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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8）
晨曦雾气进入屋子，温云瑶才堪堪醒来。
许久不曾这样安稳睡一觉了，她心里很是踏实。
手机上宁雨安发来消息。
“温云瑶，校方资助者知道你昨天赶飞机到虞城，说他们负责人也在虞城，我订了个包间，你一定好好招待，最重要的是传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温云瑶心情极好，很快回复：“好，我会把孩子们的情况说明，把学校建设情况也交代清楚的。”
宁雨安道：“好好表现，我们难得找到一个资助者，孩子们的住宿问题可就靠他了。”
温云瑶回了个“放心”的表情。
她从行李箱挑了一件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再简单化了个正式的妆容。
在镜子面前一看，也还行，一眼就是精英工作者的模样，也符合她支教老师这个身份。
宁雨安很快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喜来登。
“人还没有出发，你别着急，你住哪里，我看看距离远不？”宁雨安催促，“资助方态度挺好的，说是以后来实地考察，你到时候可要介绍清楚。”
温云瑶都一一答应。
她再次确认了一下当初孩子们给资助方的感谢信，用精致的礼盒装好。
等了一会儿，宁雨安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温云瑶，别去喜来登了！”
温云瑶又把礼盒放下，疑惑道：“怎么了？”
“那个资助方自己定了个地址，我发你。”
温云瑶点开微信，放大来看。
距离此处距离还挺远的，几乎是在另一个区了。
看到地名的那一刻，她的手不可遏制地有些发抖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里……”
宁雨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温云瑶，不知道这个资助方咋想的，这距离明阳中学挺近的，你要是有空，还可以去那里看看。”
温云瑶没有答话。
宁雨安叹了口气：“温云瑶，资助方电话我发你，你只用招待好资助方就好，剩下的我来搞定。”
温云瑶只能说好。
宁雨安给她手机发了一串号码。
温云瑶点了个保存，设置备注【zz】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过往发生在明阳中学的事情，深吸一口气，拿好该拿的东西，走出了湘峰酒店。
前台小姐姐依旧笑着和她打招呼。
“温小姐，您这副打扮，是有重要会议么？”
“是的。”温云瑶脸上表情很自然，“房间我还住，不退。”
“好的，温小姐，住您一帆风顺。”前台道。
“谢谢。”
温云瑶走后，前台小姐姐继续站岗。
不一会儿，看见周屿川也走了出来。
她道：“周总。”
周屿川表情很淡，点个头示意。
前台：“周总，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周屿川皱了皱眉头，不知她为何这样问。
前台道：“是这样的，我刚刚听见温小姐说她有重要会议，周总您的打扮也像是这样，温小姐刚走没几分钟，您说不定能追上……”
周屿川比了个“OK”手势。
他并没有着急，悠哉悠哉去了一趟商场，买了该买的东西，再开着自己的车去要去的地方。
车程大概半小时，温云瑶看了看宁雨安给的那个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
她又担心唐突了人家，毕竟是资助方，无论怎样，都不能怠慢的。
到了目的地，温云瑶顺着定位走，到了那叫“明阳大酒店”的地方。
资助那人订的包间很大，她先来，被服务员引着到地坐好。
包间复古装扮，放的歌曲是黄家驹的《海阔天空》，一切总有一种熟悉感。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这首歌了，现在偶然听到，心里总会唏嘘几分。
等了快半个小时，投资方还没有来。
温云瑶先给宁雨安发消息：“确定是这里吗，我来半个小时了，那个投资的还没有来。”
宁雨安道：“是人家订的地方，你再等等，你打电话联系了？”
“还没有，我怕催促的话让人家觉得我很心急。”
“这都来晚半个小时了，我给你电话了，你打去问问。”
温云瑶只得挂了电话，打开自己的联系列表，找到了备注【zz】的人。
电话嘟嘟了几声才被接起。
温云瑶用最和善的声音道：“喂，你好，请问是云川网络的负责人吗？”
对面静默了一会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是。”
拿着手机的手突然就用力起来，温云瑶脑海里轰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脑门，她的头里面“嗡嗡”的。
怎么会是他。
这声音，这语调，温云瑶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你……你好。”她尽量使自己保持镇静，“我是虞城希望小学的支教老师，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请问您到明阳大酒店了吗？”
对面声音很淡：“到了。”
话音刚落，包间的大门就被打开，音乐声顿时大了起来。
周屿川走了进来。
他今日一身黑挺西装，带了个墨镜，身姿挺拔，步履生风，凛冽桀骜的眼，冷漠在包间扫视了一圈后，直直往温云瑶的方向走了过来。
温云瑶脸色“唰”地白了，站了起来，强迫自己摆了一个最正式的笑脸。
她道：“你好。”
怎么是周屿川。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投资方是周屿川。
若是周屿川，她怎样都不会来的，换其他人来。
……
