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247

　　多说一句，可能有在中间开始看文章的朋友，文俊作为一个跨越时空的穿越者现在的年龄不过十八九岁，在净汉的世界里所有人包括灿对他来说都是大了好几岁的哥(李灿当哥啦)，所以大家也都理所应当把俊当孩子看待，解释一下这一点这样有些对话情景大家就不会觉得有些违和了。

　　参与者 Participant

　　DK DINO WONWOO

　　旁观者 Spectator

　　HOSHI WOOZI THE8 MINGYU

　　SEUNGKWAN VERNON

　　迷失者 Lost people

　　S·COUPS

　　外来者 Outsider

　　JOSHUA

　　沦陷者 Patient

　　JEONGHAN

　　拯救者 Savior

　　JUN

　　藏匿者 Concealer

　　……

　　○●又一次

　　“为了不让所爱之人受伤，

　　他选择继续隐瞒真相。”

　　“俊啊，帮我个忙吧~”

　　还在帮忙摆弄病床支架的文俊辉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跳开并警惕地抬起了头，每次尹净汉用这种语气说话基本不会有什么好事。

　　“干嘛那种表情啊，又不是什么坏事，就跑个腿的功夫，真的不会费多大劲的……”

　　文俊辉终究是没抵得住他哥一路连哄带骗还用自己是个病人这种借口来压榨他的同情心，他还是答应了去帮忙跑这一趟腿，跑去找了一趟崔胜澈。

　　崔胜澈这三个大字虽然在文俊辉和尹净汉认识之初就不断地出现在他们的故事里，但文俊辉还真是第一次见他真人。

　　而对于崔胜澈来说，他也是很早就知道尹净汉有个从国外来的弟弟，但是从来没有见过。

　　两个活在对方传说里的人物第一次见面是在崔胜澈房间的门口，文俊辉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反应。他当时还以为没人在家，没人更好，不用和陌生人打交道是最好的，反正他也有净汉哥给的密码。令文俊辉没想到的是六位数的密码自己都能给忘了，试了两三遍都没有成功，就在他正对着电子锁犹豫时，门突然就开了，他伸着根手指悬在对面人肚子面前仿佛要戳人家肚脐眼的场面可以说很尴尬了。

　　尹净汉应该事先也给崔胜澈打过招呼，不然得话文俊辉觉得自己现在就不会是坐在宿舍沙发上，而是应该被请去保安室了—— 一个在自己家房门口试电子锁密码的陌生人，谁看都觉得可疑吧。

　　文俊辉进了门就无比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两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他哪里知道看起来酷酷的崔胜澈因为觉得是见尹净汉家里人所以现在也紧张的很，刚刚半天不开门就是跑去换衣服加整理房间了。

　　……

　　“咳，我给你倒杯水吧。”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沙发上沉默到底不是个办法，崔胜澈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一直觉得自己像在不熟悉的亲戚家里做客的文俊辉连连摆手、下意识客气道，“啊不用不用，我给完东西就走了。”场面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还是文俊辉主动把背包里的文件袋掏出来递给崔胜澈，两个人说起正事场面才不显得太尴尬。

　　接过文件的崔胜澈随手翻了几下，向文俊辉示意了一下就拿起手机开始敲击屏幕，大概是在联系什么人。

　　崔胜澈哒哒哒敲击着屏幕，也不知道还要忙多久，文俊辉有点无聊。不过现在更让他在乎的是，从答应帮忙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直用股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萦绕在心头。

　　他又不傻，文件袋里各种各样的资料再结合一下尹净汉这几天絮絮叨叨忙里忙外的样子文俊辉就猜到了，尹净汉这几天忙里忙外为崔胜澈联系了国外的医生，美其名曰为胜澈xi治疗膝盖，实际上是打包把人送出国外。

　　本着尊重他哥的想法文俊辉从来没有提过，但他向来是不支持尹净汉这种可以称之为“自暴自弃”式的逃避。

　　善意的谎言可以有，但如果为了延续这个谎言付出超乎自己能力范围的代价，那这个谎言是不是就显得有一些苍白无力了。尹净汉为了瞒这件事使尽浑身解数，花费了大量的心力去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可以随时与他“感同身受”的文俊辉太清楚尹净汉耗费了多少心思去坚守着虚假的真相，虽然一直在配合他但文俊辉自己是真不明白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而且净汉哥和胜澈哥不是恋人吗？恋人的话就更不应该如此隐瞒了吧。假设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和全圆佑身上，文俊辉有自信相信两个人一定不会对彼此隐瞒。

