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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
合今忽而想起那日在花坛中抬眼间对上的也是这副清亮的眸子,语气略带俏皮地说,“罗昭少爷长大了也没变多少嘛~”
罗昭故作冷静地收回目中透露的星星点点,趁她不留意,顺势将早晨木盒中的红绳挽在合今手腕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前方的石座处,“风寒仍未好么?”合今一想到对视,脸上就慢慢浮现出粉团团,自己偷偷跑来质问紫鹃,不知道罗昭有没有看到。低着头也不敢说话,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风寒。不由得松一口气,支支吾吾地回答,“好。。。好了,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无碍的,给少爷添麻烦了。。。”
“你还知道给我添麻烦了。”
“嗯。。嗯?!”合今心想难道不是客套话嘛?!
看她这副样子,罗昭嘴角微微扬起,饶有兴致地挑逗道,“你倒是说说,我哪变了?你不是很早之前就与我相识了吗?”合今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这怎么回答。。。难道是。。夸他??
“嗯。。。少爷变得。。风流英俊。。。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哈哈。。”说完尴尬得笑了笑。
“头还晕吗?”
合今赶紧摇了摇头,生怕他再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是接下来的要求可就让她又头疼了。。。罗昭将佩剑放到石桌上,“给你的那把呢?”
“在这儿在这儿。”合今说着从衣袖间拿出短刀一同放到桌上。又乖乖地做那听罗昭下一步指示。他弯下腰将剑柄放置到同一个方向,“端详着这两样武器,会发现有很多地方都相似,比如刀柄和剑柄处都有流水样曲线。”合今向前触摸那两处白玉流水,“是有什么寓意吗?为何要,”话未说完,罗昭就接着话,“为何要在柄尾系上一圈红绳?”合今忙点点头,正好猜到她想问的。
“白玉是象征剑如流水,挥舞间轻盈可破但又强劲有力。红绳则是母亲系上的,她说系上了红绳,那便是有所羁绊有所牵挂,习武之人不可疯魔成性,滥杀无辜。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心心念念之人,方不孤单。”说到母亲罗昭眼里又透露出一些捉摸不到的遗憾和柔和。“你手腕处的红绳,也是这个寓意。”
“夫人一定很自豪吧,少爷如此坚强。”合今轻轻抚摸着剑柄系着的红绳,听完慢吞吞地抬头望向他,“???什么红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和他产生羁绊了,正如他说的那样。
“她不在了。”罗昭只想转移和母亲有关的话题,他不想一次又一次陷入那种境地。冷不丁地说,“让你看又让你摸,自然是让你一道练武。”说着一言一语地讲起短刀和佩剑的区别,各自特点以及如何使用。合今就是再困也得撑着脑袋,竖起耳朵认真听。
后面几天合今都要早早起床,每天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一面抱着他披风在旁边欣赏剑法,一面又要琢磨短刀刀法。真是令人头大。
——一个月后——
府里的侍从们忙上忙下,每天进进出出,都是为了三天后的元正节。合今以前就听土地爷爷说过,长安人过元正节,那可比往日四季更迭还热闹呢!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们着新衣提新物,都是为了新的一年风调雨顺。闲暇时也听侍女们说过,每每元正节,罗昭都是不过的。他身边的下人们也没办法跟着热闹,只得眼巴巴得看着别院的一群人嬉笑贺新年。
这不,罗老爷带着罗昭出府办事,合今不能跟着,正好得空从侍女口中知晓些往事。合今坐在亭子里,趴在桌上看前院的下人抬年货,甚是有趣。一会儿几人提来数十条鲤鱼,一会儿又有婢女吆喝着往膳房送糕点谷物。不禁撅撅嘴叹口气,小声喃喃着,“一门之隔,这儿倒是冷清的很呢。少爷平时不过节吗。。。”
“从~不~过节。”细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合今往右边瞥,只见和她一样穿着的侍女在旁边坐下,“妹妹怎么这副愁苦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少爷亏待你了呢~”
合今挥挥手轻拍她,“哎呀,阿喜姐姐莫要打趣我了,少爷怎么会亏待奴婢呢。”入府这些时日,若不是阿喜时时帮衬着,合今估计连觉都睡不饱,既是姐姐又像是好朋友。每每练剑不通,阿喜都会陪着她,还喜欢给她带来些糕点,往日的婢女们哪有这个福气,合今像是府上郡主似的。
“阿喜,少爷每天都不开心吗?很少见到笑颜。”合今继续趴在那思考。也不知道对着门外发着什么呆。
阿喜也以同样的姿势望着门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看着外院的热闹是不是很向往?”合今点了点头。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卖到这条街上,就在不远处的乐坊里每天讨趣那些浪荡的子弟们。但年幼愚笨,不擅讨喜,拦不到客人。常常被赶出来过夜。我跟你一样,也是在冬日饥寒交迫的时候被少爷救下的。”合今听着,不觉同情阿喜的遭遇,但又无法言说,只得轻拍她的手背以示慰藉,“少爷自小便有怜悯之心呢!”
