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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回家
安泠看着他,和他手下的咖啡。
“听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想试试么?”
带着些余温的咖啡,温煦主动拉过他的手握着杯壁。
“甜食狂欢。”
温煦把面前热量爆棚的奶油泡芙和慕斯蛋糕推到他面前,眯起眼睛笑了。
太阳落山了,作为一个真正成熟的人,现在是告辞的最好时候。
——
五分钟后。
“再来一份!”
甜食可能确实有治愈人心的能力,当然这种能力不适宜心情低落的人使用。
不然就会像安泠一样。
当老板娘再端上一盘舒芙蕾的时候,看安泠的样子简直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温煦接过账单,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
忍着剧痛付完钱,就看到安泠支着脑袋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
“带伞了吗?”温煦问他。
安泠摊手“天气预报可没说今天会下雨啊。”
“我刚才问了老板娘,她也没有。”
“不过这雨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停,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叫司机来接。”
“他昨天有事刚回老家。”
“那就打车。”
他们两人等了半天,最后显示在高峰期,暂时叫不到车。
“只能说缘分妙不可言,看起来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了。”安泠笑着说道。
温煦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风扇只是象征性地转了两圈,不久就吱呀呀地彻底不动了。
一切的喧哗都被雨声掩盖,世界寂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泠绞尽脑汁地想从脑子里拉出一点话题,但温煦好像对这些都表现得兴致缺缺,偶尔礼貌性地回复几句。
安泠自认幽默,从小到大参加的聚会锻炼出的社交能力让他有足够的底气游刃有余地辗转于各个人群。
但面对安泠,他却头一次生出丢盔卸甲般的无措来。
他就像个裹满了茧的蚕蛹,你以为揭开了一层,实际上里面还包着千千万万层,他所有的讨人喜欢的话术好像都在他波澜不惊的眼底里倒显得有些市侩了。
雨点噼里啪啦撞上玻璃,丝毫没有减弱的现象。
安泠皱着眉头,打车软件还是显示没有订单。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直接冲回家的时候。
“你等我一下。”温煦突然说。
“什么?”安泠还没反应过来,温煦就已经冲向了雨中。
挂在门框上的晴天娃娃因为大幅度地开门动作被卷在雨中荡来荡去。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温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中。
安泠一眼就扫到桌面上的手机。
想来,他确实每次遇到自己都没发生什么好事。
——
“旭旭?”江淮打开门就看到还在微微喘息的温煦,那样子简直不能用狼狈来形容。
他匆忙去浴室擦了身子,拿上伞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温沧澜被他的这番操作震惊地呆愣在餐桌上,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说道:“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情,平时他不会那么毛里毛躁的。”
温旭折回咖啡厅的时候,门上的木质招牌已经被人翻了个面,上面写着——“休息中”。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从头顶上传来,温煦被来人抵在低矮的屋檐底下,周围的空气在那一瞬间被人掠夺,握在手里的伞无力地垂下。
“怎么总是瞎跑,不知道别人会担心的么?”
安泠凑到他耳边,骤然压缩的距离让气氛变得缱绻又暧昧,温煦下意识地想推开他。
太近了。
安泠很生气,哪怕他让他和自己一起走都比一个人不声不响的为他拿伞要好吧,他安泠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么?
抑制贴大概是在刚才掉的,走的时候太匆忙也没顾得上贴,但他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安泠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了,他有些慌乱地向后退开两步,温煦如释重负地捡起伞。
他的后颈,没有抑制贴。
“对不起,我刚才没想那么多,我真是该死,我.....”
温旭帮他摞了一把头发,那里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淌水。
温煦皱着眉头看他,衣服裤子全湿透了,这样回去指不定别人说他虐待他呢。
“回家。”
“诶等等,你家不是住东边么?”
“谁说我只有一个家了?还有,难不成你想这样回去?”
