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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长寿面
远离夕阳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沈温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宅子,今早天还没亮就出门,本来一切行动都很顺利,却在几个同行人口中得知那个人还在不停打听他的消息,他心里的不安和恐惧逐渐扩大加深,曾经发生过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不想再有无辜的人因为他的原因而丧命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接下夏念瑶这个单子的决定,他是不是该让夏念瑶尽快回到夏府,以夏府雄厚的财力人力,才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不会因为他的原因而受到牵连。
他只配永远活在那个人的阴霾底下,苟且偷生,为因他而死的人赎罪一辈子。
“你回来啦,我刚煮好面条,再不吃就要坨了。”在沈温年即将陷入自责的旋涡时,一把清亮干净的女声把他拉了上去,如泉水涓涓细流,如微风轻轻拂面。
夏念瑶搞不懂沈温年为啥站在栅栏前仿佛入定一样不进屋,她只知道这薄薄的棉布巾抵挡不了面碗的高温,烫得很,她迅速又小心翼翼的将面碗放在餐桌,被烫得微微泛红的双手拇指和食指条件反射般揉着耳垂降温,“快进来吃面。”
门前的红色“福”字,映得落落大方、毫不矫揉造作的夏念瑶更加温婉可人。
不知怎的,沈温年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泛起了笑意,如果以后也能天天看到她,好像真的很不错,他有些贪恋这种有人气的生活。
想着想着,他迈步走进了屋里,有些好奇夏念瑶这个千金小姐的厨艺水平。
桌子上摆着两碗青菜素面,还有一颗煎鸡蛋,很家常,沈温年大口吸溜了一筷子面条,软硬适中,口味果然如他所料也是十分清淡,没有多余的油花,吃着暖胃又没有负担。刚吃了两口,沈温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怔怔的看着面条发呆。
夏念瑶以为是不合沈温年口味,连忙说:“不好吃吗?其实我厨艺本来还可以的,就是这里的厨具限制了我发挥,下次绝对不是这个水平。”
“不,很好吃,有……家的味道。”
“你喜欢就好。”小小梨涡又一次挂在唇边,淡淡的笑意明媚得让沈温年晃了心神。
“咳。”沈温年想要冲淡心里莫名升起的某种情愫,他不着痕迹的移开眼却又看到了夏念瑶放在床上晾干的宣纸,纸上笔迹风姿绰约,笔迹外露,是他没有见过的书法风格,相当独特。细看内容也让他啧啧称奇,这些诗句无一不是大师级创作,却未曾传世,莫非夏念瑶是隐藏的诗坛天才?“这些都是夏姑娘的创作?这书法好生独特。”
“诗词不是,我可没有这个文学水平。”她只是一个苦逼的应试背诵者,“至于这书法应该不常见,叫瘦金体,小时候夏时雨……呃,就是我哥看小说看入迷了又不想自己去学,硬是让我练的。”
如果不是夏时雨骗她说学好瘦金体以后带着她上长白山找某人玩,她都不想学,只不过长大后才发现某人只是小说里的一个角色,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根本找不着更别提说可以约着一起玩耍。
“夏姑娘的兄长,对你好吗?”沈温年问的小心翼翼,他无意窥探别人的生活,只是有一些好奇寻常人家的手足相处,是不是不会如他那般……不堪。
“算不上好不好,就一直走互坑那一挂,我向爸妈告发他逃课,他举报我偷吃零食,然后一起罚站,天底下的兄妹大多数都是这样长大的吧。”
不,并不是都这样和睦相处,也有例外的。
“沈温年,你是独生子吗?”
