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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是看着竹秋略显憔悴的脸庞依澜还是忍不住说:“萧夫人,你一个人这样经营着醉仙居,也太过辛苦了。”
竹秋把药方折好收进袖中,听到这话,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眼中倒影出一片星空,越发的深邃。
正当依澜以为竹秋不会再接话的时候,她却悠悠开口,轻柔地说:“这是临易对我的许诺,他说待他再立些军功,便向皇上请辞还乡,带我开一座酒楼。”
“不想天不遂人愿,他匆匆忙忙离我而去,我独自一人坚守着这里,便是不想再失约。”
“可若有人一直闹事,岂不是负了夫人一番苦心?”依澜追问,“萧统领效忠于朝廷禁军,那些人怎么敢……”
“那是属于临易的身份和荣耀。”竹秋平静地打断依澜的话,“我不能肆意利用践踏。我要让他知道,虽然他不能在身边护着我,我也可以完成这份心愿,他会为我骄傲的。”
想到这是对爱人的承诺,竹秋心里前所未有的坚定,就算再难,也要撑下去。
依澜的心中由衷地敬佩竹秋,明知这世道不安,虽商业繁华,但一个女子要在这似龙潭虎穴的商场摸爬滚打,守护自己建立的一方净土又谈何容易。
待惜蕊休息了片刻,依澜便带着她告辞了。
秋凉把依澜和惜蕊送回去后赶回王府,见齐景湛的书房还亮着灯,秋凉便去向他复命。
“王爷,已经将两位姑娘送回秦府。”
“嗯。”齐景湛应了一声,随后递给秋凉一块玉饰,“那个穿黑斗篷的人似是与游戈皇室有牵连,这是我在与他打斗的地方发现的,我看这玉的成色样式像宫中所出,明日你去内庭,找个靠得住的人问问这是什么物件。”
“是。”
第二天下朝之后,齐景辰以下棋为由留下了齐景湛,两人在书房坐定,林祥摆上棋盘和茶盏后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
“上次皇兄说,有游戈奸细混入京城一事,可有再继续调查?”齐景湛落下一子后率先问道。
齐景辰摇了摇头,说:“慢了一步,等我们追查到的时候他已经逃走了。”
说完齐景辰有些疑惑的看着齐景湛,又问:“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是有什么发现吗?”
齐景湛思虑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昨天我在护城河旁见到一个人,他的鞋子上有游戈皇室专用图腾,我跟踪他去,在出城的牌坊旁将他打伤,结果他撒下药粉烟雾,还是让他逃了。”
“在京城都这般没有顾忌,还真是嚣张至极。”齐景辰一边说,一边落子破了齐景湛的局。
眼看胜负已定,齐景辰把玩着棋子说:“皇兄,从游戈进京,必经碧水关,臣弟回京时虽安排了驻守的军士,只怕还是出了纰漏,不如让臣弟再去看看。”
“不可。”齐景辰拒绝了,“昨日你与他们交手的事情已经传出,若我再立即让你去碧水关,那必定会打草惊蛇,现下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一旦动手便不好收场了。”
齐景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齐景辰站起来,走到沙盘地图前,看了看眼前大毓的江山,又一一扫视过围绕在大毓周围的部族。
“去年游戈前任首领吾纳因病离世,事发突然,吾纳还没有来得及定下继承人,他的儿子们纷纷拉拢势力掀起一场场争夺战,重尧便是在这场宫变中夺得的少主之位。”
“重尧深知即便自己继位,还是有人蠢蠢欲动,他权衡再三,为了稳住摇摇欲坠的宝座,只得从外界寻求支持。”
齐景湛觉得不可思议,说:“一个部族小王,竟然能探到宫里高品阶的官员,这本事可真不小啊。”
“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重尧究竟许诺了什么,因利而聚,必会因利而散,若是能清楚这一点,我们也便好下手了。”齐景辰走到齐景湛面前,缓缓地,不乏坚定地说:“游戈迟早要收拾的,你放心。”
傍晚时分,齐景湛才出宫准备回府,守在宫门前的秋凉赶忙把马牵来。
待两人远离了宫门,齐景湛才问:“可有问到什么?”
“工匠说,这玉佩是万宁元年所制,后随着一批玉器摆件一同赐给了童啸。只是……”
“怎么了?”
“王爷恕属下多嘴,依属下所见,男子配玉饰多为鹰、鹿、麒麟一类,这鸳鸯佩是不是太儿女情长了。”秋凉说完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嘲笑着这戴玉之人的阴柔之气。
齐景湛灵光一闪,眯起眼看着秋凉,秋凉这话虽是无心,但说明了一种可能,如果……重尧与人结下的是姻亲之盟呢?
