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作者:减肥只有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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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同学



      大庭广众说这种话,全场都惊了,那大喊的学生像是喝醉了酒与人在争吵,看见大家都在看他,索性站了起来,把话说给所有人听。

      什么社牛行为。

      “在座诸位,都是经纶满腹,才高八斗之士,远见卓识,经世致略,均是不同凡常之大才。今我张某不敬,乘杜康之威,借虎豹之胆,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诸位。”

      旁边人急忙拉他坐下,谁道他还走到正中央,向酒楼内所有人喊话:

      “一,半年前,圣上领神谕前往神山迎回明灵皇子,这位皇子是先皇哪位妃嫔所生?这位皇子侍奉神明,又是何年何月之事,为何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百年卷宗毫无此事?

      “二,明灵亲王归朝后为何神迹不再?甚至于我大盛朝世代风调雨顺,今年江南却出现前所未有之洪灾?”

      说完这两条,他捞起旁边不知谁的酒,又咕噜咕噜灌了半天:

      “三,圣旨中说陛下此行是迎明灵皇子,但为什么朝堂中有另一种说法,是陛下登神山为百姓祈福。而且两种说法几乎同时出现,”他环顾四周,“在座不少同学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想必都清楚我所言非虚。

      “那么四!嗝,如果说陛下带回来的人不是什么皇子,那么陛下此行为何,那么此人又是谁!”

      终于,从楼上下来一位中年妇人,虽然风摧霜折但依稀可见当年姿色,想来是这楼中管事的。

      “这位公子,妾身知道诸位都是经国略世的大才,将来都是圣上的股肱之臣,但妾身这里毕竟只是一介烟花之地,还请卖我个面子,莫谈国事为好。”说完微颔首,给那学生一个内敛但颇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学生没有理她,竟仍自说自话。

      “在座诸君不是别人,皆是数载同窗,也都知道家父前月,被圣上一路贬到滁州。”

      原来是张宰的儿子,难怪看着眼熟,小皇帝心想。

      等等,老张今年七十多岁,这小子看着与自己差不多,也就是二十多岁。

      行啊老家伙,老当益壮啊。

      “我在这里,非是要为家父鸣不平,而是想说陛下从神山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

      “陛下半年前本就耽搁了政务,如今又整日与那妖人厮混……”

      “妖人”没什么表情,静静听着中二少年的热血发言。

      “甚至于今日,陛下竟荒了早朝,不知与那妖人,在何处浪荡呐!!”

      他举起一杯酒,敬向一圈学生,又抬手,敬向酒楼里得其他人:

      “诸君明鉴,今我此言,已经是大逆不道,罪不容诛。就算我下一刻被千刀万剐,也绝无悔意!我所做,所说的一切,皆是为我大盛朝千秋万代,为我天下黎民百姓安宁。

      “惟愿诸君,听我之言,他日为官为政,亦以社稷为重,苍生为虑,则弟九泉之下,亦可瞑目矣!”说完深鞠一躬,长揖及地,而又掩面痛哭,底下学子也纷纷落泪。

      这番发言,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皇帝都要被感动乐了。

      好么,自己今天确实是没上朝。

      跟妖人浪荡去了,搁你面前浪荡呢。

      嘿,小崽子还做好了被千刀万剐的准备,像自己多可怜似的。

      实际上底下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你是傻叉。

      真的,越想皇帝越乐。

      他有多么慷慨激昂在皇帝眼中就有多傻*。

      这楼子必然知道这些学生们都是什么身份,知道还过来硬刚那么应该是后台有人。

      这小崽子也能知道楼子后面有人,这话应该不止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还有那些不在场的人。

      其实傻小子确实想到这酒楼背后的势力,甚至于,他设想到最坏的情况这酒楼后台是宫里的人,甚至就是皇上他自己,所以他也真做好了死的准备。甚至希望是这种情况,这样陛下就会真的听到他的话,那么他确实死而无憾。

      恭喜你,虽然楼不是陛下的,但陛下确实听到了,而且是现场真人4D环绕声。

      其实小皇帝为人很开明的,一想到这二百五这番话确实是真心为了这天下考虑,他也生不出来什么气。

      这样的话,自己也算是君子了吧,皇帝心想,起身向前。

      他不明白皇帝要干什么,但小将军又要了碟瓜子准备看戏了。

      “方才这位兄台肺腑之言着实打动我等,自神迹不再后鄙人也存有这样诸多疑问。听君一席话豁然开朗,但仍有几个问题想与仁兄,以及在座的诸位探讨一二。”

      小皇帝信步向厅中走去,边走边说,手中折扇轻摇,一下子就显出这群学生远不能及的气度。

      “方才足下说肺腑之言皆为苍生,今夏江南水灾,陛下在归朝之后就已经下诏拨赈灾款项,也下诏地方官府开仓放粮赈济灾民,那请问苍生又有何虑?”

