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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二
屠二家的院墙隔音并不好,白郁翻进去,拉着白蘺在墙根下找个了地方听墙角,顾长烟非常抵触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白郁仗着自己身高,往顾长烟头上一按,把人强行按到了墙角。
屋内传来一阵桌椅拖动的声音,随后听见屠二把身上那块金属纹章解下来搁在桌子上的声音。
“今天那婆娘又河东狮吼,害的我好丢脸面!”屠二抱怨的声音传来。
“别生气了,若是心情不好就多来看看五娘我,我们琼宇楼的花魁娘子这些日子经常露面,她让我们多带客人回去玩呢。”女子用娇柔的声音说。
想来这女子就是屠二在青楼里的姘头。
屠二把女子往怀里一搂,抱怨道:“我可不敢再见那什么花魁娘子了,上次我跟着她进屋,本想一睹芳容,险些丢了性命!我有五娘你就够了。”
五娘往屠二怀里缩了缩:“谁让你那么胆大,花魁娘子的房间也敢跟进去,要我说你直接死了才好!也好让你消停了这双贪图美色的眼睛。”
“你放心,我只喜欢五娘你一个,就是再来十个花魁娘子也不换,说来也算因祸得福,自从那日我得了这东西,和刘霸山交货时他都对我毕恭毕敬了!哼,他以往对我颐指气使的那副嘴脸,没想到也有这一副姿态!”
屠二把那块金属纹章拿起来又放下,金属反复摩挲桌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地落到白郁耳朵里。
屠二又把那块纹章宝贝一般系回身上。
顾长烟没听明白,蹙眉朝白郁做口型问谁是刘霸山,见白郁一直忽略自己的话,颇为气恼,挥拳砸向白郁面门,毫不意外地被轻松抓住手按了回去。
只好嘟囔一句“名字真土”才不甘心地安生在原地。
看来屠二身上的纹章是从他口中这个“琼宇楼”得来的,只是他提到的这个刘霸山又是谁?
见到日沉阁的纹章会对屠二态度大变,听起来不像是哪个宗门的修士,怎会只因一块纹章就将屠二这样的人错认为日沉阁的人。
白郁将身体靠地离墙更近了一些,倾斜的上半身却始终和土墙保持着极其细微的一段距离——为了让衣服不必触碰落灰的土墙。
保持这个姿势需要一定技巧,更不用说将重心全部放在腰上,长时间维持十分耗费体力。
白郁却身形稳得像一尊石像,惟有风卷起一颗碎尘落到他的肩头时,他才眉头一皱,快速出手将其扫落。
顾长烟无法理解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不弄脏衣服,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屠二:“我今天偷偷听见刘霸山说他今晚在琼宇楼有笔生意,若是成了可保后半生无忧,定是那厮私藏了什么宝物不让别人知道,我今晚倒要跟去看看他搞什么名堂!”
五娘伸出手指在屠二的胸口狎昵地点了一下:“你要是真的寻到了什么金银珠宝,就替我赎身,我们一道私奔,今晚正好花魁娘子要献舞,你晚些可和我一道回去,只是你那老婆……….”
屠二一挥手,啐一口唾沫:“管他那疯婆娘呢!老子干什么还轮不到她插嘴!”
大放豪词,丝毫没有刚才被老婆揪着耳朵惨叫着拖过长街的架势。
愚蠢傲慢之人的通病。
屠二和五娘说话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顾长烟有些奇怪,狐狸一般立起一只耳朵贴到墙上,想再听到只言片语。
室内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接着是家具被打翻在地的声响。
顾长烟大惊,瞪着眼睛看看白蘺,用口型说:“杀人灭口啊!”
白纱遮面,顾长烟看不清白蘺脸上的神情,但他已经靠自己超凡的想象力钩织出自己师傅对自己搭救无辜壮举赞赏的神情,遂冲动地站起来要去找屠二理论。
白郁无语地摇头,拉着顾长烟的领子让他安静点。
顾长烟年龄小,性子率真,早就觉得白郁是个冷血薄情的虚伪小白脸,以为他此刻要见死不救,顿时火冒三丈。
就算是风尘女子,那也是一条性命啊!师尊平日教导他要尊重众生,他怎么能坐视不管!
顾长烟敏捷地从白郁臂膀下钻了过去,巧妙地躲过了白郁的阻拦,腾地一下站起来,疾速翻身过墙头,一脚踹开了门扉。
屋内两人衣服还没脱一半,屠二手里还拽着一段红色的绳子,正在打了个罕见样式的扣,套在五娘脖子上,突然大门就被从人从外边暴力破开。
一时间也没搞清楚情况,保持着姿势不动,怔在原地。
顾长烟一见屠二手里那红绳,更加笃定屠二要用勒死五娘,独吞财宝,大呵一声:“放开她!你个狂徒!”