“有一个……弟弟……”沈温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弟弟”这个称呼仿佛千斤重,似被无形的手掌死死掐住脖子,让他忘记了呼吸,脑子里翻转昏旋,耳朵里似有尖叫声,眼前好像站着一个如尘烟般的朦胧鬼影。
“喂,你还好吗?”看着沈温年虽然右手还拿着筷子,左手却已经握成了拳,身体不住的颤抖,咬着牙隐忍着,眼睛死死盯着她身后的一块地砖。
这是夏念瑶第一次在沈温年脸上看到名为惊惧的神情。
“啪”的一声,木筷子被沈温年生生折成两截,折断处的木屑刺入虎口,一阵酥酥麻麻的刺痛感传来,但依旧唤不回他已经不知道迷失在何方的神智。
忽然一只体温偏低的纤纤细手覆在他握拳的左手上,另一只手抚上他紧绷的脸,“沈温年,放松,乖,没事了。”微凉的指尖和温软的语气,让他有些清醒过来,眼神里恢复了焦距,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夏念瑶。
除了爸爸和夏时雨,这是夏念瑶很少主动去摸异性的脸颊,用“摸”这个动词好像也不太恰当,他们之间并没有掺杂着情愫的触碰。
她记得小时候爸爸也是这么安抚哭闹着不肯打针的自己,这个动作潜移默化的让她觉得有一定镇定心神的功效,今天在沈温年身上实践了一下,效果好像还不错,就是对于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来说,这个举动还是有些过于亲密越矩了。
“咱不想了哈,让我看看你的手,都出血了。”夏念瑶掰开他握成拳的右手,还好,扎进去的木屑不多,就是处理比较麻烦。
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不太方便挑出木屑,只能勉强用手指指甲仔细夹出来,效果比用细针挑出来差太远。
为了不让沈温年伤口残留木刺而发炎,夏念瑶握着沈温年的手看得好仔细,等确定木屑都挑出来后,她才轻轻地捏起一小团柔软的棉花,蘸上金创药涂在伤口上。最后,她拿了一张纱布,小心的将沈温年的伤口包起来,每一个动作,她都做得小心翼翼,没有一丝疏忽。
夏念瑶手心微凉的温度透过受伤的手传到沈温年的心底里,稍稍熨平了他千疮百孔的内心。
是你,再一次把我从深渊里唤醒了啊。
收拾好药箱,夏念瑶转而走去小厨房重新拿了一双筷子放在沈温年面前,然后把自己碗里的煎鸡蛋夹到沈温年碗里,“你旧伤还没好全,又弄伤手,多吃一只鸡蛋补补身体吧。”
沈温年不发一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埋头不发一言吃着面条。
沈温年手受伤,夏念瑶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好,饭后她主动收拾了碗筷和餐桌让沈温年早些歇息。
这夜,最后是夏念瑶吹灭了烛光,两个各有心事的人背对着对方,分别躺在床上和地上,安静得只剩下院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把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他俩之间的沉默,“今天是我的生辰,谢谢夏姑娘的长寿面。”
夏念瑶有些意外,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刚刚吃面条时是那样的神情,“生辰快乐,沈温年。”
第二天早上,夏念瑶的生物钟依旧在八点左右将她唤醒,没有赖床的习惯,她打着哈欠走出宅子打算洗漱,却发现平时这个时间早已出门不见踪影的沈温年此刻还在院子里砍柴,也不知道他几点起床的,身旁劈好的木柴垒了一堆。袖子挽到手肘处,手臂肌肉线条因为用力挥动砍刀而十分明显,因为大幅度的挥动双臂弄得外衣衣襟松松垮垮的敞开着,胸肌隐隐可见。
啊这,一大早就看着这么个冲击眼球的画面,夏念瑶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啊。她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煞有其事的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早啊。”
本来还专心致志砍柴的沈温年也抬头和夏念瑶打招呼,“夏姑娘早。”说罢又低头继续砍柴,看似心无旁骛,实则眼角余光还在留意着夏念瑶的一举一动,他好像变得有些在意这个生命中不该出现却又已然出现的女子。
“怎么准备这么多柴火啊?”洗漱完的夏念瑶依傍在门边,双手也没闲着,将一头披散的乌黑长发用手指理顺,然后编成一把麻花辫,方便又容易打理。
“我下午要出趟远门,大概要几天后才能回来,所以多砍了些柴火,吃食也码放好在厨房架子上,到时候夏姑娘用起来也方便。”
夏念瑶目测了这一堆柴火,大概是够她一个人用一个星期的量了。“就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吗?”
“要不我先护送夏姑娘回夏府再出门?”是他疏忽了,女子独自在山林中本就是危机重重,即使有他在外围设下的机关陷阱也难免会有闪失,如果因此让夏姑娘有所闪失,他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想回去。”夏念瑶回答的果断又迅速。
“啊?”沈温年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夏念瑶居然不想回夏府?
“你放心出门吧,我可是二级运动员,防狼术也学得不错,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其实即使在现代,夏念瑶也很少会有独自一人的经历,身边总是有妃妃,或者是爸爸妈妈,又或者是夏时雨,从来都不缺陪伴。“吃食和用品你都帮我准备好了,我一个人不怕的,放心哈。”也不知道这一句句放心,是为了让沈温年安心,还是在帮她自己建立自信心。
奈何出发的时间已到,沈温年怀着些惴惴不安的心情,一步一回头,最后不得不施展轻功消失在丛林之中。
沈温年不曾想过,这一次的离开,会为他,为夏念瑶,带来一个猝不及防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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