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避世——夜路

　　你不确定到底该往哪里走。于是，你径直穿过一个冰冷的房间，里面满是泛着金属光泽的罐子，这些罐子通过软管和电缆与金属折叠桌上的笔记本相连。下个房间看起来像一个冷藏库，只是挂在铁链上的不是牛或者猪，整齐的网格线勾勒出墙壁和地板。每一块金属的表面都反射出你扭曲、抖动的影子。

　　你利用对雪屋的了解，帮助记忆所看到的一切。对朱利安来说，你对这里的记忆比黄金更有价值。

　　考尔博士在隔壁房间的最里面等着你。她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实验服，翻领的位置印着KXG。在这里，整齐的网格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山一样的暗褐色积雪，慢慢地与冰冷的墙壁冻结在一起。头顶的风扇将低于零度的冷气送向那堆积雪。

　　“晚上好，塞莱斯特。”瑞默尔说道。“关于亲王来信，我思考了很久。我想我有一个解决方法。我要你杀死我。”

　　“然后，你就可以……那什么……重生？”现在你有点好奇了。黑暗复活非常吸引人。

　　“没那么夸张。这是政治，不是玄学。”

　　考尔在积雪中摸索。过了一会儿，她探到了手肘深的地方，拖出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女人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你。她的面容毫无生气，你几乎认不出那就是英维迪亚·考尔。真正的考尔打算让…一具克隆…假扮自己？克隆的脚上沾满了鲜血，并饰有吉赛尔的符文。难怪女巫几乎撑不住了。

　　“秘党禁止大多数电子通信时，”真正的考尔博士说道。“瑞默尔氏族以为自己可以建立一个隐蔽的网络。那个网络也被“黑了”。吉赛尔就是这样找到我的。当然，她和我现在是好朋友了。但是，我很清楚，几个世纪前创造的血魔法和其他任何古老的、未加密的通信协议一样脆弱。我最初的计划是使用克隆作为信使，既可以通过正常的邮递方式，也可以对它们进行编辑，通过基因分析读取信息。可惜，他们一直无法投入使用。而且，莱托亲王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赞成我的工作。”

　　她花了一点时间控制自己的愤怒，继续说道：“你熟悉第二宗教裁判所吗？塞莱斯特。”

　　“我听过这个名字。”在瑞默尔把你卷入阴谋——一个可以导致你毁灭的阴谋——之前，你想要保持沉默。

　　“你可能已经发现了。在提到他们时，血族的那种恐惧。他们有组织，有能力，而且很危险。但并非所有的猎人都是那样。有些只是摸不着头脑的小丑。上次离开设施时，一个这样的团体袭击了我。我杀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但还是有少数人逃脱了，而且他们依旧在找我。我想把自己交给他们。”她向克隆人打了个手势。“一旦每个人都认为我死了，我就有时间把研究转移到其他地方，远离莱托。现在，我们自己筹集资金。我不需要他。”

　　你扫了一眼房间。这里只有你，考尔博士，半死不活的克隆，还有阳台上的几个技术员。结冰的管道从远处墙壁上的一个大型水箱延伸出来，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冷却系统，系统周围是各种警示标志。巨大的铁链悬挂在天花板上，作用不明。附近的门都锁着。

　　瑞默尔冷冷地看着你。

　　“你真的认为可以这样骗过莱托？”你担心考尔博士低估了亲王。

　　“图森的上一位亲王死于让骄傲压倒了自己的常识，”考尔博士说道。“莱托已经非常好地吸取了教训。某件事情不值得花费资源维持，他就会及时止损。我不值得大动干戈。他会让我离开的。”

　　你坐下思考自己的选择。瑞默尔也许是对的，猎人并没有那么危险，除非是你失误了。你最大的问题是图森亲王。你与秘党的关系是复杂的，有时是模棱两可的，莱托亲王和你的关系同样不确定。

　　将这种模棱两可发展成敌对会非常可惜。况且，莱托不是傻瓜，他最终会知道真相。

　　另一方面，“最终”不是“现在”。现在，你在考尔博士的地盘上，你知道她不会轻易接受拒绝。

　　“先说清楚，我不是在要求你提供无偿服务。我当然会付钱。5000美元，够了吗？我也可以教导你。奇术、超感、支配野兽和凡人。我想，贾斯珀是这么描述的。有点夸张，不过，确实是这样。”

　　然后，她抬起手上的戒指。“或是这个。几年前，我偷走了它。我已经解开了如何保存咒血的秘密，并且开始打造一个功能更强的戒指。所以，这个可以给你。如果你能帮忙的话。”

