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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梦中身
什么叫不宜相见,所谓的不宜相见就是在人昏迷了之后再出来是吧?
谢无患内心吐槽,面上倒是正常极了:“那你东西给我吧,我会转交。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到合适时间我自会相救。”
他从未做过沈漪会死的假设,向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沈漪手上人命不知凡几,对这世间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祸害,魔界圣域说他弑师,于是一张天级通缉令不知挂了多少万年,净灵仙界责他暴戾杀徒,通缉令也给出了最高悬赏。
得罪了仙魔两界,却一路逍遥自在,世间能有几人?
妙法神色不似作伪,道:“施主此言差矣,我观沈施主面容憔悴,气息萎靡,水气沾身,想是困顿此境已久了,绝非一日两日之果,以施主之能,恐怕无解。”
谢无患顺着他话语低头瞧着沈漪,后者脊背微微颤动,眉头皱起,似是忍受了莫大痛苦,在昏睡中也如此不安。
谢无患思考再三,终于松手将沈漪放于地上,只是还未触及黑色渣土,就被妙法陡然变大的手掌稳稳托住,接了过去。
金色巨掌如同柔软羽衾将沈漪包裹住,金液缓缓缠绕与流动,逐渐打开了那蜷曲着的身体。
到此,妙法并没有急着动作,竟只是驱使金液祛除了沈漪衣袍与发丝之上的血迹,看谢无患目不转睛地冷冷望着他,只是笑笑,问道:“沈施主最近在别的方面可有异常?”
谢无患全神都在提防妙法异动,没想到其突然发问,于是思考片刻后答:“他有些……嗜睡。”
他所见沈漪之嗜睡与常人又有所不同,常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沈漪则好似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随时会陷入昏睡。
妙法本在沈漪胸腹肋骨处按压探查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顿,又无事般继续动作。
谢无患自不会错过这小小的反应,走近一步,问:“有何不妥?”
妙法叹了一口气,摇头,指使金液绕到沈漪手腕和足腕,紧紧箍住,对谢无患道:“施主,还请你施法定住他躯体。”
妙法自然不是力有不逮必须要谢无患来,实则是后者眼神过于犀利,好似生怕他把沈漪卷走一般。
谢无患自无不可,双手结了一个印打在沈漪身上,又在其头身足分别作下封印。
“沈施主之情形比我想象的严重,稍后我施术他或许反应会比较激烈,请施主务必从旁相助,”妙法面色肃然,带了一丝郑重,拈起那要谢无患代交的玉珠:“这霜露果,也用不上麻烦施主了。”
玉珠浮空,离开了妙法手掌,竟似有灵智一般往外跳开,避开滚滚金液,一窜几里,谢无患本就时刻注意着一切变化,此时一掌魔流击出,化为洁白骨爪,将玉珠凭空摄了回来,制在半空。
妙法见此,向他点了点头,才闭眼诵念。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妙法浑身金光大放,左手幻化出一柄禅杖,挥舞着将丈许大的鎏金字诀打进了沈漪身体。
金液挟带着玉珠猛地钻进沈漪丹田,伴着妙法一声怒吼:“醒来!”
沈漪浑身巨震,四肢挣扎,一双眉更是几乎快拧成结,显然是痛到了极致,喉间不住地发出连串浑浊杂音。
一股强大气流不断攻击着手足金箍,妙法闷哼一声,将手杖往土地上一杵,灵流从其掌中泄出,齐齐汇入沈漪丹田之内。
而谢无患更不好受,他收下莲旬之时,并不完全信任沈漪,只与它简单缔结了初级的契约,此时感应到原主有难,立刻随沈漪暴动起来,撬动契约之链,几乎要反噬他的神魂,谢无患一边镇压了心中被勾起的嗜血狂念,一边不断加固沈漪身上封印。
水灵木鞘上锐光流转,忽地射出数道虹芒,一道直朝妙法而去,妙法不慎,仅仅一个照面,头颅应声落地,在黑土之上一路滚去。
谢无患倒是有些理解了何为妙法口中的“不宜相见”,只是此时并不是玩笑之时,另有四道虹光飞至沈漪的双手双足处,竟同身体所散发的气流汇聚,一起开始攻击起那捆缚着手足的金箍。
最后一股飞虹剑气饶空一周,悬停于谢无患头上,却迟疑许久,最终未动。
谢无患面黑如炭,望着妙法躯体之上正缓缓重塑的荧光,再分得一股心神,将莲旬也封印起来,虽对于其反抗只是杯水车薪,但好歹可有喘气之机。
金箍在攻击下颜色越来越淡,妙法头颅重塑的最后一刻,谢无患一掌抓起头顶剑虹,一手化白色骨爪狠狠按在他天灵之上,怒道:“为何如此?”
