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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大会
两人吃过早膳,梁飞燕换了骑装。骑装是月金绸做的,月金绸是北齐公王族专用的布料,蚕丝里混织着金丝,比普通绸缎要厚两三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端庄挺阔。
江湛从内室出来看见梁飞燕这一身骑装打扮英姿飒爽,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场让两人走到一起的狩猎大会,便走过去为她理了理衣领袖口:“你穿骑装还是那么好看。”
梁飞燕回视江湛温声道:“你也没变!”
两人穿戴好携手出了门,后宫妃嫔和侍卫们早已在行宫门口候着了。江湛与梁飞燕上了撵车,妃嫔们才跟着上了后面的车子。
围场就在行宫边上,是一片非常开阔的场地,周围没有树木山林,这个时节望过去只有苍茫一片。但谢湘君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悠远畅意,仿佛心和视野被一下子打开了一样。
围场正位有一处帐篷,帐篷前摆了两排长桌,王公大臣们都已经在列队等候了。梁飞燕与江湛从撵车上下来,列队在两旁的臣子们纷纷将右手放至心口。微微躬身低头向他们的王和王后行礼。
江湛与梁飞燕走进帐子里落了坐,众人才纷纷落座。妃嫔们坐在最靠近帐子的位置,背后也拉了防风的幕帘。不一会儿谢湘君就被唤进帐中侍奉江湛。
帐子很宽敞,外开内收,方便帐中人观看围场上的盛况。帐中点了六个炉子,丝毫不觉得冷,谢湘君在江湛身边坐下,安安静静的等候差遣。她觉得自己这样被招入帐中多少有些张扬,因此更显得柔顺。
只见侍卫们提着一笼子一笼子的猎物到了围场边上,江湛告诉她这些是一会围猎要用的。因为是在京郊,又是这个时节,很难有什么真正的野兽出没,而围猎大会本身也是为了年节庆祝而举行的,就是图个乐子。
谢湘君昨夜听鸢夫人说起在以前每两三年北齐王就会带着一些亲随去哈克伦山打猎。那是真正的野外狩猎,会在野外扎营,也会深入山谷险地,王公臣子都以能入选王上的狩猎队为荣。
此刻参加围猎的子弟们也都已经换好骑装坐在马上整装待发,谢湘君发现荣妃,莫妃和阿兰达也都换了骑装,坐在马上位于列队前端。
阿兰达一身堇色骑装,她本就长得明艳动人,这一身打扮更衬得她木秀于林,姿色出尘。那是与梁飞燕完全不同的风姿,看上去倒是很相称。
侍卫们吹响了号角,因为临近开场大家气氛都很高涨,坐在帐外观看席上的贵族和臣子们纷纷端起酒杯向北齐,王上和王后献上祝福语。
梁飞燕走出王帐,侍卫牵来一匹通身金棕色的骏马。
谢湘君诧异道:“王后娘娘也要参加围猎吗?!”
江湛颇为自豪的点点头道:“是啊,飞燕会为大家开猎,每年狩猎大会的第一只箭都是由她来射的。”
梁飞燕翻身上马,神驹似有感应跃起啼鸣。梁飞燕的短貂斗篷在风中翻扬,郑喜递上良弓和鹰羽箭,梁飞燕将箭筒背在肩上,双腿一踢马腹,神驹就立刻向着围场奔去。
侍卫打开装饰着红绸的笼子,一只精悍的雀鹞飞冲出来。雀鹞凶猛,速度又快,如箭羽一般直射上天。
然而它毕竟不是真正的箭羽,真正的箭羽在它身后紧追不舍。终于只见那雀鹞在空中一声嘶鸣,直坠下来,而梁飞燕仍然保持着拉弓的姿势,说不出的气势。
梁飞燕看着侍卫把被羽箭射中的雀鹞捡回来,振臂一呼:“本次狩猎大会一共三百只猎物,猎得猎物最多者为本次狩猎大会魁首!奖赏库伦河宝马一匹,名匠乾子期所制的良弓一把!”
众人皆呼道:“好!”
梁飞燕又一摆手:“狩猎开始!”
侍卫们闻言立刻打开自己身前关着猎物们的笼子,狐狸,狍子,鹿,山兔,甚至还有猎狗和郊狼都纷纷四下逃窜开去。
为了显出自己高超的狩猎技艺,参加狩猎比赛的人都会在猎物逃出一段距离之后再开始追捕,大约小半盏茶之后,众人才纷纷策马开始自己的狩猎。
荣妃,莫妃,阿兰达也在此列,她们骑马打猎的风姿丝毫不逊于在场的男儿,此外还有几位谢湘君叫不上名字的贵族命妇。
梁飞燕也加入了狩猎比赛,并且很快就猎到了一只狐狸。
阿兰达射中了一只鹿,她骄傲的扬起下巴,然后转头向梁飞燕看去,梁飞燕却在距离她颇远的地方追逐一只郊狼。郊狼是这些猎物中最凶猛的,也是所有人都想猎得的战利品。在北齐的狩猎大会上谦让是不盛行的,哪怕是面对王和王后,因此除了梁飞燕还有好几名勇士也在追逐那只郊狼。
其中一名勇士最先拔箭射了出去,但被郊狼一低头躲开了。紧接着又是两只羽箭射向郊狼,其中一只箭擦伤了郊狼的后背,郊狼见状奔跑的更快了。
梁飞燕看准时机策马冲出,在郊狼想要转弯的瞬间一箭射穿了它的脖颈。郊狼一声呜咽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梁飞燕成了猎场中第一个猎得郊狼的人,她周围的勇士们举起手中的弓箭,高呼:“王后殿下!”