安泠低着头看着自己黏在身上的衣服,默默摇了摇头。
“那就别废话了。”
——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里才是温煦真正的家。
虽然温煦只把他称作“房子”,类似于免费的酒店。
他对着安泠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拽着他来到门口。
“我房间里有浴室,你先去洗个澡。柜台上有一次性浴巾,我去给你找衣服。”
安泠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我,浴巾是我后妈带过来的,我自己都很少回来,别说其他人了。”
“你先洗,刚才你也淋雨了。”
“我在外面洗。”
“.......噢。”
他差点忘了,能在房间里安上浴室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公共浴室。
安泠的浴室里很干净利落,除了沐浴露洗发水还有很多瓶瓶罐罐的,他能认出来是一些比较大牌的护肤品。
不过很显然这里的主人对他们没那么热爱,大部分连封皮都没拆,几千几万的小瓶子只能可怜巴巴地置在角落里生灰。
他三两下脱掉被雨打湿黏在身上的衣服,很快浴室里就升起了团团雾气。
等他洗完澡,将挂在墙上的浴巾扯下来围在腰上。
在家这么穿没什么,可在别人家里这么穿总有种耍流氓的错觉。
于是他只好站在浴室门口,等着温煦给自己送睡衣。
可等了半天,愣是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以他对温煦的了解,他不太像是会在浴室里浪费太多时间的人。
最后他还是按捺不住,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外面没开灯,只能勉勉强强看个大概。安泠透过晦暗的环境看到外面的浴室里有两个人影在纠缠。
那两个人影越靠越近,眼见着就要贴在一起。
“温煦!”他跑过去拍门。
门“啪嗒”一声被人打开,先出现的是温煦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江莫言。
“你没事吧?”安泠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遍,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
“我能有什么事?”温煦很不解。
“那我刚才看到你在浴室里,我还以为,还以为.....”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他们俩都心知肚明。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没用,安泠。”温煦的语气很淡。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很害怕,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我真出了什么事,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安泠愣住了。
是啊,他是以什么身份说的这句话。支支吾吾地沉默半晌,他才道:
“我们是朋友啊,当然要注意你的安全。”
最后,他冠冕堂皇地找了个最好的借口。
“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
帮他母亲找工作,帮他付医药费,为了找到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
安泠听到自己说:“是啊,这不是朋友应该做的么?”
他对感情好像总有种天然的迟钝,情感在他眼里并不泾渭分明,就像他的父母,是爱情,更像是亲人,他们是彼此的伴侣,也是他的父母。就像母亲曾经告诉他的“一切的感情走到终点都会成为亲人”
温煦和他无声地对视三秒,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掺杂了许多安泠看不懂的情绪,在他面前自己总是有种被洞穿的羞愧感。
“你是谁?怎么在我们家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安泠的思绪,他这才发现是刚才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在说话。
“你没事吧?”
“你在说什么废话啊?你丫趴地上好玩呢?”
安泠蹲下去想把他扶起来。
“别扶,他自己不是没脚。”温煦喊他。
“温煦!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哥的?这么晚才回来,出去找就算了,你怎么好意思把野男人带回家里厮混的?你爸就是这样教育你的么!”
江莫言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本正经说教的模样就好像刚才见色起意的人不是他。
倒也不怪他,毕竟安泠现在这幅样子确实容易叫人误会。
某个被认为是“野男人”的安泠,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首先得澄清我不是什么野男人,温煦只是收留我在你们家洗个澡,我们俩是朋友。”
说完才发现江莫言一直盯着温煦,压根就没听自己说的话。
“下次再干这种事,可不止是地上躺躺那么简单了。”
温煦像是在对待什么垃圾一样看都懒得看江莫言一眼,拽着温煦的手腕就回了房。
安泠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怎么都想不到什么适宜的话,干脆就不说话了。
温煦在镶嵌进整面墙的大衣柜里翻翻找找,最后挑出一件大码的卫衣和裤子,又拿来毛巾给他擦头发。
隔着毛巾的温热触感让安泠舒服得直哼哼,但
温煦看着被自己搓乱的炸毛,总有种在给自家的大狗狗擦头的错觉。
“想问什么就问吧。”温煦说。
“没什么想问的。”安泠说,“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更何况那是你的隐私。”
“没什么不能说的,”温煦说,“只要你想听,我就能说。”
“我不想听,真的不想。”
安泠堵住耳朵,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转过来看着他,一幅“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
温煦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手感和他想象中差不多。
安泠石化了。
但还是任凭他动作。
毕竟也是自个让人家家里人误会的。
“那我就先走了?”
