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

　　第八章

　　周卓电话打进来时江辰正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辰哥，你收拾好没！我们一会高铁站见？”江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卫衣，罕见地沉默了两秒，睁着眼说瞎话：“准备好了，马上出门！”
　　“行啊。那我一会去你家楼下，咱俩一块过去！”
　　“好！”
　　江辰话落，揉了揉眼睛。他起身往背包里塞了两瓶水和充电宝，确定身份证学生证等必需品带了以后，匆匆换衣服出门。
　　周卓已经等在楼下，江辰穿着白色的卫衣，黑色的卫裤，踩着运动鞋。一出小区就看到周卓大包小包的站在那。
　　江辰开口：“你这是把家搬来了？”
　　周卓看着江辰没有重量的背包，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周卓抬手勾着江辰的肩膀把一袋东西塞进他背包
　　“我艹，你干嘛！”江辰咬牙切齿看着跑远的周卓，用手掂了掂包。还他妈真是重
　　前面嬉皮笑脸地声音传来，“拿不动了辰哥，你就行行好帮忙背一下！”
　　等他俩赶到集合的地点，有人早已经在等了。孙泽轩同样大包小包，正和一边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说笑。
　　江辰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女孩是他们班的历史课代表郭婷。
　　郭婷穿着淡蓝色的短袖，外面套着灰色的棒球服，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她看到周卓和江辰后，连忙向他们挥手：“这里！”
　　周卓闻言，拉着江辰连忙赶了过去。那姑娘看到他们过来，拉着旁边的女生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
　　许是看到了江辰黑着的面色，她爽朗地开口：“那天我听到周卓说国庆要去爬山，刚好我叔叔在山上开了家民宿，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报名啦！”
　　“哎！”江辰笑了笑，他挺喜欢这个女孩爽直的性格。摆了摆手：“不碍事”
　　孙泽轩习惯性地点了点人，“一，二，三…… 五个人！咱们人来齐没，一会车要开了！”
　　“看样子我来的挺及时哈！”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江辰一转头就看到某个人背着背包，笑嘻嘻地站到了他旁边。
　　“同桌你怎么不回我消息？”方凯一脸谴责地看着江辰。
　　江辰面无表情：“手机没电了！”
　　二十分钟前还看着江辰玩开心消消乐的周卓：……
　　等他们刷身份证进站时，孙泽轩死死地拽住了周卓。他们一共六个人，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剩下他们四个男生要怎么坐。
　　“你放开我，我要跟我家辰哥坐！”周卓疯狂地掰扯着孙泽轩拽着他衣服的手，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那个家伙跟江辰坐在一起！
　　“不行，爬山是你叫我来的！你不能对我不负责任，用完就扔！”孙泽轩死死地拉住，任周卓怎么挣扎都不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天杀的，他不敢跟方凯坐啊！还是让他们两个大佬相互祸害去吧！
　　“不好意思两位？你们……”方凯挑眉看着后面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周卓抬头就看到了江辰打量的目光，江辰虽然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可眼底的笑意到底出卖了他。
　　“不然？你们两个坐一起？”他试探性地开口。怎料孙泽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把拉过周卓坐在他的旁边：“好嘞！”
　　周卓一脸生无可恋地坐下，看着他家辰哥和某个祸害坐在一起
　　失策啊失策
　　那个时候江辰觉得自己脑子可能坏掉了，高铁轻微的晃动和小孩的哭闹让人不适，轰鸣声和颈椎的钝痛让他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洗衣机的滚筒。
　　他的头靠着窗子，指尖无意识的抠着易拉罐上的铁环，看着窗外的景物不断地后退。
　　前排的女孩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喜欢的明星，后座的周卓欢快地打着游戏。
　　他带上耳机，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眯上眼睛，耳边一遍一遍循环播放着“My room is dark……”
　　熟悉的旋律不断播放着，他紧绷的那根神经也慢慢地放松下来，开始的不适感随着困意涌上来而消失殆尽。
　　他又梦到了那个场景，穿着红衣的怪物一次次将他拉入暗无天日的阿鼻地狱，七窍流血地对着他嘶吼。
　　眼前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江辰！”
　　一双温热的手掌攀上了他的肩膀，带着狠劲将他拽了回来。
　　他眼光失焦沉浸在梦境中，直到这个沙哑的男声响起，像心理医生的一个响指，他的思绪瞬间回笼。他猛地从椅子上惊醒，转头去看一旁的人。
　　方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他拧开一瓶水，递给江辰：“咱们快到了！你快清醒一下。”
　　江辰几息内就调整好了呼吸，他点了点头，冲着方凯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去够那瓶被打开的水。
　　方凯敏锐地察觉到了江辰微微颤抖的指尖，他一时感觉无措。心里像是被人轻轻拨弄了两下，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
　　江辰就像朵沾着露水的罂粟，以神秘的姿态绽放在洁白的躺椅上，身后仿佛有大片业火要将靠近的人全部吞噬。
　　在某个午后夕阳欲沉的花园里，大片薰衣草还没开始枯萎的暮夏。