众人:“……”
顾长烟站在大开的门口前,身影逆着光,屋里的两人在惊愕中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只见对方身形不高,红色的袖子飘荡在身后,像条火红色的尾巴。
屠二瞬间联想到了民间流传的那些狐狸精的故事,传闻中她们最喜欢化作身材娇小的美女,闯进别人家的家门,再将人的精气吸食殆尽。
屠二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个版本的书生被狐狸精残害惨死的传言,丝毫没有仔细分辨面前站着的分明是个年龄不大,身量未足的少年。
见屠二没有动作,顾长烟又喊了句:“放开她!”
屠二想起来这些妖邪之物最畏惧新宰杀的鸡血,此时桌上正巧搁着一盆他老婆适才刚杀鸡放的血。
鲜红的液面飘着几根鸡毛,看起来仍有余温未散。
屠二想都没想就做了他这辈子速度最快的决定,抄起桌上那盆鸡血,朝着顾长烟直接泼了过去。
顾长烟没有想到这一出,猝不及防被鸡血泼了个劈头盖脸。
这下不止衣服是红的了,从头到脚,都被腥气的鸡血淋了个透彻,微微凝固的鸡血顺着发丝汇聚,滴滴答答留下来。
顾长烟显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厄运,整个人怔在原地,那张被鸡血涂得惨不忍睹的脸上顿时五光十色。
顾长烟良久才反应过来,疾步走到屠二跟前,愤怒地一把将人从床上拎起来,他虽年纪不大,但其实身高在同龄人中并不算矮,又常年修行习武,力气不小。
屠二被拽着衣领拖起来时,才看明白眼前之人是个少年。
不是狐狸精,屠二松了口气。
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家的家门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踹开了,不仅坏了自己的好事,还对自己大呼小叫。
真是岂有此理!
五娘一声尖叫,匆忙地拉上衣服,屠二霎时暴起,借势将自己手里的绳子绕上顾长烟的脖子。
屠二是个满脸横肉,膘肥体壮的男人,虽身高不占多少优势,但借着体重硬生生像个铅球,直接把顾长烟拽倒在地。
顾长烟还没反应,屠二就胡乱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砖,举过头顶,照着顾长烟的后脑勺砸下。
砖块没能落下,屠二肥壮的身体直直倒在顾长烟身上,顾长烟错愕地看着屠二身后。
白郁收起扇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长烟:“你这脑子…我看不比这蠢货强多少。”
白蘺拿着一截从院子里随手捡来的铁棍走进来斜着睨了一眼被鸡血浇头的顾长烟,后者顿时觉得身上温热的鸡血都开始冒寒气的错觉。
白蘺直接撕下一片月白色的衣袍,毫无怜惜,顺手丢到顾长烟脸上。
白郁在一旁看着那片衣料,嘲讽道:“水鳞绡?价值千金,听闻凡间有人愿以一城换取一匹水鳞绡,你就是这么随意撕下来给这小崽子擦脸?日沉阁不亏是仙门中首富,只是可惜了好料子。”
“穿在身上便都是衣服,用什么料子都不过是为避体,有何可惜。”白蘺兀自走到已经蜷伏在地的屠二身边,把惊魂未定的顾长烟从那堆横肉里拎出来。
白蘺俯身把屠二的手攥到一块,也不避讳那双手上的灰尘和污迹,他朝白郁使了个眼色,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
白郁及其不乐意地过去,帮白蘺制住屠二的双手,白蘺空出手来,抽出适才拎着的铁棍,搁在屠二手腕上,用力一折,指头粗细的铁棍竟然被生生掰成个圈,把屠二的手牢牢圈在其中。
白郁撤手,厌恶地抽出块绢帕擦拭指尖,打量着攥成一圈的铁条:“昨日不还病得起不来?如何今日就这般神力了,我看你形销骨立也无甚力气,难不成是得了什么修行秘籍,一夜精进?”
白蘺身形高挑,腰肢劲瘦,淡色的衣袍披在身上,宛若一棵雪松,却又透出几分桀骜的气势。
“是棵半死不活的病松。”白郁心想。
顾长烟已经把脸擦拭干净,头发上还滴滴答答黏着血,闻言十分不悦:“你个目中无人的小白脸!不过是比我大几岁,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不是觉得大家都和你一样靠着个少阁主的地位一步登天!”
