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

　　马车平缓地走在平坦的路面，褚睢玉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走山路真的太累了。
　　苍斛把水壶给她：“姑娘，累坏了吧，快喝口水。”
　　“谢谢啊！”褚睢玉接过来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没有在意苍斛欲言又止的神情。自打她醒过来之后，就常把谢谢挂在嘴边，搞得苍斛这个下人很有负罪感。
　　喝了水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褚睢玉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色，忍不住问苍斛：“来接我们的是公子的什么人啊？”
　　“是……”
　　“在下陈顺，公子待我如亲人，唤我一声阿顺，小姐也可以叫我阿顺。”赶车的年轻车夫在外头道。
　　褚睢玉微微笑道：“阿顺，我们要多久才能到长陵啊？”
　　“小姐，潞州离长陵并不远，快的话不用两天就到了。但是公子想小姐身子可能受不了路途颠簸，叫我慢一点，大概三天后到。”
　　“公子真是会为小姐着想。”苍斛道，也很自觉地把对褚睢玉的称呼给换了。到了长陵，回了褚府，褚睢玉就是正经的千金大小姐，再不能姑娘姑娘的叫了。
　　褚睢玉倒是没有发觉什么，她知道自己身份尊贵，苍斛和阿顺这样的下人自知低人一等，不敢造次，更不敢在称呼上有所怠慢。你若和他们过于亲近，反而是害了他们。
　　“公子那般聪明睿智的人，想事情自然是周全。”褚睢玉道，“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和我们一起。”
　　“公子说了，他很快就可以来长陵找我们会合的。”
　　“这样便最好。”

　　相里芸得知相里憺居然亲自去请那个叫什么郭姫的名医，惊得摔碎了手中的琉璃杯，丫鬟们吓得全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王爷说去你们也不拦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的身子！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万一王爷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哪一个担当的起！”
　　她骂完，又气又急，叫上贴身丫鬟：“玉管，给我备好马车，我要去找王兄。”
　　唤玉管的丫鬟赶忙上前来道：“郡主，王爷说了，你不能出这王府，出去了……出去了谁也护不了你……”
　　“我叫你去给我备好马车！还要我说第三遍吗？！”相里芸气急败坏道，颇有要撒泼的意思。
　　玉管一脸纠结，看了看跪着的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相里芸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只有在相里憺的面前才是一个大家闺秀，平日里相里憺不在，下人们稍有差池，轻则掌嘴，重则用刑。奈何她是郡主，谁也不敢去告诉相里憺，只能暗自叫苦。
　　就在相里芸准备动手亲自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丫鬟时，前头来人传话：“王爷回来了！”
　　玉管和其他跪着的丫鬟们都不禁松了口气，看相里芸难掩欣喜地跑出去，也都赶忙跟了上去。
　　相里憺走在大都督府的石子路上，时不时地会轻轻咳嗽几声。郭姫跟在他身后，对周遭环境丝毫不感兴趣。
　　“王兄！”相里芸急匆匆地跑过来，站在他面前，呼吸有些急促，“你去哪了？”
　　相里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着往前走。
　　相里芸吃瘪，有些不悦地看向郭姫，郭姫很识相地问了一句好：“见过淳安郡主。”
　　“你就是郭姫？”相里芸问。
　　郭姫笑了笑：“郡主真是好记性，这是郭姫第四次来大都督府了。”
　　“是吗？我记性不好，来大都督府的非富即贵，却不曾见过你这样的白丁竖子。”相里芸不动声色地讽刺道。
　　“郭姫上一次来府上的时候，府上还没有淳安郡主这个人。”郭姫道，脸上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微笑。
　　相里芸听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瞪了他一眼：“你好大的胆子，你……”
　　“够了淳安！”相里憺背对着她不悦道，“回你自己的房里去，我和慎独有事要商量。”
　　“王兄！”相里芸走到他身边控诉，“他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难道不应该责罚他吗？”
　　相里憺给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他说的是事实，他上一次来的时候，你还不是郡主。”
　　“我……”相里芸顿时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的郭姫，登时委屈地转身就跑。
　　郭姫走到他身边：“好歹也是你妹妹，说话还是不要这样伤人。”
　　“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自作聪明，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在府时她做的那些幼稚的事。”相里憺道，将貂皮大氅脱下，赵赟将之接了过去。
　　“郡主是不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及笄了吧？！”郭姫随口问了一句。
　　相里憺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还没有娶妻？”
　　“咳咳……”郭姫赶忙假装咳嗽借以转移注意力，“王爷劳累半天了，先坐下好好休息吧。”
　　两人在书房里坐下，丫鬟给两人倒上茶后退下，相里憺才道：“你我年岁已到，本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却仍然还是自己一个人，倒也是同病相怜了。”
　　郭姫却将眸色一沉，不做言语。
　　“哦，本王忘了，慎独兄是娶过妻的，只是…….唉…….”说着相里憺就故作无奈地摇头叹气了起来。
　　他要是不提，郭姫自己都快忘记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好多年前，师傅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只是小师妹第二年就突染顽疾，不治而亡了。
　　“其实本王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你和师傅两人，都没能救回小师妹，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若是早一点，也不会发生那样令人惋惜的事。”
　　这是相里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提起两人的师傅。郭姫看着曾经的师弟，如今的潞州大都督，心中竟然有些感慨起来。
　　只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如今形同陌路，客套得只能以普通朋友相称，也是旁人没有想到的。
　　“命数如此，也不是我和师傅能够左右的。”郭姫饮了一口茶，“否则，我们两个也不会坐在这里说起当年，不是吗？”
　　相里憺冷笑一声：“师傅他老人家老糊涂本王可以理解，慎独兄你是不是真糊涂，还有待本王进一步考究。”
　　“王爷何出此言？”
　　“当年师妹为什么会突然撒手人寰，难道你不清楚吗？”
　　郭姫手中的茶盏哐当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看相里憺的眼神也清冷了起来：“这个王爷倒是说对了，郭姫还真是清楚得很呢。”
　　能将师兄惹得这般严肃认真，相里憺很是得意，方才进入主题：“算了，不说这些陈年旧事。慎独兄还是说说，你不在师傅老人家身边待着，跑来潞州做什么？”
　　郭姫不动声色地拂了一下被茶水沾湿的衣角：“师傅要闭关了，我下山来办自己的事。”
　　“慎独兄何时下得山？可是去过长陵了？见过圣人了吗？”
　　“王爷好多疑问啊。”郭姫笑了笑，“郭姫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了。”
　　相里憺握茶盏的手稍稍一收紧：“下山多久了？”
　　“约莫一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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