　　下午六点半，一行人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周卓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顶帽子，松松垮垮地戴在头上，手上拿着一副地图，聚精会神的研究着，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意思。
　　“咱们从山脚爬，先上北峰，然后再上东峰。看完日出去西峰，再坐索道下来。”
　　郭婷用手指了指地图，补充道：“我们六点开始爬，大概半夜十二点就能到北峰，到时候去我叔叔那吃点东西，一点出发四点多就能到东峰！刚好那个时候我们抢占好位置看日出”
　　剩下的人不置可否，确认好了方位和路线，背起包就往前走去。
　　此时夕阳无限好，少年人背影挺拔，兴奋地走在山道上，走向了充满希望的远方。
　　今天晚上登山的人都见到了一支很奇怪的登山小队。前面一马当先的两个男生，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后面紧跟着两个女孩子，一个背着挎包，拿着一根登山杖，跟一旁背着单肩包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的交谈。时不时地回头看着队伍最后两个互相搀扶的男生。
　　周卓和孙泽轩失去了开始爬山的热情，像两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一样跟在郭婷她们身后。
　　此时周卓脖子上挂着相机，背上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包，他一边喘气一边心虚地看着江辰的背影。他和孙泽轩的大部分东西都在江辰和方凯手里，这两位没带多少东西的人反而背了最重的包。
　　他们刚爬了三公里左右，周卓就差点被他的背包压断了腰。这还只是清一色的上坡路，还没有到最陡的时候。
　　江辰在周卓再一次喊叫休息的时候来到他的面前，他伸手卸下了周卓大大小小挂在身上的包，随意的翻了翻
　　“你都带了些什么啊？”江辰看他那个样子，无奈地开口。等他看完周卓包里的东西，真的有一种想把这个人原地丢下的冲动。
　　“两个充电宝，三个手电筒，相机电池，脚架…”江辰一个一个翻看，他的眼角不禁跳了跳。
　　“这个包，小番茄，黄瓜，酸奶，馅饼，矿泉水……还有两只，烧鸡？？”
　　周卓一边搓手一边看着江辰从他包里掏出一样样物品，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只敢用余光暼江辰。
　　“你一开始往我包里放了什么？”江辰卸下自己的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来一板酸奶和四五瓶矿泉水。
　　江辰：……
　　方凯：……
　　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方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这是爬山，不是去郊游啊朋友。”
　　周卓梗着脖子辩解道：“我听他们说山上越往上水越贵，再说大家都要爬一个晚上，我带点吃的给大家补充能量！你不想吃可以！反正我又没带你的！”
　　江辰看着一包花里胡哨的零食装备，不禁勾了勾唇。他飞快的将东西归类，把一些不是很重的东西放在一起示意周卓背起来。
　　他单手拧开了一瓶水，两口灌完以后将瓶子扔进了垃圾桶。把相机挂在了周卓的脖子上，自己则扛起了剩下的一大包东西。
　　“我帮你！”方凯看着刚想伸手帮忙，江辰却隔开了他的手，指了指坐在一旁同样累的喘气的孙泽轩，心下了然。
　　不用说这俩二货肯定都带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他用手掂了掂孙泽轩的几个背包，将最轻的一个递给了他，剩下的顺手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孙泽轩刚想推辞，但是想想自己和周卓不相上下的背包，果断地闭了嘴。两个人泪眼汪汪地看向两位大佬，活生生像见了祖宗。
　　就这样，一支奇怪的登山队伍就形成了。
　　一直等到他们看到补给点，周卓突然来了力气，一马当先地冲过去就占着了一张桌子。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拿着地图和老板搭话
　　“叔啊，我们离北峰还有多久啊！”
　　老板扶了扶眼镜，指着前面的路说：“看到前面的楼梯了吗？从那里开始，你们的登山之旅才正式开始，爬的快的话也得三个多小时！”
　　周卓闻言，一下子瘫在桌子上，说什么都不肯在爬的表情，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怎么还这么远啊！这都已经八点了！”
　　“你们还是减一下负，能吃的东西就快点吃掉，不然背着上台阶太累了奥！”老板笑了笑，指了指江辰身上的包。
　　于是，几个人从背包里拿出大大小小的食物，周卓更是手脚麻利地翻出他的烧鸡，献宝似地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了江辰：“嘿嘿，辰哥你吃！”
　　他又转头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了方凯：“凯哥你也吃！”
　　郭婷她俩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讲真的，要是没有这两位，他们一个晚上都不一定爬的上去。
　　六个人迅速地解决了晚饭，在众多只能吃泡面啃面包的游客们眼神凝视下，冒着被群殴的风险，他们喜滋滋地啃完两只烧鸡。
　　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活生生让他们吃出了龙虾鲍鱼的感觉。
　　满血复活以后，众人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周卓和孙泽轩也纷纷从俩大佬手上拿回了自己的包，经过一番的造作，包里也没剩什么重的东西。
　　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卓从包里掏出手电筒分给两位姑娘，这一路上难免会有路灯照顾不到的地方
　　再次出发，他们的队形稍微有了变化，方凯和江辰两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后，姑娘们在中间，最前面则是拿着地图的周卓和孙泽轩。俩人兴致勃勃，在前面带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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