　　“我会帮你的。但是，你必须教导我。”奥秘比遥远亲王的意志更有价值。

　　考尔博士脱下实验服，卷起她的袖子。“那就赶紧吧。”

　　你早就发现，她对自己的身份和存在价值有点神经质。尽管如此，你还是跪了下来。她的血液就像星光：冰冷而清澈，充斥着你无法理解的图形。你勉强起身，有一点点恍惚。

　　“真是糟透了。”考尔博士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真正的学习可以开始了。”

　　真正的学习包括一个教学大纲（30页）和一箱子的书籍（35000页）。

　　“失望了？塞莱斯特。”她轻笑着说道。“你在期待更神秘的东西？被一道闪电击中般的启示？与神圣守护天使的对话，告诉你寻求的真理？”技术员将书籍装上车，她咚地一声敲了一下后备箱。“开始看书吧。”

　　考尔博士微笑着，扬起一种光彩夺目的神情。那个瞬间，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不过，很快，她的眉毛就在沉思中拧了起来。

　　“我们需要小心把握时机。”她说道。“理想情况下，事情会这样发展——面前的IC-12会上你的车，如此，看起来就像是我要去图森直接与莱托亲王交涉。我会驱车到猎人们住的地方。设施与图森之间有几个秘党的掩护所。你到达其中一个位置，给我发一条短信，告诉我一个与所在位置相对应的数字。然后，真正的我告诉猎人你的所在位置。你停车加油。猎人们出现。你以最快速度消失，让IC-12失去保护。他们把她烧成灰烬。既然是在秘党的掩护所，至少一名莱托亲王的仆从会见证我的毁灭。”

　　你之前和猎人打过交道。于是，你和瑞默尔仔细研究了每一个可能的细节直至深夜。第二天晚上，你准备出发了。考尔博士把一部古董一次性手机塞进你的口袋。

　　“找到合适的地方，给我发短信。”她说道。“我要准备一个伪装，这样才能和猎人会面。”

　　“关于吉赛尔。你知道的，她很痛苦。”

　　“你太稚嫩了。”考尔说道。出人意料地，她摸了摸你的脸，又猛地抽回了手，对自己展现出的温柔感到厌恶。“但是，你希望我怎么做？塞莱斯特。她试图毁灭我。我可以杀了她或是研究她。现在，我在消耗她。每过一个晚上，她会变得虚弱一点，我也会领会多一点。塞莱斯特，别再纠缠于正义之类的凡人概念。专注于知识，专注于领悟。这是吉赛尔和那些猎人之流无法从我们身上夺走的东西。”

　　考尔离开去拟订她的计划。

　　IC-12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不过，她能遵循基本的指示，甚至能死记硬背一些句子。你把一副廉价太阳镜塞在她的脸上，这样就没人会注意到她茫然的眼神了。

　　你经过一个壳牌加油站，正是之前丢弃旧手机的那个地方，你发现那个地方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朱利安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现在，你也是。

　　距图森一小时，有个叫梅斯考尔的地方，你发现一只老鹰在头顶盘旋。你不能确定它是不是里加，但是，从拥挤的拖车公园来看，你知道血族在这里很活跃。

　　你驶入一个24小时加油站。考尔博士认为，这里是莱托亲王监控着的加油站之一。一间破旧的筷马热食坐落在高档住宅区和那些拖车之间。分隔社区的“树林”布满了蛇腹形钢带网，防止人们越过社区的边界。