　　虽说全圆佑确实是大部分情绪都收着很内敛不外放的人，但他也是个有什么问题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人，逃避和隐瞒绝对不会是他的第一选择。事实也证明这种处事的方式很不错，文俊辉从来没有和全圆佑吵过架。在互相都留有自己空间的情况下又能靠着默契做到毫无隐瞒，文俊辉自己都觉得神奇。

　　也因为这样，对于这两个人的这种情况他可真是不懂了，到底是有什么不能一起面对的啊？成年人之间的爱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发自内心情感之外的东西去维系，尹净汉到底是不相信崔胜澈对他的爱，还是不相信他自己。

　　崔胜澈的事情貌似解决地差不多了，犹豫再三文俊辉还是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了口：“胜澈哥，你没觉得净汉哥最近有点奇怪吗？”崔胜澈明显被问得愣了一下，但他又立马表现出很轻松的笑容反问道：“那俊觉得他奇怪吗？”口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文俊辉有点恼，他是真心实意想说点什么提醒一下他的，谁知道这哥这么神经大条完全不当回事，“不是，我说真的，他最近总往医院跑。”医院啊大哥，医院，我说得够明显了吧。

　　“最近吗，啊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去北海道玩了，这家伙不仅背着我，连自己弟弟也抛下了，真的过分啊。”说话的时候崔胜澈还不忘拍拍文俊辉的肩膀以示安慰。这个时候已经文俊辉急得恨不得直接说实话，这位胜澈哥的耳朵里怕不是有什么过滤系统，自动忽略更重要的意思。

　　“你这样子让我特别想……打你……”

　　憋了半天不说话的文俊辉突然冒出来一句，这句看起来比他之前所有的话都更有冲击性，崔胜澈被吓了一跳，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如此情深意切的威胁了。

　　看到崔胜澈诧异的表情文俊辉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他的韩语本来就是现学的，情绪一激动就容易敬语平语混着说。现在看到崔胜澈的表情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语法有了什么问题，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他现在对着大了他将近十岁的人“出言不逊”。

　　“是这么说的吗，我韩语不是很好啊。”刚刚那股子汹汹的气势突然就弱了下来，文俊辉当然不是真的想打他，但他确实有点生气。深呼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文俊辉没有忘记对于崔胜澈来说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陌生人哪来的权利对他们指手画脚呢。

　　“你到现在都没明白吗？”文俊辉决定还是采用循循善诱的方法。

　　“明白什么？”崔胜澈的回答快得出奇。

　　“他想做的事情。”

　　“他想做什么呢？”

　　崔胜澈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文俊辉没想到这哥会用这种兜圈子打哑迷的方式回答，他当时只觉得半天说不通很心急，很久以后才意识到如果全然如他所想，那崔胜澈这种状态是说不通的。文俊辉天性并非敏感，年少的他又未曾有相关的历经，他忽略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后来再想起这段经历文俊辉才惊觉原来悲剧开始的时间比他以为的还要早；并非无人挣扎，而是他们因绝望缠绕得太深太紧放弃了求生，他们顺着命运的剧本一步一步走向注定的悲剧。

　　“他想，他想……”他想一个人承担所有痛苦的一切！文俊辉巴不得吼出心底里的话，但他不能那么做，那样尹净汉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功亏一篑了吗？

　　崔胜澈看着文俊辉，表情淡然到就像是对他话里隐藏的一切全然无所谓的样子，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惊讶。两个人沉默无言四目相对时文俊辉注意到崔胜澈的眼神有麻木又黯淡，就像在看戏，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戏。

　　文俊辉读不懂他的心思，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只觉得崔胜澈的眼神仿佛在说自己现在这所有的努力不过都是一场笑话。场面冷下来了几秒，先开口的人是崔胜澈，“那你又明白他想做什么吗？”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把文俊辉呛住了，趁一时的嘴快他回了句：“肯定是比你清楚一些。”

