道他又疼的受不住,羞恼终究是败给自己的善良,于是又回过身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苏恒,本宫警告你,再寻本宫的开心,本宫就把你留在这自生自灭!”
      苏恒仰起头,满脸无辜的笑着道:“请长公主殿下救救奴才吧!”
      萧裳柔内心道了句“可恶!”,还是伸出手去将他慢慢扶起来,谁知他才站起来又猛的一阵绞痛,几乎令他头晕目眩,瞬间整个人都朝着她倒去。
      “哎哎哎哎………!”
      萧裳柔惊呼着,将他整个人死死抱住,他看着纤瘦但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还是将她压的往后退了两步,紧紧抱住他的腰,这才站稳。
      “苏…苏恒,你怎么样?疼晕过去了?你…你别吓我啊!”
      她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担忧,不自觉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苏恒伏在她耳边,有气无力的道:“劳烦殿下,送臣回住处……。”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廓上,令她浑身都起了一层毛栗子,半扶着两人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就见不远处浣雪正提着食盒往这里来。
      走近了,浣雪才满脸惊讶的道:“公主,这…这是…什么情况?”
      萧裳柔瞧着她手里的食盒,忙对她道:“快,把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让他先吃两口垫补垫补。”
      浣雪忙揭开食盒,端出一碟红枣云泥糕,递到他们面前。
      苏恒看着眼前这碟糕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可就在他犹豫之间,一旁的萧裳柔已经拿起一块硬塞进了他口中,他的唇碰到她温热的手指,心上一怔,然后乖乖的将糕点吞进口中慢慢咀嚼着。
      萧裳柔轻轻叹了口气,回头就对浣雪道:“你去御医院叫宋御医去观南殿,就说苏恒胃疼让他跑着来!”
      “是!”浣雪应声后便又飞跑而去。
      一盏茶之后,观南殿里,宋怀斯收回了诊脉的手,他拧着眉看着了躺在榻上疼的连手都在发颤的苏恒,看的出他是在极力忍耐着剧痛,隐忍的整个脸上都冷汗盈盈。
      宋怀斯有些疑惑,苏恒有胃病他知道,这些年来他亦有调理,只是他时常不按时用膳所以偶尔会发作,可像今日这般疼到这般地步是极少的。
      于是他问道:“你刚刚吃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萧裳柔忙替他道:“刚刚吃了一块红枣云泥糕………。”
      “简直胡闹!”宋怀斯轻呵一声,接着冷声道:“苏大督主,你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我早同你说过,你胃不好,忌一切酸辣,特别是糕点,这是要你命的东西,你怎么还敢吃!”
      “宋大人………!”
      苏恒忍着剧痛大声唤他,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闻言,萧裳柔心中猛的一震,她看了一眼疼的汗如雨下的苏恒,想到自己刚刚硬塞给他吃的糕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他明明可以拒绝的,他为何不拒绝,明知是会让自己痛不欲生的东西,为何还是吃了?
      “是臣自己想吃,与殿下无关。”
      苏恒看见她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朝她弯起嘴角轻轻的笑了笑。
      宋怀斯见两人这般模样,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感叹,一边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包打开取针,一边道:“长公主殿下,微臣要给督主施针了,得脱衣服,您是就在此处等着,还是出去等?”
      萧裳柔回过神来,忙道:“本宫去外面等着便好……!”
      苏恒眼看着她走出去,这才难捱的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犹如松了绑,疼的犹如虾米一般曲卷起来。
      宋怀斯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糕点是长公主殿下给你的?明知会致命,还是吃了?你当时是疼的神智不清了吗?”
      他却只有气无力的道:“我只是不愿让她失望……!”
      宋怀斯怒道:“不想让她失望,你就搭上自己性命?”
      他轻笑道:“不是还有你吗?宋神医……!”
      萧裳柔站在廊下屏气凝神的倾听,却丝毫听不到里头有传来什么声音,甚至连一句呼痛都没有,她却无法就此离开,可她又觉得自己在这里等着也十分不符合常理。
      “公主,咱们还要在此处等着吗?”
      浣雪看着她,手中还提着那只食盒一脸茫然。
      萧裳柔内心纠结不已,因为自己的一块糕点,似乎害的他病痛加重,可为何他要吃下那块糕点?真的是疼的太厉害,分不清自己吃的是什么?
      就在此时,她看见时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色药汁缓缓而来。
      “奴才参见长公主殿下!”
      时春端着药,却还是毕恭毕敬的朝她行了礼。
      “时春!”萧裳柔唤他,纠结了片刻才问道:“你们督主平日里,经常会像今日这般胃疼难忍吗?”
      “回禀殿下,督主从前身为小内官是没固定时辰用膳,有一顿没一顿的,因此得了这个病症,不过这几年宋御医精心调理着,督主平日里饮食清淡,所以已经很少这般发病了。”
      时春躬着身子,声音温和沉静的说道。
      萧裳柔恍然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六岁那年,看见漫天大雪里跪着的苏恒。在他成为殿中省总督之前,他所承受的苦难她不了解。
      “那他,喜欢吃红枣云泥糕吗?”
      “督主向来不爱吃糕点,何况宋御医千叮咛万嘱咐,让督主绝不能吃糕点,所以,督主是从来不吃的!”
      “哦!你把药送进去吧!”
      “喏!”
      一个从来不吃糕点的人,一个向来忌口的人,为何偏偏吃了那块她递过去的红枣云泥糕?
      “我说为何督主看到食盒打开,是一碟糕点时,表情那么奇怪,原来是他不爱吃啊……”
      浣雪恍然大悟的说着,然后将食盒随手盖上了。
      萧裳柔看着那只食盒,心绪复杂,她心里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她有些震惊又有些难以相信。
      “走吧!回宫……。”
      “公主,咱们不等宋御医出来了吗?”
      萧裳柔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观南殿,却在门口遇到了策风和策雨,见是她两人具躬身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策雨见她脸上神色凝重,于是柔声问道:“长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萧裳柔轻轻摇摇头,转身便要走。
      策雨忙提高了音量道:“长公主殿下,奴才有事相求,督主不爱喝苦药,因此常常不肯喝,若您肯亲口让他喝,必然会比奴才们说的管用!”
      萧裳柔有些疑惑的回眸看了看他,见他神情严肃认真,态度也十分的恭敬。
      “他喝不喝药,本宫管得了吗?”她说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爱喝药,他苏恒如今是几岁的人了!可一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恒,竟然怕喝药,她顿时觉得有些想笑!
      策雨和策风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再洗朝她颔首施礼道:“长公主殿下若肯开口,督主至少要给您面子,若是奴才们劝说,督主恐怕会骂人!”
      “罢了,那本宫就帮你们这个忙!”
      想着能瞧见苏恒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肯喝药的窘迫画面,萧裳柔大手一挥十分慷慨的答应了,然后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转身朝着苏恒的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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