      那学生被皇帝突然搭茬吓了一跳,又不认识此人,一拱手,回答道:

      “其一,陛下之前确是拨了赈济,但江南地方气候本就多雨,加上今年雨水异常增多,也就是说水灾还没有结束。

      “其二,我大盛朝连年风调雨顺,这次洪灾太过突然,地方官府必然行动迟缓甚至毫无对策。再加上前几年圣上裁剪冗员,使地方缺乏监管,又分散中央权力,这必然导致地方官员独占一方,大部分赈灾款会被他们装进自己腰包,这样受灾百姓就不能及时得到救济。

      “其三,我朝大部分的丝绸与稻米产出都是在江南地区,受涝灾必然大大减产。供不应需不说,必然有黑心商人趁这机会囤货居奇,哄抬市值,这样全国钱粮周转都会受影响。

      “其四,陛下继位以来一直实行什一税,这在丰年之时并无大碍,只不过是百姓余财都集中到了国库里。但今洪灾肆虐,稻米减产,百姓必无法缴纳足够赋税,若要要用国库钱帛供给地方,必然如前所说被大打折扣,这样收税的官府与交不起税的百姓必然会冲突,再加上粮荒,会有大批的人落草为寇。”

      “综上所述,今年的涝灾,非只区区江南一地之事,而是天下百姓深重之忧虑。”

      小皇帝心想,你这不是没喝醉,挺明白的吗?

      那刚才装什么酒后吐真言……

      不过一想到这样的人才马上就要为自己所用,为自己的摸鱼大业做贡献,皇帝不但不生气,心情还不错。

      “仁兄所言极是,但弟所以为稍有不同。先是其一,两次上奏水灾一次是六月廿八一次是七月初七,而今节气早过立秋,纵江南多雨也绝不至于再次发生水灾。

      “其二,地方监管缺位确实是今圣上改革所致,但今江南总督便是前御史大夫李同炎。老大人为官两朝,雷厉风行,绝不至于教地方官员克扣灾款,纵有,也不过是个零头?

      “其三,江南今年多水,但发生涝灾的几个州县均是地势偏低的丝绸产地,稻米产量不会有太大影响,即使有商人哄抬物价,也绝不至于影响全国钱米。”

      “其四,赋税确实是个问题,但这一点律令中早有规定,如遇天灾或其他情况,致使收税严重不足时,当地官府可审时度势,临时改制十五一税或二十一税,差缺部分由当地官府事后征收补足。”

      小皇帝也一拱手:

      “我这番见解阁下以为如何?”

      小张同志憋了半天:“前三条兄台批评的是,但第四个,我不曾记得我朝律法中何处有这种规定。”

      “第四个不是成法中的律令,而是二十三年前先皇朝时胶州平顺县遇山火的做法,该县官府事后受到了先皇的封赏,就在那个时候,先皇单独下诏对这一点进行了补足。”

      “阁下大才,鄙人叹服,先前鄙人酒后失态,胡言乱语,不想被真正有识之士指明批正,不胜惶恐亦不胜感激。”小张同学像模像样行礼作揖。

      底下学生不少都惊呆了,看来小张确实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居然还能对答如流。

      当然也不怪他们,太学教的一大部分都是四书五经这样偏理论的东西,像律令、杂政都不是主要。

      当然估计也是因为老张宰相的缘故,小张同学的见识要更广,即使本性中二,谈吐间也有老狐狸那种油滑的感觉。

      “不知阁下何方人士,可是在某所供职?”