　　崔胜澈不说话了，场面又陷入了寂静。如果文俊辉能够多了解一点他面前的这位哥就会发现现在的崔胜澈有多么的异常，文俊辉后来想过很多遍，在那么多个时间节点上、随便哪一个都好的节点上如果他当时能再做点什么，是不是也能改变一下下未来……可惜，没有如果。

　　文俊辉到底还是在沉默的对峙中败下阵来，当时的他还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只觉得崔胜澈未免迟钝的太厉害了些，满心奇怪那么聪明的净汉哥怎么选了这么一个迟钝固执又奇怪的人。之前剑张跋扈的气氛搞得两个人都很尴尬，匆匆告别后文俊辉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离开以后的文俊辉又无奈又恼火，他还好奇尹净汉是怎么把自己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原来不仅因为他骗术高明，更是因为这被骗的人心甘情愿自己把眼睛耳朵都堵上。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成年人面对问题的态度还不如他一个孩子呢。一个就我不说我不说我就是不说；另外一个也不知道是真迟钝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我不听我不听我听不懂。回去的一路上文俊辉心里对崔胜澈的评分降到了最低点，亏得自己还想帮帮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他这个样子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哼。

　　很久以后文俊辉才明白，那个时候不懂的人恐怕是自己。虽然当时的他大抵猜到了一点，可终究是没能够抓住这一点端倪往下追查，只是觉得崔胜澈应该是在自己骗自己。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尹净汉骗崔胜澈，一个绞尽脑汁一个心甘情愿。

　　大楼外面的天空是石灰一样的白，大街上无论是人群还是树木多多少少沾染了些冬天的寒意，文俊辉突然想起离开属于自己世界的时候还是穿短袖的季节。

　　回疗养院一路上文俊辉的大脑都乱乱的，来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都再一次复现在眼前，可即便想到头要爆炸也没想到什么有用的。

　　故事的开头很梦幻不是吗？

　　梦中跨越时空相连接的世界，温柔善良让处于灰色地带十几年的小透明真实感受到爱意的哥哥，还有被哥哥哄着戏剧性给自己表白了的全圆佑……多么美好的一切，可为什么现在要把赋予了他这一切美好的人带走呢？

　　是他之前得到的太多所以现在要被收回去了吗，是他这样的人就注定要在灰色的世界结束自己的人生吗？那尹净汉做错了什么呢，他又凭什么要经历这一切？如果，如果是上天在惩罚他文俊辉的话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好了，习惯了，从小到大他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挺过来的吗，可现在为什么要连累别人呢？

　　所有的努力在冰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渺小而脆弱，尹净汉突然晕倒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有几次在他昏迷之后文俊辉都能够清楚看到自己的身体是如何开始变得有些透明的。

　　乐天派，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乐天派，可再顽强的玫瑰也没法在贫瘠的沙漠盛开，层层重压之下即便是他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文俊辉终于没忍住蹲在住院大楼前面的小亭子里哭了起来，他突然很想全圆佑，迫切希望圆佑能立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样他哭泣时可以依靠的就不止是冰冷的柱子了。

　　13.压低帽檐

　　○●奇怪的人们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个月了，文俊辉都快忘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虽然根据净汉哥说的原有世界不会发生太多变化，可是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可都是真真切切地在度过。那些时光在他身上打磨的痕迹一点不会少，这个世界的文俊辉是一个只有心智会长大的人。

　　文俊辉早就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好奇，他不喜欢这里，在这里接触到了太多负面的情绪，在他心里尹净汉是自己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文俊辉就像是和尹净汉汪洋里连在一条绳子上的两条浮木，他清晰地感受着尹净汉每天在新的绝望里挣扎然后一点一点沉没——可面对众人时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两个人每天最期待的是睡觉闭上眼睛以后的世界，仿佛这样就可以逃离外面的一切，他们每天渴望着入梦后可以在梦中相见，期待着一觉睡醒一起到了文俊辉的世界，但是这一次，奇迹没有发生。文俊辉认为自己不能在尹净汉面前表露悲伤的情绪，他哥已经够痛苦了，没有谁比病人本身更加难受；可对于那群并不算熟悉的人他也没办法显露出脆弱的一面，这个世界里唯一亲切的人需要他的保护，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沉默着强迫自己消化情绪。

