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怎么这么狼狈啊？”周月的声音带着笑意。

　　季年无语地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周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直不起腰，手摁着肚子，看着季年。

　　她笑起来极好看，弯弯的眉眼柔和了平常不说话时的阴冷，是阳光明媚的。

　　季年看着她一直在笑，她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周月笑了半天，才发觉旁边的人一直在看她们，瞬间僵住，慢慢直起身来。

　　杨欣他们在旁边看的都呆住了，他们都认识周月，都知道她在职高是有名的女混混，抽烟打架无恶不作，看着季年和她这么互动，都有些惊。

　　不过碍于周月在，杨欣忍住了没问。

　　车来了，雨刚好也停了，季年对周月说：“你上车吗？”

　　周月摇摇头，说：“不了，我不回学校，我再去走走。”

　　“给你伞，”周月说，“别待会儿又下了。”

　　季年摇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早点回学校吧。”她说。

　　周月挑挑眉，随便应和了一句：“行。”便跟她道了别，转身走了。

　　季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倒也没再说什么，上了车。

　　杨欣忍不住说：“你认识她？”

　　季年看了她一眼，说：“嗯。”

　　杨欣有些震惊地说：“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季年没回话，杨欣继续说：“你不知道，她第一次在职高出名是因为一次打架，她一个女的，单挑三个男的，最后还赢了。”

　　季年皱眉：“单挑？”

　　“可不嘛，”杨欣说，“那会儿她高一，刚开学，然后高三有仨男生骚扰她妹妹来着，然后周月跟他们约架，打赢了之后，瞬间就在职高出名了，都传到隔壁四中和对面一中去了。”

　　“是那三个男生先挑的事儿啊，怎么她的名声变坏了？”季年说。

　　杨欣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就是有点震惊，然后有点后怕，她一个女的打三个男的，虽然那几个也都是草包吧……但是数量多啊，可想而知要是没打赢会是什么后果。”

　　季年没再搭话，只是在心里想，她一直是这样一个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吗？也不会想后果。

　　几个人回了学校。

　　杨欣说：“这些等明天运动会的时候会放在前桌上，大家可以自行去取。”

　　季年回到座位上，带起耳机听英语课文。

　　手机里传来一条语音消息。

　　是申姨发过来的，她不会打字，所以只能发语音。

　　季年顺手点开。

　　“年年，你可不要怪姨……你爸爸他，我没看好，他给走丢了……”

　　季年拿着课本的手一滞，她打字道：没事，不要急，我请假去找。”

　　她发完这条消息，摘掉耳机，去给余大伟请假。

　　余大伟知道她家什么情况，就给准假了，有点担心，还说了一句：“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多个人好找。”

　　季年此刻心里是感激的，但是她不希望麻烦别人。她说：“不用了老师，谢谢您，我自己去就好。”

　　“那你注意安全。”

　　“嗯。”

　　季年先去申姨家，申姨眼眶很红，显然是哭过，她此刻极为愧疚，可是季年怎么可能怪她，让她照顾季勇国已经是很感激了。

　　她说：“没关系，姨你就在这等，万一他回来了你跟我说。我去找。”

　　申姨点点头。

　　邻居们人都很好，都在一起帮忙找。

　　从下午，到傍晚，能找的地方全找过了，就是没找到。

　　季年蹲在地上，她也不知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并不着急，这种事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早就已经麻木了，却也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那点担忧。

　　这时，季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喂，不是叫你看好你家老人吗？”

　　季年站起来，似乎在确认：“周月？”

　　那头笑了声说：“对，是我。好了好了，帮你找到了，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啊。”

　　季年说了个位置。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并不是因为季勇国失踪了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很委屈。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面前走过来了一个人。

　　周月没有说话，她把搀着季勇国胳膊的手收回去，站在一旁。

　　季年的声音有点哑，说：“谢谢。”

　　周月说：“没事儿。”

　　停了会儿，她又说：“要一起吃个饭吗？”