“你好。”周屿川摘下墨镜，嘴角咧开一个幅度，随性一笑，他指了指位置，“温小姐，别客气，请坐。”
温云瑶的脚像定在了地板上那般，僵硬无比。
她脸上笑容苍白，又强迫自己收回脸色，伸出一只手，道：“周先生，你好，我是虞城希望小学负责接待的人。”
这是在按照流程走，她准备的自我介绍也是这样的，她伸出的右手光滑无比，指腹上有几道茧子。
周屿川抬眼看她，不说话，也不回应她。
气氛一瞬间凝住。
时空也像静止了那般。
就在温云瑶犹豫要不要收回手的时候，周屿川终于伸出了手。
他只是很轻碰了一下她的手，礼貌又疏离道：“你好，我是云川网络的总裁。”
总裁。
所以云川网络是他的公司，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一无所有的他了。
宁雨安只是说投资方会派人来，没说来的是总裁。
温云瑶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的她，工作毫不起眼，豪门大小姐的身份岌岌可危，或许说就根本没有。
怎么就在跌落谷底的时候遇到了风光无限的他呢。
虽然心里乱糟糟的，但是温云瑶并没有让这些想法干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她很自然地像周屿川解释捐款用途，学校建设状况，学生们各自的处境。
最后，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周先生，这是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她把信件和礼物递给对面，温婉道：
“他们现在有免费三餐，教学工具也在改进之中，也开始用多媒体上课。”
未了，她郑重道：“你们帮了孩子们很多，我们很感激你们云川网络。”
周屿川只是点头，听她描述。
他的眸子亮如星辰，却又幽深不可测，脸上表情也淡到极点。
仿佛他根本不是来处理这件事情的。
只是一个过客，路过旋涡中心，瞅了一眼，飘然离去。
温云瑶顿了一下，提出了宁雨安的要求：“有机会想邀请你们来看看孩子们，他们见到你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以孩子的名义。
对面静默片刻，端正了坐姿，似叹了一口气，但是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温小姐就只有这个要求？”
投资方的要求是第一个要注意的，温云瑶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孩子们的愿望就是见见帮助他们的人，学校也只是表达一下他们的想法而已。”
“OK。”周屿川嗤笑，“有机会我去见见。”
“那我先替他们感谢你。”温云瑶松了一口气，真挚道。
“温小姐，你的要求提完了，是不是到我了？”周屿川哂笑，“我既然是投资方，你是不是该听听我的要求？”
温云瑶一噎，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周先生请讲。”
她不知她还能做什么，也怕他提出什么她不能完成的要求，到时候不好像宁雨安交代。
“我的要求很简单，去参观你们学校的时候，想要个向导。”
周屿川斜睨他，一脸慵懒，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道：“而我觉得，温小姐很适合做这个向导。”
“没问题。”温云瑶立即点头，这个要求她能做到。
“温小姐爽快。”周屿川再度开口，“我还要一个要求，这附近是我高中母校，想邀请温小姐陪我转转。”
“我……”温云瑶噎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明阳中学了，自从高中毕业了就不曾来过。
与所有人都失去联系，高中那褪色的记忆，那懵懂又有些黑暗的过去。
“温小姐连这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
周屿川盯着她，姿态懒散，“这就是你的诚意？”
温云瑶有些无奈，只得道：“周先生，可以的，我很乐意。”
她能不乐意么。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投资方把地点设定在这里了。
这根本就是周屿川有意为之。
他要与她回顾那曾经荒唐又离经叛道的一切。
那甜蜜又梦幻的17岁。
那12年前像泡沫般美好的岁月。
可是，他不该恨她么？
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温云瑶心里有一块地方裂开，疼到无法呼吸。
他该恨她的。
为什么要这么好声好气和她说话？
带她重回故地。
她不配啊。
“那就好。”周屿川似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变化，道，“时间不等人，温小姐，现在出发吧。”
温云瑶麻木跟着他，走出了包厢。
身后的海阔天空音乐渐渐听不到，却重重落在心间。
一声一声，催人泪下。
她想起来了。
这首歌是她与周屿川在一起那天，那间屋子里放的歌曲。
那是10年前，光线很暗，四周有些嘈杂。
周屿川轻轻抱住了她，抱够了，又轻轻地捧着她的脸，似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珍宝那样。
他眼里有光，脸上是忍不住地喜悦，他有些小心翼翼又无限深情道：
“温云瑶，你答应我了。”
“我们谈一场地老天荒的恋爱好不好？”
“好。”那时候的她，满眼纯真，眼泪藏着星星，欢欣雀跃回答。
“温云瑶答应周屿川，要谈一场地老天荒的恋爱。”
“说好了，不能违约。”
“不会的，我们一直在一起。”
“……”
只是一个瞬间，眼泪就顺着温云瑶的脸颊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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