　　时间从不曾因为人们的祈祷停留，首尔已经是冬天了，白雪覆住了街道和建筑，但没有压住人们的生气。街边的小吃店橱窗上是厚厚的水汽，夜晚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在闪烁得比夏天更活跃。

　　疗养院的供暖很好，温暖与寒冷被一道厚厚的墙壁所隔，让这座藏在市中心的白色建筑更像是世外桃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崔胜澈马上就出国接受手术，尹净汉的精神状态放松了很多，连带着他这段时间身体状况都很稳定。

　　文俊辉为了让他哥每天能有点新鲜事特意去学了做菜，借用了洪知秀花店里的厨房每天变着花样给尹净汉做吃的。渐渐的他做东西的量就从一人份变成了六七八九十人份，文俊辉现在已经熟练掌握大锅饭的制作方法了。

　　怎么会有十个人？当然是因为其他孩子们陆陆续续也知道了，有事没事大家就一窝蜂挤到尹净汉这里，时不时净汉的家人们也会来，这可不就有了十几个人。

　　果然不出尹净汉所料，胜宽刚一看见他眼泪迅速充盈了整个眼眶，其速度之快声势之浩大不亚于洪水决堤。而其他几人嘛，在夫胜宽如此大声势的衬托之下就显得内敛了许多。尹净汉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俊推荐的海底捞店告诉他们的。可能是因为海底捞的氛围实在不支持大家酝酿出多么悲怆的情绪，也有可能是当时可以算尹净汉状态最好的时候，神采奕奕还能开玩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那天氛围很好。

　　其实每次尹净汉拿这件事开玩笑时文俊辉都很想说，其他人情绪稳定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没把话讲清楚。尹净汉只告诉他们自己生病在住院，可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生的是什么病，现场还疯狂眼神示意知情的几人不要开口。

　　又不是假装自己没事就真的可以没事，每次文俊辉刚一开口就被尹净汉找其他的话题搪塞了过去，文俊辉很久以后再和尹净汉聊起这件事时就说净汉哥这一点倒真是和胜澈哥一模一样：自己骗自己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看天气预报成了尹净汉最新的爱好，最近气温回升，下午一两点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在尹净汉的背上，倒像是给他盖了条轻薄但温暖的毯子。他托着个下巴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一直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文俊辉现在无比熟练的扫地拖地，突然就很感叹:他这十几二十年的人生有拼尽全力的青春岁月、有站在上万人面前聚光灯下表演的光鲜记忆、甚至还有了超乎科学可以解释范围的“穿越”冒险，旁人想象都想不到的桥段在自己身上一遍遍上演，亲情友情爱情，他都拥有过享受过，很值了，这一辈子很值了……

　　满心感叹的尹净汉想了一会儿意识到现在是自己和俊难得能够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说道:“俊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身边某个人有点奇怪？”文俊辉手下动作没有停，“哥不会又是想了什么冷笑话吧。”

　　“阿尼阿尼阿尼，我这次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聊聊天，俊过来，过来坐下我们聊聊天嘛。”净汉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床沿，邀请文俊辉坐过来。文俊辉向来是对尹净汉百依百顺的，因为也确实没什么别的事做他就坐了过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都不禁回忆起初次见面，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这样交谈，可又不约而同疑心是否昨天才这样讲过话，兴许是因为潜意识觉得和对面那人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尹净汉摆出非常正经的神色举起了一只手，“我先说，我觉得最奇怪的人是洪知秀。”文俊辉有点惊讶于听到这个名字，微微张大了圆圆的眼睛。

　　“俊不觉得他真的很奇怪吗。”尹净汉明显不是真的在问文俊辉，他继续说着。“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对我好的太莫名其妙，我们才认识几天吧，他对我熟悉的仿佛认识了十几年一样。”洪知秀对尹净汉的偏心文俊辉无法否认，那绝对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的程度。

　　“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很奇怪啊，别说他一见面就很喜欢我的样子，就算是到现在我们也不过认识了有一年多，我可不觉得就这一年多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为我如此动心。”更别提其实尹净汉时常会在洪知秀面前提崔胜澈了，这人也从来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出来。