阿喜继续说着,也感叹光阴如梭,“我比少爷年长几岁,想不到过得那么快,眨眼间他便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大人。”看着她感慨,合今甚至觉得她像是经历风霜之后的慈祥长者,明明过得一段艰苦日子,谈起却是云淡风轻。“看来我和阿喜姐姐都是幸运之人,希望罗昭少爷往后可以安康喜乐。”“那是自然。”
合今不知当不当问,但还是鼓着勇气张了口,“你说,为何从未听人提及过夫人,少爷与我说她过世了。夫人应当是温柔至极倾国倾城之貌吧,才将少爷生得如此好。”阿喜没想到她会好奇夫人的事,下意识捂住她的嘴,“你倒是胆大,张口就来!这么多年了新来的婢女但凡打听夫人的都赶出府了。。。”合今紧张地捂住胸口,“我不问便是了。。。”
“听人说,你病好的第二日,少爷便让你替了紫鹃,对吧?”
“嗯嗯!那紫鹃怕是已经记恨我了。。。”合今耷拉着耳朵说。
“只有她知道夫人的事情,我们这些下人,得到的就只有夫人离世的消息。就是正元节那天,也就是三天后。七年前,少爷无忧无虑的样子至今我还记得。那天之后,他就仿佛变了个人。老爷对他也更为严厉。夫人走后不过两年,老爷就娶了妾。少爷不顾阻拦,搬到了后院,老爷就让我和一些原先跟在夫人身边的婢女侍人们与他一起到后院安居。”阿喜说着眼眶渐渐微红,“少爷才是命苦吧。”
合今想起与罗昭初遇之日,她虽然法术不够高深,但又怎会连站都站不稳,落入花坛中呢。经过罗府院中,她早早就看到了他跪在老爷房前,侍从们用皮鞭一条一条地抽在他身上。房中坐着的,正是闭眼喝茶的罗老爷。明明是一样贪玩的年纪,稚嫩的模样,但他的背脊从未弯下半分。与罗老爷同坐的,当然还有那个所谓的“妾”。原就疑惑那妇人怎会如此心狠手辣,看着他受罚非但不护着,嘴角还有些上扬。在山上偷偷从镜子里看长安的时候,就看到过数次罗昭受罚的场景。不知名的妇女拿着书简摔在他脸上、雪日里罚他跪在房外。。。。。。。
“明明自己很痛苦,怎么还想着一个人硬撑下去。那日饮了酒,难道伤口就不会痛了吗?”合今一字一句心疼地说着。后悔年幼不懂事,她喝酒倒没什么。可罗昭要迎来的,就不是阿娘那般的清冷了,是比在后山修炼还要苦千百倍的鞭打吧。自顾自地望着门外,也没注意阿喜已经起身,口中还嘟囔着,“可以抱抱他吗?”
“抱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地传来。
正想着阿喜怎么不说话呢,结果竟被罗昭抓个正着。他黑着脸把僵在那儿的合今揪起来,没好气地说,“一天不到,就想着抱儿郎了?”阿喜刚想解释,被罗昭瞥了回去。合今摆着手急忙说,“少爷莫要误会啊!!!”
“你先下去吧。”
“是。”阿喜对合今投来个同情但又无奈的目光,耸了耸肩就快步逃离现场,只能让合今自求多福了。。。合今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下一秒就怂得不敢吱声,咬着牙想解释。
“偷得浮生半日闲是吧?嗯?”罗昭将手松开,看着眼前的合今软塌塌地坐在石凳上,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悯。又软下声音来,“远远就看到你望着前院,想过节明日就和阿喜一同去前院侍奉几日。”说罢跟以前一样扭头就走。
合今不曾想那次之后,这五年来罗昭定是过得不如意吧。立马起身,对着他激动地说着,“难道放我进来伤口就不痛了吗?!难道那日破规矩饮了酒就不痛了吗?!难道逆了丞相就不会会被下毒吗?!”话还没说完眼角就已经湿润了,一幅幅画面奔涌而来。
罗昭正准备离开,一瞬间被两句话重重击打。该怎么回答她呢?该如何告诉她这几年来的变故?还是说期待这次见面期待了五年?亦或者告诉她少时有多心动?在这一刻好像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声,远处溪水落入池中潺潺作响。他转身将眼眶含泪的合今拥入怀中,这一刻风止泉静,无数思绪都在此定格,像云中细雨轻敲落叶,像窗外麻雀振翅归巢。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尽管眼泪将胸前浸湿,尽管这五年来失去了所有。罗昭将脸紧靠着她的肩膀,轻声说,
“不疼了,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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