　　季年说：“我得给季叔叔做饭，你想一起的话可以来我家。”

　　周月犹豫了一下，道：“那算了，等你下了晚自习，我们再约。”

　　说完就转身走了。

　　季年和季勇国回到家之后，她通知邻居们说找到了，也和申姨说：“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找到他了，你先吃饭吧姨。”

　　季年又检查了一下他有没有漏尿之类的，然后洗了个手去做饭。

　　快上晚自习的时候，季年先去余大伟办公室报了平安，再回教室自习。

　　宋知乐立马扭过头来，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年看了他一眼，说：“没事。”

　　宋知乐说：“没事就好。”

　　不过他没有转过头去的意思，季年开口道：“想说什么？”

　　宋知乐立马露齿笑，说：“我听杨欣说……你跟周月……认识啊……”

　　季年翻开书，还没开口答话，就听见宋知乐的同桌杨欣说道：“哎哎哎，别瞎说，什么叫听我说的？”

　　宋知乐说：“不就是你跟我说的吗？说是季年跟周月认识……”

　　杨欣瞪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季年。

　　季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说道：“嗯，认识，怎么了？”

　　宋知乐咽了咽口水，声音放小，说：“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季年终于抬眼看他，说：“怎么样？她能对我怎么样？她人很好。”

　　宋知乐讪笑道：“外面都把她传的可可怕了，我以为……”

　　“别听外面说的，要靠自己感觉。”

　　宋知乐很赞同，说：“说的对，听到了没有杨欣？”

　　杨欣啧了一声，又瞪了他一眼。

　　……

　　下了晚三，季年去车库，想到周月说的下了晚自习再约，拿出手机看了看，周月没给她发消息，想来应该也是一句客套话，她没在意，收起手机。

　　骑上车准备走的时候，有个人叫住了她。

　　“加个微信呗。”

　　季年扭过头看那人，男生的皮肤接近病态的白，眉眼温柔。季年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那张脸好像在哪见过，可是没想起来，她没有搭话，多看了他几眼，努力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便要转身走。

　　那个男生没有一点眼力见，他依然笑容满面，举着手机，看她转身，他也要追过去。

　　砰——

　　那个男生被一拳打到在地。

　　季年闻声扭头，看见了周月。

　　周月眼神冰冷，手还呈拳头的样子，盯着地上的人。

　　季年愣了几秒，跑到周月面前，皱了皱眉。

　　周围的人看清了是周月，纷纷低下头默默走开了，瞬间车库没有一个人，只有他们三个。

　　地上的人捂着脸站起来，温润气质全无，取而代之的是狼狈。

　　他眼神里有杀意，盯着周月看。

　　周月开口，声音很沙哑：“还不滚？”

　　他盯着看了她一会儿，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走了。

　　季年说：“为什么打人？”

　　周月抬头看她，说：“他不是人，你别给他微信。”

　　季年问：“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那天我在小巷打架，”周月说，“打的就是他。”

　　季年点点头，说：“想起来了。”她说那张脸怎么那么眼熟呢。

　　周月继续说：“那你记不记得，那天教导主任说的话？”

　　季年说：“嗯。”

　　说到这，季年已经全然明白了。

　　邹南才是真正猥亵女同学的那个人，可是他却栽赃给周月，而周月为了维护那个女孩子的声誉，就没有辩解，却私下把邹南给打了一顿。

　　季年问：“那那个女孩呢？怎么样了？”

　　周月停顿了一下，说道：“事情没有做成，只是扒下来了一点衣服，但是就算这样，对于那个女生来说，也是一辈子的阴影，后来我也没见过她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季年没说话。

　　“你没给他微信吧，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周月说。

　　季年说：“没有给。”

　　“那就行。”周月说。

　　季年把倒在地上的车子扶了起来，说：“要不要捎你一程？”

　　周月想到上次那副难受却又乐在其中的画面，想同意却又临时改了口，她摆摆手：“不用了，你回家吧。”

　　季年嗯了一声，就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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