　　尹净汉说着说着变了姿势，仰头侧着身朝竖着放的记忆枕头靠了过去，眼睛望向窗外。“不过说实话，面对他的时候我也很奇怪。”尹净汉的停顿像是用了几秒时间下定决心，“我特别相信他，就像我们真的认识了”他顿了一下，神情疑惑的歪了一下头“认识了几十年一样。”

　　“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就算是对俊你也没有。那种即便不熟悉却发自内心的信任和渴望亲近。最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真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我是什么渣男出轨潜力股，后来发现我对他那股子发自内心的亲近似乎和爱情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更搞笑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就是心底有股子执念，觉得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如果只用爱情来评断倒显得有些庸俗和肤浅了……俊可不要觉得是我自恋啊。”尹净汉认真讲话和开玩笑时还是有区别的，文俊辉看得出来。

　　“他洞悉我的一切，我的喜好我的性格甚至于很多我的想法他都能猜到。理论上来讲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简直就是顺水推舟理所应当，但是……我就是……我就是不肯完全信任他，可能因为，在我心底里始终觉得我俩这场比赛有点不公平。”尹净汉被激起了离奇的胜负欲，在情感领域做主动者是他的习惯，除了少数情况他甘愿认输把自己处置被动的状态，大部分时间他都尽力自己的情绪处于可以全面控制的程度。

　　“洪知秀，他太神秘了。”

　　“身份家世甚至是具体年龄，除了名字之外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或者说，他就像是凌驾于我们所有人之上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拥有上帝视角，我们所有人不过是游戏盘里的角色。”尹净汉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但文俊辉有点被吓到，他就像是在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不敢相信的同时文俊辉又无法否认尹净汉所说的一切，最好的例子不就是当他突然出现时洪知秀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外神色，甚至比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还要淡定。

　　“我有时候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像个先知。”

　　“但他就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也不会为任何事做出努力试图去改变。”

　　尹净汉说完这句突然沉默了，但不等文俊辉还没琢磨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接着说:“他对我真的很好没错，可是他对我的好就像是一种补偿，在他眼里我好像很早就有了一个既定的结局。我经常想，就算有一天我死在他的怀里，看起来那么喜欢我的他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悲痛欲绝。”

　　文俊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巴了，尹净汉看了看他的表情终于被逗笑了一下，但那个笑容又轻又浅，“我不是说他不会伤心，而是说，嗯，你有没有看过那种电影，主角被困在不断循环重置的时间里经历了一百次灾难的发生，他是伤心，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不对，比起电影他更像是在打游戏，我就是那种主角生命里必须要失去才会成长的剧情杀牺牲者，就算他对我表现出了爱和关怀可我注定是个NPC，只要达到过关的条件我就失去所有用处了。”

　　“知秀经常会给我那种感觉，他不会因为我有一个既定的悲惨结局而伤心，那对他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知秀从来没有给我施加过压力，相反他给了我很多快乐，但我最近越来越觉得他就像一个温柔的死神，静静陪在我的身边等待着上天决定收回我生命的时刻，而且，而且你知道吗，因为他的神秘让我更加确信自己会有一个惨痛的结局。”尹净汉说到后面像是开始自言自语一样，他自己在心里提问再自己回答。他不追求真相到底是什么，毕竟所有的问题在他心里都有自己的解释。

　　这些话尹净汉大概是已经在脑海里考虑了一万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释然又轻松，蛮不在乎的样子。但尹净汉所有的话就像是有一个锤子一样是一下一下被从耳朵眼敲进文俊辉脑袋里的，一时之间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胸膛里“砰砰”的心跳声。

　　细思极恐就是形容现在的吧，文俊辉从来不曾注意过这些，所以更加没有理由去否认尹净汉说的任何一句话，无论是洪知秀的神秘还是他带给人那种再怎么亲切也掩饰不住的陌生感。

　　文俊辉有点熟悉那种感觉，就像那些为了攀附文家而对他这个名义上的文家长孙假装客气实则无视的人。不过洪知秀和他们不一样，他对所有人的好是出于良好教养的绅士风度，他对所有人的冷漠——当然除了尹净汉，单纯是出于不在乎。本来文俊辉还觉得是自己和他不熟悉导致的，这么一看，倒是他想简单了……