安泠觉得这个氛围实在是不太对劲,狂跳的心也像是在印证着什么。
温煦没拦他。
在触及房门把手的那一刻,安泠鬼使神差般地扭头看了一眼。
安泠如同一座雕塑静静地伫立在床上。
如果此刻有人推门而入,肯定会以为坐在床上的是个死人。
安泠又走回床边,不管不顾地坐下。
温煦对他去而复返的行为表示不解“还有事?”
“既然都被你哥看到了,我再走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在这就叫有面子?”
“至少我可以和你家里人解释清楚。”
温煦不可思议地说“你在这住一个晚上更解释不清吧?“
“总之,我今天晚上要睡这,这么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害怕。”安泠非常不要脸地说。
“咱俩,一起睡?”
安泠刚想说两个Alpha一起睡个觉怎么了,突然又想到他的应激症。
“那我睡客厅?”
虽然不知道他脑子抽的哪门子风非得留下来,但想到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收留他一个晚上也没什么。
从床头柜里找到一片新的抑制贴贴上,温煦侧身拍了拍身边的床铺。
“躺下。”
就当旁边睡了条流浪狗,反正看起来.....也差不多。
安泠一边躺下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他“咱俩一起睡,你不会发病吧?”
“只要你不要大半夜的乱放信息素。”
“我不会的!”安泠很笃定地说,但很快又弱弱地补充道“但如果我真的乱放,你可以把我踹下去。”
——
第二天早上。
安泠发现自己腰酸背疼地躺在地上。
“我乱放信息素了?”安泠很对不起地说。
“没有,你抢被子,冷到我了。”
安泠:........
这么大的家,难道就找不出第二床被子么?
温煦比他醒的早,等他扭曲着脸爬起来洗脸,他已经洗漱穿戴完成准备出门了。
“衣服帮你烘干了,早餐去冰箱里拿。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你小声点。”交代完这一切,温煦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话说的,倒像是他们俩在偷情似的。
安泠悱腹着换下衣服,温煦身材比他瘦,脱衣服的时候废了不少时间,就在他好不容易套上自己的裤子准备穿上衣的时候,门就毫无征兆地被人打开了。
“旭旭,我做了早餐,你要不要吃.......”
江淮端着做好的早餐,站在门口,和安泠四目相对。
“那个,阿姨,”安泠很快就反应过来,三两下套上衣服“我是温煦的朋友,昨晚在这借住一下。”
“喔,这样啊。”江淮也没多想,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了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非常谢谢。”
安泠几乎是落荒而逃。
——
温煦先去了趟银行,把存了好几个月的钱取出来。
宋赭不肯接受他的钱,贵重的礼物也不肯要,温煦平时只能用攒下来的钱请她偶尔吃个饭,或者在她山穷水尽的时候给她转点小钱。
温煦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菜和肉,打算给她做份午饭。
安泠公司待遇不错,包午饭,所以这应该是宋赭在家吃的最后一顿午饭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赭找到新工作总算有了些人气,对温煦的笑容也较之以前真诚许多。
温煦淌过因为年久失修而充斥着恶臭的低矮泥地,正要抬手敲门,恍惚间好像闻到上空传来的馥郁芬芳的桂花香气。这里是他曾经的家,十年前的今天,他也是如这般,提着比自己头还大的酱油,在泥泞的土地上留下小小脚印。
这棵树早在他们离婚后的第二年就死了,哪来的香气。
他苦笑着摇头,把那些纷至沓来的回忆抛诸脑后。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些回忆是上天对他最后的恩赐。
房屋里没人,温煦拎着蔬菜和肉在并不算宽敞的房屋里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屋子里关于人的一切东西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除了在客厅的桌子上的一份残留的信件。
那简直不能称作信件,因为那份信纸简陋的像是从某个幼儿园里偷来的。
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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