白郁面色一沉,随即脸上有端起那一抹邪气又虚假的笑:“我所说所做皆为我自己,但你既然如此希望我继任阁主,一步登天,那等我得偿所愿的那天定然好、好、感、谢、你。”
这话的尾音愈发低沉,最后几乎是诅咒一般,顾长烟愣神片刻,被震慑一时间说不出话。
墙角传来铁器一声碰撞脆响,众人朝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五娘趁着众人捆绑屠二的间隙,偷偷穿上衣服,从床下一路无声爬过,到墙角下扒开稻草,露出个狭窄的狗洞。
她试图趁众人不注意,悄悄遁走。
大概是平时偷情被抓时常从这个狗洞钻出去,五娘又身材娇小,一路窸窣挪动竟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若是以往说不定真就让她趁机逃跑了,只是今日她运气不好。
白蘺抬手一挥,一道坚实的冰墙霎时拔地而起,五娘躲避不及,一头撞上了上去,惨叫一声跌坐回地上。
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正巧对上白郁的一双瞳孔,居高临下,颇有难以抵御的威压。
白郁从容地用绢帕擦拭着手指,又擦拭起那把黑色的扇子,缓慢摩挲。
五娘看出了几分魔刀杀人的味道,顿时吓得脊骨战栗,蜷伏在地,连连求饶:“侠士饶命!杀人灭口的事情全是屠二一人所为,我,我只是想捞一笔钱而已!”
“什么?!原来你们这对奸夫□□竟然还干出杀人灭口这种事?!枉我适才还怜惜你性命!”顾长烟脸上挂着几点未干的鸡血,气愤地撸起袖子冲上来,“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叫那狂徒勒死你!”
五娘没听明白:“什么勒死我?”
顾长烟以为对方脑子不清醒:“他刚才那绳子都要勒你脖子上了!”
“啊?”
五娘还没反应过来,“啊……….”她红着脸垂下头。
顾长烟:“?”
白郁“啧”了一声,扇子在顾长烟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崽子快别丢人现眼了。”
“你叫谁崽子?!又想打架是吧?”
白郁没理会恼得炸毛的顾长烟,将视线重新转回五娘身上,沉声问:“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我不杀你,你和屠二究竟在谋划什么?”
白蘺拽着被捆死了、晕过去的屠二,一路拖到墙边,掷球一般把他甩向墙边。
屠二肥硕的身体撞上土墙,发出一声闷响,灰尘簌簌落了一地。
屠二大叫着惊醒,一张脸上挤满了错愕,他环顾四周,见刚才那少年身前站着一黑一白两道影,挣了两下又发现手被一道铁索扣住,恍惚间以为是黑白无常来索命。
定睛一看才见墙角惊慌失措的五娘,她不停使眼色,屠二这才看清眼前一身黑衣的原来不是恶鬼,是个极高的年轻男子。
屠二那没几分才智的脑子飞速运转,以为自己杀人灭口,敛财私奔的计划败露。
“侠士饶命啊!”屠二求饶道,“那疯婆娘对我动辄打骂已经数十载,我准备杀她也实非得以,我不过是想拿了刘霸山那笔钱,等她死了,我好和五娘私奔!我真的没有干别的伤天害理的事啊!”
顾长烟:“你竟然要密谋杀妻?都杀人了还不算伤天害理?”
白郁看着屠二身侧的纹章道:“没问你这个,你身上的这个东西是哪来的?”
屠二看了眼身侧挂着的纹章,以为白郁也是来寻这件宝物的,赶忙激动地在地上蛄蛹两下:“大侠若是来寻这件宝物的,拿走就是,只求放我一条小命!钱!哦对!还有钱,我也可以尽数给你!”
白郁眯起眼睛:“哪得来的?如实交代,还有你们说的刘霸山是谁,你又与他交什么货?”
提到纹章来源和刘霸山的名字时,屠二的眼角明显抽了一下,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出个只言片语,眼神不住地往院子的一角飘。
白郁有些不耐烦,嘴角一勾,手一翻,掌心燃起一簇金色的火焰:“若是你不愿意说,那对我也没了用处,我大可把你捆在那边那堆枯草上,一把火毁尸灭迹。”
屠二顿时惊慌失色,连连摇头,语无伦次地说:“不能烧!不是……我不想死!”
白郁看着屠二涕泗横流求饶的模样,耐心渐失。
如果他再不说,白郁也懒得和他耗下去,他叹了口气,俯下身,瞳孔对上屠二的窄眼,眼底金色漫延开来。
有人比白郁更快,轰的一声,一双爪一样苍白的手掐着屠二的脖子直直按进墙里,掀起一阵烟尘。
指甲直接没入屠二颈上皮肉,他被尘土呛的咳嗽了两下,眼前灰尘散去时,屠二对上了一双更加令人惧怕的眼睛。
荡起的劲风掀开遮面的白纱,露出白蘺那双黑潭一般的眸子。
他保持着掐着屠二把人提的悬空按进墙里的姿势,吐出冷冷的一个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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