　　洪知秀温柔，但是遥远。

　　其实现在的气氛很沉闷，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尹净汉突然的笑显得有点唐突，“Joshua简直就是我的仙女教母。”文俊辉听得一愣，他注意到尹净汉说话间没有转过头，从刚开始他就一直朝着窗外看，好像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下意识顺着尹净汉的眼神看过去，文俊辉眯了眯眼睛才发现在那一片白雪皑皑中，居然有个地方被涂上了一点有些突兀的色彩——早就被白雪覆盖的花圃间有一朵紫色的玫瑰盛放着。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那朵玫瑰的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烁着金色的流光，过分饱满的颜色仿佛可以流动。它就那样嚣张而任性地盛放在寒冬中，带着孤傲的清冷和和神秘的美丽。

　　“真厉害啊，不是吗。”尹净汉说话的时候尾音上扬，听得出来的愉悦。“我今天早上才说窗外的花都谢了，他倒是也不隐藏什么。”

　　文俊辉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夸奖还是表示惊奇，就，挺离谱的。眼前的景象结合尹净汉之前所说的一切，这已经不是这株玫瑰在自然生物界创造奇迹那么简单了，这……这确实是仙女教母吧……

　　“知秀是仙女教母，俊，俊是爱丽丝。”比文俊辉淡定多了的尹净汉又掰着手指自顾自讲起来，“就是那个梦游仙境的爱丽丝，这样我就能当疯帽子了。然后，硕珉是匹诺曹，他的说谎技术真的差到不用鼻子变长大家也绝对看得出来，所以硕珉鼻子那么挺是因为这个吗……”才真挚了几分钟，尹净汉又恢复了以往令人无奈的说话风格。

　　“那灿呢。”文俊辉尽职担当捧哏的角色。

　　“啊，灿吗，我还真没想好。”说着尹净汉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整张脸皱成一团。“偷偷和你讲，我最近说话好像有点伤到他，这孩子这几天一直在躲着我。”

　　“啊哥该不会是又问他是谁的孩子这种问题了吧。”如果是因为这个，文俊辉觉得李灿能忍到现在才受不了已经是一种能力了。

　　“阿尼阿尼阿尼，是因为……”尹净汉皱成一团的眉头还没有舒展……

　　大概是三天前，还是四天？尹净汉已经不记得了。他就记得是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天空和病房漆白的墙壁是一个颜色，连带着气温也是灰白的，夸张点说感觉在户外呼一口气都能瞬间结成固体。李灿在拖地……啊他就说怎么这几天都是俊在拖地，原来是因为这工作原来属于被他“气跑了”的灿啊……咳咳，跑题了，我们继续讲故事。

　　那天尹净汉也是闲来无聊，就随手捉了李灿找他聊天。关于李灿这孩子吧刚开始接触时只觉得这孩子很有活力，做什么都很热血的样子，后来在一起日子长了尹净汉才发现有些异样感。

　　不光是尹净汉觉得不对劲，李硕珉也说过他一直有股直觉就觉得比起同龄人李灿这孩子有点过于成熟，像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不是说他精明或者处事风格成熟，是说他偶尔展现出的观点和状态像是对于世间的一切毫无眷恋的样子，像极了那种历经人间沧桑而对世间再无执念的老人家。

　　“我以前问过他为什么会做护工，俊猜猜看他是怎么回答的。”“因为……唉猜不到。”尹净汉讲故事需要有人捧场，文俊辉也乐意做这个人。

　　因为尹净汉真的太喜欢开奇奇怪怪的玩笑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每次李灿对尹净汉问题的回答可以用“真心敷衍”来形容，用最真挚的语气说最敷衍的话，而关于这个问题他倒是认真思考了很久才回答。

　　“他说，因为他只能做这个。”尹净汉继续说道。“我还挺惊讶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给我解释，说自己是世家出身，家里人几乎都是医生或者医学方面的研究员，可他偏偏没什么这方面的天赋当不了医生，所以他的人生也就是这样了……我发誓我用的是原话。”

　　尹净汉看着听得一脸茫然的文俊辉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也没听明白对不对，我到现在都不理解他的逻辑，真的难以想象这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种心态啊。”

