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燃星火

　　中午放学铃刚响起，安岚并未停下手中笔的动作，直到感受到身旁的动静，她才疑惑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胥盛。

　　“怎么了？”安岚以为是她手占太多位子了，缓缓地将手臂收了一点距离，胥盛打断她动作。安岚看过来，笑了，他嘴里不知何时又叼着一支棒棒糖。

　　感受到流连在自己嘴边的目光，胥盛低下头，从抽屉扒拉出几根递过去，说：“你要不要？”

　　安岚无奈接过，这接与不接，有选择的机会吗？

　　“你肘我就为了这个吗？”安岚拿过糖，心里被扰的静不下来，她开始收拾东西，这个点也差不多该去食堂了。身旁的人像是早就料到，径直拉过安岚的手，把把人带出了教室。

　　安岚被惊了一下，额头跟着冒了点汗珠，直到穿过走廊，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围走来走去的同学，小声说：“别这么急。”

　　“我不急。”胥盛很是自然地将人拉走，手上没使多大劲，直到走进一条鹅卵石小道，俩人才把手松开。

　　安岚下意识揉了揉手腕，看了一眼正把棒棒糖棍子扔进垃圾桶里的胥盛，问：“这不是去食堂的路吧，你不饿吗？”

　　胥盛点了点头：“不太饿，你饿吗？”

　　安岚本就没想这么早去食堂抢饭，她最近食欲不好，吃的最多的还是大大小小的各种药。嘴里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好像味蕾也跟着她一块生病了一样。

　　“不饿。”安岚有点奇怪，她以为胥盛遇到什么事了，于是以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问：“胥盛，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又是给糖又是问候的，他俩躲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为了防谁，安岚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真闯什么祸了。

　　胥盛没料到她这样回答，无语凝噎，伸手弹她脑门，安岚笑了，捂着额头直喊疼。胥盛觉得好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塑料纸，边说边递过去：“你不知道吗，今天有流星雨啊。”

　　安岚怔忪一瞬，接过纸才明白，那张廉价的海报纸上字写的巨大，一眼便了然。特大狮子座流星雨，百年一遇，上面说组织同学们在今晚六点半于学校后矮山上共赏。

　　安岚有点疑惑：“这么重要的事老师怎么不在课上说。”

　　“听说是怕学生在教室过于骚动，”胥盛吹了个口哨：“你也知道上个月，有个班太吵把楼下办公室的墙灰都震碎了。”

　　想起这件事安岚也忍不住笑，当时好多人都看见校长黑着脸从办公室出来，听说头顶上还有些许白色墙灰。

　　胥盛看见她笑，揉揉鼻子打趣：“这次可能看我们高三每天累的要死要活的，赏我们娱乐半天。”

　　安岚慢吞吞把纸折好收进口袋，乐呵地盯着胥盛，她说：“只有一个小时，还是占用吃饭的时间，你还这么开心。”

　　胥盛笑：“重在参与。”

　　“陪我一起去吧，怎么样？”

　　安岚点了点头：“好。”

　　快要到秋天了，一阵阵风吹过树梢，安岚喜欢这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叶子还没有变黄，仿佛夏天还没有过去。老式电风扇没有再开了，班主任让大家把窗户打开，感受一下大自然的凉爽。

　　“老师，是不是学校电费不够了。”有人不满的指出。

　　班主任慢悠悠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这个不用担心，大家先担心担心自己的语文成绩。”

　　一片哀嚎声响起，前几天的小测班主任故意找了几篇晦涩难懂的文言文阅读，作文部分也是特意选了个名著的解析，总之一套连招下来除了几个成绩一直很好的同学，其他人都惨遭毒手。

　　班主任见目的达成，这才咳了一声：“别嚎了，差不多也该到点了，你们收拾一下到操场集合啊。”

　　“啊啊啊，老师你不说我都忘了！”
　　“谢谢老班！”
　　“终于可以放松了，真的不想考试了……”
　　……
　　吵闹声此起彼伏，班主任不禁担心起楼下办公室的天花板了。

　　安岚看着兴奋的同学们，忍俊不禁起来，感受到一股视线，她转头就看见镜头，胥盛正拿着一个CCD朝她笑。

　　放学的广播已经响起，万年不变的铃声，此时对同学们来说，却显得格外好听。换作平常安岚已经拿手挡住自己，可不知为何，身边嘈杂无比，她愣愣地盯着镜头，什么表情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

　　那个叼着糖朝她笑的少年，在此刻永远永远的定格在她的眼睛里，就像此时羞涩的自己，也被一同，留在那相机中。一对少年少女，互相吸引，定格彼此。

　　不记得何时已经走在后山的路上，带路老师有条不紊的清点人数，安岚被夹在大部队中，她满头大汗，跟在安岚后面的孟雯有些诧异，担心地挤过几个同学向前，她拍了拍安岚，小声询问：“安岚，你出了好多汗啊，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晚上的山上气温低，有些体寒的同学都早早穿好长袖长裤了，孟雯这么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

　　安岚艰难吞了口唾沫，安慰道：“我……我没事，等会到山上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孟雯看着她逞强，有点鼻酸，她之后又劝了两次，安岚无奈笑笑，只好把孟雯悄悄拉出大部队，直到她们慢慢走在最后面，安岚才拉起孟雯的手，另一只手缓缓靠近发梢。

　　那一刻，孟雯手心握着早上她别在安岚头发上的发夹，抱着对方泣不成声。

　　“走吧，”安岚眼睛里亮晶晶的，轻声说道：“流星雨就要来了。”

　　她们跟着脚印赶上了大部队，还好并没有耗费太久时间，也没有被老师训斥。回到人群堆里，孟雯下意识紧紧牵着安岚的手，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其他同学叫去帮忙拍照。

　　“我不……”她正开口，却在转头的那一刻感受到了手里的空落落。安岚把手松开了，她笑了笑，眼里还是那份温柔，仿佛在说：快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安岚已经把头转过去了，孟雯有些局促，她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旁边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孟雯愣住了，张了张嘴，将手收了回去，她在那一刻已经明白了什么。

　　“你们快看啊！流星雨来了！”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起来，所有人都齐刷刷仰起头，享受此刻的美好。

　　安岚也抬起头，注视这片墨色的无垠的天空，对他们来说，自己不过只是小小的井底之蛙，流星雨划过，看似坠落，可星是不会坠落的，永远在光年之外的宇宙中存在。

　　她想这辈子或许只有这一次了，可她还是会因为一瞬间的光景而感动。

　　手在此时突然被攥住，安岚怔忪一瞬，她没有动，没有松开，眼泪霎时溢出眼眶。

　　那双熟悉无比的大手，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安岚，看见了吗，流星雨。”那时的胥盛有一股从来没有的温柔，他偏头看她，再没有往常那股痞气。

　　他缓缓靠近，在一个距离里停下，安岚知道那段距离，可是却觉得如此如此的遥远，像是来自远方的一封信，陈旧的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

　　直到他直白地，说出了那句对她来说尘封已久的告白。

　　青涩无比，耐人寻味。

　　流星雨在雾蒙蒙的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了，安岚大口喘着气，那股抑制不住的疼痛终于不用克制，她整个人也在瞬间瘫了下去，落进一个结实熟悉的怀抱里。

　　“老师，有人晕倒了！”

　　胥盛，我总是瞒不住你。

　　“快叫救护车！”

　　胥盛，我总是强装镇定。

　　“大家都散开……”

　　胥盛，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开始，我仍然愿意真心为你。

　　永不坠落的，不只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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