江湛听见风中隐约传来的呼喊,带着热血和忠诚,北齐人崇拜强者,梁飞燕比他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带领北齐。江湛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只要梁飞燕在,那她总是最令人注目的一个,那种风姿与魄力是与生俱来的。
江湛看到臣子对她的臣服,看到后妃对她的敬畏,看到西鹘公主对她的渴慕,那样钦羡的眼神也出现在谢湘君眼中,只是更加委婉克制而已。这所有的全部也都曾经在他自己身上感受过。
于是他温声问谢湘君:“你想骑马吗?!”
谢湘君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垂眸道:“臣妾不会骑马。”
江湛却笑道:“我只问你想不想。”
谢湘君想要摇头,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像极了库伦河岸边随风摆动的芦苇丛。
“那就去。”江湛拉着她的手起身对傅卓道:“去找匹温顺的马来。”说罢就握了谢湘君的手要往帐外走。
帐外风大,谢湘君担心江湛圣体,江湛却道:“没事,今日高兴。”还没说完便又咳嗽起来。
“王上。”谢湘君赶忙轻拍江湛的背为他顺气。
江湛摆摆手示意没事。
帐外众人见江湛出来都纷纷起身,江湛摆摆手道:“诸卿自便!”众人仍是等他走过之后方才落座。
参加狩猎比赛的众人都在较远的内场追逐猎物,江湛便带着谢湘君来到围场的外围。傅卓带着马倌牵了一批毛瑟浅灰的马来。
江湛看了看马点点头对谢湘君道:“是匹温顺的马!”
谢湘君不懂马,只觉得这马看上去不如场中人骑的那般高大,性子也颇沉稳。
傅卓从马倌手中接过缰绳笑道:“回王上,这是匹刚成年的母马,可是围场马圈里最温顺的一匹了!”
谢湘君这才知道行宫附近还有一个马场,有专人负责喂养马匹供每年狩猎大会使用。
江湛道:“好!”
北齐人自幼骑马,上马从不用马凳。谢湘君没穿骑装又不会骑马,这匹母马虽然体格略小,但毕竟也是一匹成年马,如何上去就犯了难。
江湛扶着谢湘君胳膊想要把她托上马背,但谢湘君不得其法,江湛力气又不够,因此试了两次都没上去。马儿打了个鼻响,谢湘君还吓了一跳。
傅卓刚想上前觐言不如差人去找张小凳,就听见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原来梁飞燕看见江湛从帐中出来,便退出狩猎,一直注意着这边。
谢湘君以为要挨训斥,却不想梁飞燕翻身下马,将自己的马缰绳交到马倌手里,走到江湛面前道:“我来吧!”
江湛点点头,笑道:“名师出高徒,由王后来教自然再好不过!”说罢便将谢湘君交给梁飞燕。
梁飞燕点点头问谢湘君:“以前骑过马吗?”
谢湘君:“回王后娘娘,没有。”
梁飞燕先是摸了摸马的脖颈,然后又道:“这马温顺,不必害怕!”说罢将手伸到谢湘君腋下孟一用力便将她托上马背。
谢湘君心里一惊赶忙抓住马鞍,身体了晃了一晃却被梁飞燕扶住,竟是真的坐上了马背。
江湛看着梁飞燕扶谢湘君上马又想到了当年自己也是这样被照顾着。因为体弱无法修习骑射,亦不能参加狩猎大会,在称赞了梁飞燕骑马英姿之后的隔天,她便带着自己的坐骑来到他面前,问他想不想要骑一骑。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话,父王不关心他的想法,母妃和身边的侍从更不会让他做这种危险的事。只有梁飞燕看见了他还看到了他的想法,于是他点点头。
梁飞燕便把他扶上马去,那个时候江湛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梁飞燕的马很通人性,没有主人的命令纹丝不动。
“你可以摸摸它。”梁飞燕的声音蕴含着无限力量,让人觉得莫名安心。
于是江湛摸了摸黑色骏马的鬃毛,感受到那丝缎般柔顺皮毛下坚韧的力量,心中豁然开朗,便再也不怕了。
而后梁飞燕才牵着马儿慢慢向前走去,又过了一会儿她把缰绳交给江湛,马儿仍旧十分听话。那天江湛还骑着马慢跑了一圈,虽然之后因为惊风躺了大半个月,但江湛还是觉得很值得。因此江湛时常会觉得就算他不说很多事情梁飞燕也都知道。
谢湘君比他幸运,以后还会有许多许多的时间可以骑马,可以看遍春夏秋冬。虽然可能终其一生都要在宫苑中度过了,但还能有很长时间这件事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已经是求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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