妙法归位瞬间,双手轮动,又给了沈漪身躯两掌稳住躁动,才急道:“施主,事情与贫僧猜测有变,并非我有意欺瞒,一是我也不能窥得全貌,二是由我观来沈施主未曾告知于你,贫僧也无法擅作主张。”
谢无患冷笑一声,一把将手中剑虹捏碎,出乎妙法意料的,左手魔气奔涌而出,向沈漪袭去:“不说也罢,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救他。”
“不要!”妙法急切地打断,再也没有方才的从容:“我可以说。”
谢无患本就伤不了沈漪,只是虚张声势一番,却将妙法心思赌对了,于是将魔气控在离沈漪额头三寸的地方。
妙法长叹一声:“沈施主因雷劫之故,道基虽已完全崩碎,如篮中之水,灵机有出无进,但以贫僧对从前所识得的沈施主功力之见,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于是猜测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一时无法自救。”
谢无患默然,妙法所说与他之见几乎无差。
妙法又道:“但不知为何,细探下来情形更不佳,故权宜之下,才将无常偈直接打入他体内,辅以霜露果聚灵,能恢复部分功力,不料却引得其身躯自行反击,并未起到作用。”
能让这金光和尚特意化身来送的东西,必不会是凡品,果然听得他下一句:“能使无常偈足以起死回生,霜露果灵力精粹之罕见,能使二者同时失效的东西,世间也不多了。”
妙法道:“他肌体之间隐有青枝苦涩余味,又夹了风意,平日嗜睡,应是服过元生之水了。”
谢无患心头一跳,自从在莲湖收了沈漪的水蓝小袋,他便挂在腰间,再也没还回去过,此刻乍听得妙法之言,怎能不知事情严重:“这元生之水我听闻不多,知晓是炼器布阵好材料,生生服下有何用?”
“止痛忘忧罢了,”妙法转头看向暴动却不得解脱的沈漪,眼瞳蒙上一层灰意:“你拿出来给他服下吧,三十日一次,一次两滴,万不可忘了或者多了。”
谢无患腰间蓝色小袋没有逃过妙法的眼睛,他将小袋取下,取出晶莹的小瓶,问:“既然这水会使你的宝物失效,为何还要继续给他服?”
妙法手指一掐,便从谢无患手中小瓶中摄出两滴晶莹绿色液体,以金液包裹着送入沈漪口中,然后陆续松开金箍,见得沈漪安定下来后,才回头对谢无患说:“此是饮鸩止渴,不得已而为之,服用之后,清醒时间不由得自己控制,昏迷时间也会越来越长,但可在虚无中塑一尊梦中身端居于梦海,从而延迟死亡。一旦服用,便无法停止,直到不再醒来的那天为止,若是施主你,选择服或不服?”
“我……”谢无患定睛看向逐渐平静的沈漪,四肢因捆绑而泛红,衣襟与发丝都在挣扎后变得凌乱不堪,哪还有一点曾经仙人模样。
“阿青……”
沈漪神智似乎在以缓慢的速度回流,渐有呢喃之声。
谢无患低头无言,妙法身躯却一震:“沈施主片刻之后就将苏醒了,还请二位速速离开此地吧。”
谢无患还记得妙法所言的“不宜相见”,于是点点头,四顾了无边的黑土,问:“不知此地是何处,如何出去?”
妙法金身头颅左右环顾,苦笑不得,道:“道:“施主恐怕不知,此地正是那号称净灵界南地四大宗之一的澄心宗,那日施主你在此地与剑道峰主一战,几乎把这宗门地下十丈都掀开了一遍,沈施主又来扔了几张剑符,将此地山河劈得七零八落,一颗天雷子,更是将天地都烧焦,几乎无人生还。现今这澄心宗,已不复存在。东走两百里的泉水镇,是离此最近的城镇,施主可自去。”
谢无患疑惑:“你不走吗?”
妙法将巨松幻化而出,手托熏香,单手立掌于胸前施了一礼:“此地杀孽太多,需得早日度化。”
语罢,便洒然一笑,金身一转,背向谢无患离开,只留下纷飞的风沙,和不绝的蛩音。
那身影完全消失后,谢无患识海金光一闪,响起妙法空灵之音:“还请施主代为转达沈漪,‘源气海已乱,勿归。’若其愿意见我,我会在虬松寺等他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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