　　“灿和硕珉不一样，在硕珉身上我能看到一股子济世救人的使命感，在灿身上我只能看到……”尹净汉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仔细斟酌自己的用词，“我只能看到一股子认命感，他好像完全无所谓生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你知道最让我不舒服的是什么吗，每一次，每一次聊天我说以后我们可以怎么怎么样的时候他就特别抗拒。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他甚至连敷衍我都不肯，我当然知道自己可能没多少未来可以畅想了，可他这样做就像是在我面前反复提醒我，我是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尹净汉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些情绪，听得出来的委屈。

　　那天又是这样子，尹净汉开玩笑说有机会让灿去看他们组合的演唱会，这孩子又表现得抗拒又扭捏，嘴里冉冉乎乎打太极，搞得急性子的尹净汉很不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情绪激动他就把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尹净汉坐在病床上背对着窗外冷调日光灯一样的阳光一字一句对着李灿说道：“灿啊，你知道我在你的眼睛里最常看到的是什么吗？”李灿没有听过这哥这么正经的语气，他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尹净汉，“我看到的是怜悯。”

　　“啊，哥你当时在开玩笑吗？”今天大概是几个月以来文俊辉接受信息量最大的一天了，洪知秀的神秘疏离他是能感受到，可是李灿，虽然他有时候确实有点那啥但是文俊辉从未觉得李灿看人的眼神里带着……怜悯？

　　“梆”的一声，文俊辉头上一阵巨疼。“你这孩子听我说嘛！”讲故事被打断了的尹净汉当机立断给了文俊辉一个暴栗，恍惚间回到了两人最开始在梦中相遇的时候——那时候尹净汉经常拿这个教训文俊辉。

　　少年老成的李灿少有的露出了慌张的神色，和平时尹净汉故意捉弄他时流露出的情绪不一样，那是被戳破秘密时的心慌。

　　其实尹净汉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但他从来没有说过，那眼神虽然让他不舒服但也不至于提出来说，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冲动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里，都透着深深的怜悯。”

　　“我本来以为因为我是个病人，还是得了绝症的那种，所以你同情我。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面对同样是病人的知秀，你的眼神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怜悯。”

　　“你看他的眼神所透露出来的，我认为是敬畏，更准确来说，畏惧大于尊敬。”尹净汉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在乎这件事，越说越起劲，恨不得把所有想法都表达出来。

　　“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你总是若有若无避开与Joshua单独相处的机会，如果可以的话你巴不得逃得远远的。为什么呢，为什么在怕他呢？”其实李灿隐藏得不错，但谁让他遇到的是看眼色第一名的尹净汉，朝夕相处之中难免会有几个他来不及隐藏的时刻。尹净汉注意到李灿那种令他不舒服的眼神后不自觉就想多看看他，这一看就观察到了不少东西，比方说李灿独独对洪知秀流露出的畏惧感。

　　更有意思的是，当俊出现以后灿对俊的眼神里最多的居然是好奇，到底还是年龄小，李灿在面对他充满好奇的文俊辉时表现出的热情和亲切可是尹净汉从来没在自己身上看到的。同样是来历不明，一个是畏惧一个是好奇，尹净汉不认为这二者毫不相干。

　　还有还有，这么多人里李灿看李硕珉时的眼神最亲切，就像是，看到了同类。这说法让尹净汉自己都很不舒服，可偏偏这么描述是最准确的。

　　尹净汉知道自己肯定戳中这孩子的点了，虽然看李灿紧张的样子自己这段话说完估计两个人别说相处愉快，自己能不能再见到灿都是个问题，但既然都说了就干脆说完得了。

　　“作为一个病人看到灿的眼神真的很难过呢，比听到硕珉的大实话还让人难过，每次看到就好像是在反复提醒我，我的生命马上就到头了。虽然真的没几天了但我自己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惨吧，不至于用那么可怜的眼神看我吧……”李灿到现在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神直勾勾看着尹净汉，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得出来的紧张。

　　“所以啊，灿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病人，还是给他一个热情的眼神吧，做病人已经够惨了，剩下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骗一骗他也是可以的吧。”说完这些尹净汉没有再开口，他看着李灿表情复杂地离开，揉着头惆怅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后来，后来我们俩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看来我还是把他吓到了。”尹净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长抒了一口气，憋着的心里话都说出来的感觉果然不错。