　　你给考尔博士发去一条信息：8。

　　这是你和她精心安排的23个地点中的第8个。她会把信息传递给猎人，他们已经得到你这个地区活动的消息了。你所要做的就是，把IC-12丢下车，然后逃离现场。

　　这是一个很好的位置：加油站附近的车库属于莱托亲王，同时，你注意到，距此一英里处的另一个车库，上面有朱利安·西姆的爪刀标记。几英里内有两个可防守地点，还不错。

　　将车停在一个偏僻的位置，你把IC-12一个人留在车外。如果有人用大火力轰飞她，你也不会失去自己的车。接着，你步行绕过筷马热食，寻找驾车和步行两种不同的逃离路线。

　　回到日产车附近，你发现一辆黑色福特Econoline在筷马热食的停车场打转。车顶灯带、尾部绞车、有色车窗……他们是猎人。

　　车停下来，跳下来四个人，手里拿着散弹枪和大砍刀，都是制服血族的有利武器。司机最后一个下车。与其他人相同，她穿着防弹衣，脖子上有显眼的铁项圈保护。

　　他们不是心惊胆战的外行。不过，他们发现并接近IC-12时，你知道考尔博士的计划奏效了。他们能够轻易地包围并摧毁她，而你有一条畅通无阻的路线，可以返回自己的皮卡。

　　眨眼之间，五个猎人一齐从天而降。片刻之后，IC-12倒下了，一个发光物击中了她的后背。白色发光物闪烁着，发出燃烧的嘶嘶声，她尖叫了一声。然后，烧成了灰烬。

　　接着一发子弹直接命中了你。砰的一声，你撞上铁栏杆。你跪了下来，耳边是嘶嘶作响的燃烧声。你低头一看，子弹打中了考尔博士给你的一次性手机。你一边与受惊的心兽斗争，一边飞速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扯出来；下一秒，手机迸出一阵白色火花，强光让你一瞬间失明了。

　　白色火花在眼前跳动，你听见裁判所的无线电通信。“主要目标已清除。非法人物已排除。现与次要目标交战中。”

　　两名戴着凤凰臂章的特工开始靠近。与多数猎人不同，这些士兵有官方身份。他们属于第111军事情报旅。第二宗教裁判所肯定渗透了美军。

　　他们手持改装的散弹枪，几乎可以肯定装着龙息弹，一种能把你烧成灰烬的纵火弹。另外四名特工手持重型突击枪成扇形散开。防弹背心上写着FBI。

　　由于火光过于耀眼，特工们又没戴夜视镜，他们在黑暗中暂时失去了你的踪迹。但是，他们的行动冷静而专业，打开枪挂战术手电，快速搜寻着筷马热食停车场。

　　现在，你只剩两个选择：要不要现在就冲回日产？他们目前还没注意到你的车。他们最终会发现你，不过，你可以试着引诱他们远离日产……或者，在他们彻底组织起来之前，冲上驾驶座开车逃离这里。

　　经验丰富的猎人料到了爪子、尖牙、成群的蝙蝠，甚至更糟的东西——但是，有时你可以选择逃跑，而他们不会料到这招。

　　手电筒的光穿透了你撒下的阴影。逃跑的时候子弹在周围乱飞。不过，你比特工的速度更快。虽然你的速度依旧比不上飞驰的子弹，但是拖车公园的矮石墙保护了你不受呼啸而过的子弹的伤害。你不停地移动，直到彻底逃出特工的视线。

　　拖车公园是一个拥挤的地方：老旧的一户二宅几乎一个挨着一个，小巷窄到几乎只够容纳一辆越野摩托，绝对不够一辆消防车通过。这个地方散发着血族的气息；没人能收买这么多机构，也没人想这么做。

　　你注意到一个低矮的屋檐。你荡上去躲避特工有针对性追捕；没人开枪。你保持着隐蔽，但是第二宗教裁判所的特工不肯放弃。他们决心找到你。你能听到无线电的噼啪声。他们肯定明白，你无法永远躲在这里。你抑制住看表的冲动。

　　你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躲避着一支手持斧头的四人小队。

　　然而，从屋顶跳下时，一名FBI特工正好走到拐角。他没开战术手电筒，手里有一支重型突击枪。他对墙上奇怪的阴影感到困惑。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他挥动手中的突击枪，一个女人探出头来。特工转过身，确定不是威胁，他并没有开火。

　　有时，与专业人士共事也很不错。

　　你跑到拐角处，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特工开火，子弹打穿了拖车。他想要接近你，几乎是把房子射成了两半，子弹在周围乱飞。枪弹从头顶掠过，你猛地匍匐在地。

　　可以接受平民伤亡的专业人士。这不太妙。

　　大约还有三秒钟，那个特工就会走到拐角处，然后把你整个轰飞；六秒钟后，三四个特工就会聚集到你在的位置。

　　你跑不过子弹。不过，你或许能够以智取胜，尤其是在一堆错综复杂的非法电力接线和倒塌棚屋之间。趁着特工拐弯，你逃出他的视野。你发现一辆没有轮子、车门的吉普，被四周的建筑物夹在中间。你从吉普中间挤过，爬到车的另一边。特工走过来的时候，你躲在发动机缸的旁边。

　　他打开手电。光束中的尘埃透着光亮，你蜷缩在更深的阴影里，直到另一个特工走了过来。

　　“别分散。”

　　“对不起，长官。”

　　追捕你的人关掉手电，跟着指挥官离开吉普的位置。两名持有散弹枪的特工经过，你移动到拖车公园的深处，躲在一个旧卫星天线后面。其中一个用手电查看缝隙，不过，那里不是你躲藏的地方。然后，他们继续向前去。