      “兄台说笑,在下并无一官半职,只是个浪荡散人罢了,”说完,皇帝招呼看戏的俩人,一起走了。

      只留下身后众人惊叹连连

      哥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有哥的传说。

      ……

      …

      走出去之后,小将军憋不住了开始笑。

      笑,大笑,他在狂笑:

      “真行啊你,跟一个小屁学生比这个。”

      “他们都是一群吃白饭的,跟你一个当了六年的皇上比政治,真是哈哈哈……”

      “不行了,那小子太二了,可真不像他爹。”

      “哈哈哈哈……”旁边他也咯咯笑个不停,看来是对那些妖人之类的污蔑没有往心里去。

      三个人边走边笑,直笑到月亮上了老高才停下来。

      说皇上坏话,被皇上听到了,还跟皇上犟嘴——

      这小屁孩太好玩了。

      太学生中是多大的人都有,像小张同学至少二十五六了,比这仨人都大。可一个是年少有为的镇北大将军,一个是继位六年的当今圣上,一个是神明大人,在这三位眼中小张同学确实就是小屁孩。

      “是个好人,比他爹强。”

      皇帝下了结论。

      “走吧回宫吧,”小将军喝了两坛,有些微醺。他第一次喝酒,尝了一杯,略有上头,只有小皇帝一直嘴炮,没喝上酒。

      人间清醒。

      用现钱买了两匹马,径直回了宫里。

      当然怎么证明自己是皇帝,怎么进去的宫门那都是闲话,这里就不说了。

      总之陛下回宫后立即发了一个诏书,大意是这样的:

      今年的太学秋试在宫里考。

      陛下亲自出题。

      ……

      …

      刚刚为了陛下耍帅,三人都没怎么吃好,皇帝又叫御膳房弄点,还叫把过来请安的嫔妃大臣都轰回去。

      小将军第一回来凌翊宫,看着宫里装潢不停阴阳怪气,“这品味,还是这么土。”

      小皇帝扔过去一小坛,将军稳稳接住。

      他看酒馋,也想喝,小皇帝伸手拦下来:

      “喜欢喝吗?你可别喝多,你要耍酒疯天下可就真完了。”

      “不喜欢,”他抿了抿嘴,“酒又苦又辣的。”

      “那你还抢着喝。”

      他傻里傻气嘿嘿一笑:“想跟你一起喝。”

      小将军觉得自己不该在这。

      ……

      “宫里做的菜到底太细了,不够味。”小将军这样想着。

      “小九,你知道那花楼是谁的吗?”

      “啊?”小将军反应了一下。

      “啊,你说刚才那家红袖招啊,是滁州安康王的。”

      皇帝冷笑一声:“滁州地方,酒楼都开到京城来了?”

      “行了吧你,人家在京城没有丁点资产那才奇怪呢。”

      “安康王是哪个?”

      “好么,合着爷爷您是谁都不道就装上了。”

      没见过有人跟皇帝这么说话的,他觉得好玩,嘿嘿傻笑。小将军给他夹了菜,叨咕了一句“到底是喝多了。”又继续跟皇帝说:

      “安康王跟你是同一个太爷爷,从他爷爷辈一直就分封滁州。”小将军到底没文化,到现在还捋不清什么□□太宗,就照着小老百姓的俗话说。

      “跟你差不多大,听说是个美男子,搁滁州地方还是个名人。”

      “话说回来,”小将军突然严肃起来,“上回你出去捅幺蛾子,大臣们找不到你,就有人声张立安康王摄政,他来了一趟,安抚了一下那帮老帮菜,就又回去了,什么也没干。”

      小皇帝沉吟半天,自有打算,旁边小傻瓜又偷偷喝了小半坛,晕晕乎乎趴桌子睡着了。

      本来他皮肤白皙,就显得小脸通红,小皇帝掐了一把,起身把人公主抱抱到龙床上。

      小将军见状,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起身请辞:

      “微臣这就告退了,陛下也安寝吧。”

      小皇帝好笑,这时候假正经。

      小将军歪歪扭扭走两步,转了回来:

      “等等,你这阵子天天都让凌翊宫侍寝?”

      “啊,怎么了?”

      小将军看了一圈,这里就这一个床。

      “你俩睡一起?”

      “啊。”

      “怎么睡啊?”

      “就……脱衣服,上床睡呗,能怎么睡。”

      这张床不是什么超大款,两个大男人在上面必然挨挨擦擦,肌肤相亲……

      小皇帝也有点不好意思。

      “臭不要脸!”小将军气冲冲地走了。

      然后,偌大的寝殿里,两个人带着微醺的酒气相拥入眠。

      怀里的人还是那么好抱,整个身架好像就是为皇帝贴心设计的一样。

      睡着之前皇帝还在迷迷糊糊的想:

      江南,江南怎么了?

      啊,江南有烟花三月,有青墙黛瓦,

      那好,那就带他去江南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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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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