　　文俊辉听完岂止是一个目瞪口呆可以描述的，沉默了半天才勉强消化了一下这巨大的信息量。尹净汉扬了扬下巴示意轮到文俊辉讲故事了，本来以为文俊辉会说自己想不到之类的话，毕竟这个话题本来也是尹净汉私心为了发泄才提出来的，没想到文俊辉会认认真真的说道:“在我看来这里的人都奇怪的很，不过我也想说说李灿哥。”(详情解释看开头)

　　尹净汉挑了下眉，期待着文俊辉继续讲下去。

　　其实李灿在文俊辉这里成功当选最奇怪的人不过就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如净汉所说李灿确实对文俊辉展现出了莫大的好奇，但文俊辉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外国人才这样所以并没有多注意过。

　　还记得文俊辉从崔胜澈那里回来以后抱着柱子哭的事情吗，就是在那个时候，李灿主动过来安慰了文俊辉。

　　“看到认识的人在哭过去安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话说俊你什么时候哭过啊？”文俊辉讲到一半突然不说话了，尹净汉等了半天没忍住说了两句。

　　“就是有点伤心所以哭了嘛，啊不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当时安慰我的话，听起来超级奇怪。”

　　“呜……我不记得他具体说什么了，就差不多一直在和我讲什么人各有命，很多事情都是没办法的，还接受的就接受吧；人生来就是来受苦的，没必要为了注定的痛苦难受；人的一生从一开始就都注定了，没必要追求自己注定得不到的……就大概都是这样的话吧。”

　　文俊辉努力回忆当天的情景，可再怎么想也就只记得自己真的哭的很难过来着，“他明明是在安慰我，越安慰我却越难受了……他大概是我遇见过，最消极的人了。”尹净汉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消极，对，就是这个词。”用消极来形容简直最贴切不过。

　　越说文俊辉想到的点也越多，就比如为了给大家打气缓解气氛所有人都会说“一定会好的”“净汉哥会康复的啊”之类的话，但李灿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说过，连李硕珉这个医生本人都说康复从医学角度上说是有一定几率的，但李灿他就很明确地认定这件事不会发生。再结合一下李灿对洪知秀的态度，和对尹净汉确实完全是两个样子。现在文俊辉想明白了该怎么形容那种区别对待了，大概是在李灿心里根本没觉得洪知秀是个病人，虽然根本想不通这一切是为什么，但是它们确确实实发生再自己的周围。

　　两个人慢慢地从讨论变成了吐槽，尹净汉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啊啊啊，我现在总算知道区别在哪里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扶住了文俊辉的肩膀，“俊你知道吗，我们刚出道的时候名气还没有很大，也不是大公司出身没什么资源，当时一群人闹哄哄住在一起什么都要省吃俭用，每天还要不停练习，真的特别累。而且那个时候的我们明明什么把握都没有，可每天就是很兴奋，能够不停相互打气，说什么一定可以走下去之类的话。不过说真的，虽然特别累，但那个时候的每一天回忆起来都是幸福的。”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认识的他们，本来以为也能和我的成员们一样自然而然相处下去，后来才发现大家是多么不一样的人。”

　　“知勋一直说这里没有生气，我现在也明白了，这里是一群没有希望的人，又能从哪里找来生气呢。”尹净汉说话的时候表情无奈又淡然，仿佛在讲一个带着诙谐意味的笑话，可文俊辉轻松不起来。

　　两个人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可是两人一直聊到了五六点，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开的小差，天空的颜色都变成了冷色调。

　　“啊都这个点了啊，我要出门啦。”尹净汉看了看并不存在的手表，朝文俊辉笑了一下就跳下床开始穿衣服。

　　“哥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我啊，要去和奇怪的人约会啦。”

　　“啊？”

　　“要去和Joshua逛灯会喽。”尹净汉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快速穿衣术，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用冬日必备的厚衣服把自己包了起来，还不忘戴上帽子和口罩。也不多说什么，笑嘻嘻和文俊辉挥了挥手后他就这么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文俊辉一脸懵地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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