　　要现在冲回车上还是再等等？

　　砰地一声，一颗子弹打在了小巷尽头的一个非法丙烷管线上。整条管线都燃烧起来。

　　他们打算烧掉拖车公园来逼你现身。

　　出于对火焰的恐惧，你本能地往后退去，正好看见整个停车场还有你的日产车。他们没有注意到混在其他车辆中的皮卡。你看到两辆黑色别克SUV，特工从车上鱼贯而下，就像载着盖世太保的小丑车——夸张地超载满员。不过，他们并没有和皮卡停在同一边。

　　更多特工从后面过来，准备包围燃烧的拖车公园。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除非你采取行动。你冲向日产，从驾驶侧爬了进去。他们没有发现你。你扫了一眼停车场，记住车辆大概的位置，低着头发动了皮卡，也没有打开车灯。你没有发出太大声音。然后，你就这样靠着记忆驾驶，开了500米都没敢抬头，飞一般地离开了停车场。

　　等你探出头来，发现并没有人在追你。他们在混乱中失去了你的踪迹。

　　又开了几英里，你拐入一条小路，在一家废弃玩具店的停车场停下车。你开始搜车，寻找窃听器、炸弹和任何怪异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你安全了。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但是，你履行了承诺：与莱托亲王有关的人一定看见了考尔的“最终死亡”，这意味着她可以畅通无阻地打包离开而不被秘党阻挠。你交到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考尔博士甚至亲切地帮你洗了车。

　　你注意到，车后一英里有辆车正跟着你。正想着要如何处理这个新问题，那辆车闪了一下远光灯并且友好地按了按喇叭。一只手在车窗外挥动。

　　出于好奇，你放慢了速度。

　　瓦尼开着一辆柠檬黄的菲亚特500在你车边停了下来。“我想我被炒了！”她冲车窗外喊道。

　　看来，你今晚交到了两个盟友。有趣。现在，你只需要想着要怎么跟莱托亲王汇报。

　　你已经知道了一些跟考尔博士设施有关的事。朱利安也许想要知道那些情报。他的收发箱就在附近。不过，你怀疑无论朱利安打算拿考尔博士的研究做什么，都可能引起秘党和第二宗教裁判所的注意。

　　你打了一份纸质文档，简述了你所知道的事，然后把这篇概要扔进收发箱。你尽可能地让上面的内容看上去更有吸引力。隔夜，门下塞进了一个装有4000美元的信封。于是，你继续写下所有你知道的信息。

　　几晚后，多弗的一个仆从敲响了你的门，通知你午夜来蝰蛇面见莱托亲王。

　　通过玻璃墙，鹰亲王一边俯瞰着疯狂的舞池，一边盘问你关于裁判所的袭击和考尔博士的“最终死亡”的事情。你告诉亲王自己的所见所闻。这很简单，因为你确实看到了考尔变成了灰烬。要么莱托亲王是一个比你优秀的骗子——这是可能的，要么他真的相信瑞默尔在那天晚上毁灭了。当然，既然成功完成了任务，你自然拿到了更多的钱。你把报酬都保管在床垫下面。

　　你回到停车场，停好日产车。锁好大门，检查保全系统，然后沉沉入睡。

　　那晚，你梦见自己在驾驶飞机。但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不…这甚至不是梦。

　　一段记忆。或者仅仅是想象？你驾驶着一架古老的单引擎螺旋桨飞机飞越夜晚的沙漠。你感觉自己几乎可以触摸到月亮。

　　注意到那架意大利战斗机时，一切已经太晚了。片刻之后，战斗机上的维克斯重机枪就在你的信天翁D.III的机翼撕开了一个口子。

　　你在空中翻滚。然而，天色已晚，你所依赖的上升热气流几乎已经不剩什么了。子弹打烂了你的引擎；如果你能呼吸，黑烟会呛死你。

　　过去的三周里，整个撒哈拉地区荒凉到仿佛就只有两架飞机。几秒钟后，你意识到，这个地区将只会剩下那一架飞机了。

　　思忖过去几周的可怕经历，火焰蔓延到了你的驾驶舱。

　　1917年8月

　　你对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充满怀疑。参战是…你到底为什么参战？为了成为一个英雄？为了向奥斯曼帝国的巴努·哈奇姆长者证明自己？

　　你意识到真相微不足道。对血族而言，生存就是最高尚的美德。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就是一个血族最大的期待。或许，其他东西会随之而来——仁慈或是愤怒、能力或是财富，但是，没有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一切都没有意义。

　　志存高远也许很高尚。然而，你必须先保住自己的生命。你会竭尽所能，迎接下一个夜晚，再下一个夜晚以及未来无数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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