秋凉被盯得背后冒起了冷汗,磕磕巴巴说道:“王……王爷……属下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件事情如果坐实,你小子便是立了头功。”
齐景湛说完这句话,策马奔去,留下一头雾水的秋凉。
时间一天天过去,依澜从未向任何人说起和齐景湛的事,对于到王府这件事,依澜也从未上心想过。而齐景湛也很久没有到秦府来了。
很快便立秋了,秦府俨然换了一副样貌,原先清新淡雅的荷花只剩残叶,唯有菊花争相开放。
依澜正往书房去,秦光耀迎面走了过来。
“老爷。”依澜行了一礼。
“澜儿,我正找你,你去库房,将上次带回来的银湖雪芽装到盒子里,午后随我一起去翊王府。”
听到“翊王府”,依澜有些迟疑,说:“王府赴宴……我去不大合适吧。”
“是王爷让我带你一同前去的,王爷常邀我们皇商去王府,一来商议来年的贸易货品,二来赏一赏秋景,所以你不必有什么担忧。”秦光耀顿了顿,又继续试探着问:“你和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依澜矢口否认,“我去给老爷准备茶。”说完便退下了。
自上次乞巧节之后,依澜似乎不再抗拒与齐景湛相见,只是对于自己的遭遇,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埋怨他。
午后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待两人下车后,便看见齐景湛站在门口。
秦光耀迎上前先行礼道:“王爷安好。”
“秦老爷不必多礼。”说完看向秦光耀身后的依澜,依澜只是福了福身子,并未开口。
“许久未见王爷了,不知可是被琐事缠身?”秦光耀打破僵局说道。
“什么都瞒不过老爷子,朝局之事纷杂,时至今日才得空邀几位到府上品茶议事。”
“王爷有心了。”
“老爷子请自便,待宾客到齐,我再遣人来请秦老爷。”齐景湛说完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澜儿,你不必拘束,我去和几个老友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你跟着我太过乏味,自己去逛逛吧。”
“好。”
依澜一个人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院中的五颜六色并没有多吸引依澜的目光,她低着头,若有所思,只听得鞋底划过地上的落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音。
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忽然变了,先前一片片五彩缤纷霎时变成了亮闪闪的金黄,笔直的梧桐树立在一条小路的两旁,不知通往何处,午后的日光被树叶打碎,洒在地上不再耀眼,她便情不自禁的踏上这一地的斑驳。
依澜蹲下捡起一片树叶,喃喃自语道:“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大抵不过如此吧。”
“秋色正好,如何锁得住?不知是我这园中何景,引得姑娘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齐景湛的声音传来,虽然不大,却也吓了依澜一跳。
“王爷。”依澜行了一礼。
齐景湛微笑着走到依澜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梧桐林的深处,说道:“一声梧桐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说的可是此情此景。”
依澜没有多想接话道:“王爷身为皇子,梧桐树下吟愁思,不怕辜负梧桐‘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的帝王风范?”
齐景湛收回目光,看着依澜,难得终于她不再冷冰冰地回话,齐景湛微微笑了笑,说:“虽为皇子,可是至尊之位有皇兄一人便足够了,我何尝不想做闲云野鹤,不闻朝中事,奈何身不由己。”说到这他顿了顿,伸手接过依澜手上的梧桐叶,继续说:“种植梧桐,本也是因为喜欢它寄意秋思罢了。”
依澜看了看齐景湛,又把目光投向更高处,轻轻地说:“王爷所说,可是‘去日桐花半桐叶,别来桐树老桐孙,城中过尽无穷事,白发满头归故园’吧。我也喜欢这几句,只是这故园于我而言,是再也求而不得了。”说完发现齐景湛正看着她,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失仪了,不该在王爷说面前这些的。”
“无妨。”齐景湛扬了扬嘴角别开目光,“说到梧桐寓情,还数‘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最为动情。”
依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话说道:“相传梧为雄,桐为雌,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还有梧桐相待老,鸳鸯合双死之说,自是伉俪情深的美意呢。”
“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齐景湛感叹道,“原来得一知己,真是如此幸事,可等到明月西沉,梧桐影不见。”
依澜掩面一笑,说:“王爷真是说笑了,怎地说了几句话就成王爷知己,我可不敢当。”
“或许你我真有缘呢。”齐景湛嘴角含笑,“站了许久了,陪我走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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