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尽时摘梧桐

　　楼下有棵梧桐树，树下被我埋了个盒子，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我就挖出来。不告诉白先生，盒子里的心思就我知道好了。

　　这周兰可待了没几天就走了，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她说是因为工作出了问题。但我总感觉有点奇怪。

　　这样也好，因为生病，我总是会感到恶心，想吐，消化不好。跟兰可吃饭时，我总是忍着，胃里翻江倒海，冷汗浸透了背。但是不能，不能再多一点人担心我。

　　我没有停止工作，总想趁着我还在，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能给大家带来点什么，我就很满足了。

　　第二篇日记我没忍住，就着电脑的荧光就看。

　　你说那年冬天下雪，拉着我去最北端看冰封的河面冻住小鱼小虾。看我的脸在呼出的热气中看着你甜甜的笑。秋天你裹着风衣塞住我的手，接过我手中的糖炒栗子笑着说好甜。夏天的吊带，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湿润的发丝，热浪吞吐着暧昧的气息。春天你给我披上外套，告诉我现在还冷，等到小树冒新芽，你给我在戈壁上种花。

　　我抱住自己，缩在角落，现在已经是初秋。凉风从窗缝吹来，按理说应该很凉爽。你却不在身边，不能把风衣给我披上。也没有糖炒栗子。

　　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早晨的天已经泛白，柔和的光线透进来。

　　我干脆披了件外套，换上百褶裙，皮靴，拾掇了下自己。镜子前的我比之前瘦了点，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早上还是有点冷，走到楼下抬头看到那棵梧桐。

　　秋初不是梧桐树的花期，春天它才会开，圆圆的白花聚成一团，透着嫩黄。跟白先生散步经常路过他。

　　白先生老说：“真不知道小羊怎么最喜欢梧桐？”

　　其实他不知道，最开始租的小屋附近有一棵梧桐，每次只要我难过，就会在梧桐旁撒一颗小花的种子。买的是混合起来的花种，对于长起来，还是没长起来都是缘。

　　长起来了就等开花的时候摘下来拿去送给白先生。

　　我只觉得，梧桐是花的庇护，花是梧桐的装点。就像白先生给我的感觉，像梧桐一样，虽然很有安全感，但也会开出细嫩的白花。

　　站在街道上，人不算很多，只有早餐店和忙着出摊的菜贩子。三三两两的学生已经奔波在上学的路上，笑着咬着包子。

　　我也买了三个包子一个鲜肉，一个青菜，一个豆腐。

　　我小口小口咬着菜包，好不容易吃完一个，刚咬上肉的。一阵恶心冲上我的脑子。

　　我蹲到绿化带旁边“呕……”

　　断断续续的什么也吐不出来，难受的要虚脱，腿打颤的站起来，快要摔倒。

　　胳膊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握住，一回头，是楚励惊愕的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挥挥手，幸好今天抹了口红，不至于太狼狈。

　　楚励怀里抱着小肥，还是那副不屑的眼神，轻轻喵了一声，就当作打招呼了。

　　楚励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发愣：“南羊，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啪——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说什么呢，别乱说话。就最近肠胃不太好。”我慌张的打断了他，但心里还是留下了根刺，细细密密的扎着。

　　没有过多的寒暄，楚励带小肥出来遛弯，刚好看到蹲在绿化带旁边的我。

　　后天就是我第一次手术的日子了……

　　我买了一包花种，想着如果能好好的出来，我就撒在梧桐树下，等白先生回来，我就送给他，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经过这次事，犹豫再三，我还是把工作辞了，在拿完最后一次工资后。

　　给白奕发了短信，说了这件事，他问我为什么，这份工作不是我争取这么久才拿到的吗？我只说累了，电话里他的声音难掩疲惫，但还是嘱咐我累了就好好休息。

　　我问他中秋会有时间吗，他也推脱着说尽量。

　　我没再纠缠，挂电话之前告诉他可以寄一些月饼过去，是他最喜欢的芋头咸蛋黄。

　　收拾衣柜给白先生熨烫西装的时候，在一件西装的内口袋里发现了我们的结婚戒指。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着我左手无名指上泛白的压痕。

　　思绪不禁飘到以前……

　　在我大四毕业那年，我已经很习惯在白先生家的生活。

　　每天起床他给我做松饼，拉我起来锻炼，虽然坐在地上耍赖的是我没错。

　　白天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晚上却从不单调。经常两个人都会往家里带好吃的，一起看电影就是一个晚上。

　　白先生最喜欢摸我发顶，看我迷迷糊糊的睡着，又把我抱回床上。再一睁眼，就是被第二天的烤面包，松饼，或是煎鸡蛋给唤醒。

　　偶尔他也会喝酒应酬，醉醺醺的扑在我怀里说小羊我离不开你，我只好抱住他安慰啦，谁叫我是伟大的小羊。

　　我以为小情侣甜甜蜜蜜的生活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那天很不平常。

　　毕业后吉他社要选出新的社长来，我看中了个小学弟，个人能力强，社交技能也不错，对比起我当初老实巴交，也没带团员做出什么成绩，就想着一定要选出一个真正能带领大家的人。

　　学弟说晚上要用吉他，问我能不能早点把社团教室的钥匙交给他。

　　我想着也行，离家也不远，给白奕发了个微信就去学校了。

　　我到的时候学弟已经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晚上的他蛮精致的，我没太在意。

　　我把钥匙放在他手上，像当初楚励那样交代了他几句，觉得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交接。

　　学弟拉住我的胳膊，我皱着眉感到很不舒服。

　　“学姐，我觉得你真的很可爱。”

　　我使劲扯了扯，脑子里警钟大响，眼睛已经在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可求助的人。

　　“学姐，你有男朋友了吧。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学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

　　我挣脱不开：“放开你弄疼我了！”

　　“要不你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我都做好咬他的准备了，磨牙准备。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趴在了地上。

　　灼热的呼吸喷在我后颈，一回头，白奕揽过我的肩膀。

　　“你这样的我一个揍十个。”白奕脸涨的通红，脖子上青筋尽显。

　　白先生把我扒到背后：“我记住你了小子，这所学校靠我得到了不少荣誉，要给你点小教训也太简单。”

　　白先生拉过我的手，毫不回头：“走了小孩。”

　　白先生拉的我很紧，但他的手也很暖和。

　　到家后，他背对着我，没有说话。

　　我拉拉他的衣角，小心试探：“白奕？”

　　他骤然转过来，面对着我靠住门，把我圈在身下。

　　灯还没开，一片黑暗中只能听到心跳声和我们交缠的呼吸。我只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

　　过了很久，他开口了，声音还带着些温怒的哑然。

　　“我种了朵花，但没告诉别人。导致花没被花农好好栽培，倒是吸引了那么多蝴蝶。”

　　我没搞懂他说的什么意思，静静的听着他说。

　　“我不妨碍他们欣赏花，但先要给花扎个篱笆对吧？”

　　“本来还想等你再长大点，别那么像小孩。”

　　“但是我等不及了。”

　　他掏出了一个丝绒的小方盒，缓缓屈膝单膝下跪。

　　我等这一刻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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