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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
巴陵公主亦望着神像深深拜祷道:“帝俊大神在上。我儿身在边关,不求他在我身边,不求他闻达诸侯君宠恩深。只求烽火莫燃,他能远避兵戈莫尝辛苦此生平安顺遂。”
一旁的符朱华跪在地上倒未言语,只是面有所思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将木盒压在帝俊石像的脚下。
下山途中,符朱华挽着菱蝉好奇问道:“姐姐,你今日叩拜大帝,一句话都不说,你心里求得是什么。”
菱蝉笑了笑并未言语。
一旁的巴陵公主倒是开口道:“你凌婵姐姐满心满眼只有一人,定然求的是她心爱的郎君平安康健。”
凌婵被戳中心事,下巴微敛微笑,她眉目柔和含笑间总有一股悲悯之态,风吹起她的发带,在这云雾缭绕群山之中,更显得她窈窕娉婷仙姿佚貌,如偷离碧霄的仙子般冷清飘逸。
巴陵公主见她已经习惯自己的打趣,没有以往的羞怯更是满意的娇笑。转过头对着符朱华道:“你呢,你求的是什么。”
符朱华止了笑,望了眼山巅神像远远的影子,面无波澜道:“求得是我父身体康健。”
“姻缘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求求。”
符朱华微蹙着眉望着远方出神道:“难道女子在这世上就一定要结婚嫁人,人生的尽头就是生儿育女。”
她今日身着黑衣宽袍盘简髻,表情执拗微微有些严肃,带着一股愤恨的味道。
菱蝉和巴陵公主对视一眼赶忙上去劝,菱蝉握住符朱华柔声道。
“当然不是,天生万物,有阴阳之分,男女之别,理应一视同仁,世人皆要求女子成婚嫁人侍奉公婆,不问世事,认为这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却不以同理要求男子,在我看来这便是荒谬。”
“说的在理。”巴陵公主点点头“人之始祖女娲娘娘便是女儿身,不一样让人敬仰跪拜,方才是姐姐多嘴了,叫你不开心。”
符朱华道:“我不是因为姐姐这番话不开心,我是愤恨凭什么男子就高人一等,凭什么女子就不能做自己想做事情。”
菱蝉知晓她的内心也想像男子一样率兵出征开疆拓土,便叹道:“朱华胸怀凌云志叫我佩服。”
符朱华垂下眼睫道:“只可惜无法实现。”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又是一年春。
菱蝉将缝补好的冕服,递给薛俭道:“今日散朝,早些归来罢,我有话要说于你听。”
薛俭接过穿上道:“好,我知晓了。散朝之后会早早归来。”
他穿好服饰,浅尝辄止的吻别了一下爱人的额头。命令薛义驾车前去魏庭。
魏庭之上,薛俭手持笏板心不在焉的听着朝臣们争议,他一门心思全放在家中的女郎,究竟要跟他说什么,菱蝉不说,他也就不问,但心里一直念兹在兹,挠心挠肺的想着这件事。
他心中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猜测道,菱蝉是不是要跟他说成婚的事情,服丧之期还有三个月就过去了。
又恐自己自作多情无端猜测。
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是男子,如果是成婚之事,理应男子先提。怎好菱蝉先提反,倒叫她不好意思。
念头转换之间,已觉得多半就是成婚的事情,内在已经心潮起伏,外表还是安之若素。
一下朝,他便迫不及待的让薛义驾车回府。
薛义见他眼角眉梢皆是上扬,唇上笑意更是明显,一脸春风满面。
薛义鲜少见他这般神态更是好奇问道:“大人您今日怎么着急?”
薛俭已然心急如焚却面试不显,笑骂道:“要你小子多言,快驾车。女郎在家中等着我呢。”
薛义心领神会,他虽才十二三岁,但每日跟薛俭菱蝉同住,与他们感情日深。心中也盼着他们好。有情人快成眷侣。
闻言笑着挠了挠头。驾起马车飞奔似得赶往府邸。
回到府中,菱蝉已做好饭菜,在正屋等着他。
薛俭一见她便急急地上前,面带微笑的握住她的双手问道:“蝉娘,今日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菱蝉微微偏着头道:“你先把朝服换了,我在同你说罢。”
薛俭闻言一怔抬袖看了看周身歉道:“瞧我,都忘了,你等下我马上好。”
他着急的换完衣衫便来到桌前与凌婵对席而坐。
薛俭双眼紧紧盯着凌婵温润的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菱蝉抬起头看向他叹了口气:“其实是阿姐的事情,这几年我见阿姐思子之情,日渐愈深,你有没有办法帮到阿姐。”
“有没有办法将申君调过来?”
申君便是王祖娥同申启所生的孩子,他虽是贵族之后,但魏帝厌恶他连封地食邑都不愿赐给他,更别提封号了,魏帝又不许他随父姓,只叫他随皇室姓王,还认为是对他的恩赐,名王敕,王敕便命旁人称他为申君。
薛俭闻言愣了愣,眉毛不自然的挑了挑,随后垂下眼睫有些黯然却又装作不在意道:“此事我早有所思,已然像王上举议好几次,皆被王上驳回。”
薛俭:“陛下不喜阿姐当初嫁的申启,连带着阿姐的生的孩子也不喜欢。算算时间申君如今也也就比我小三岁,可怜这六年间他也没见过生母。”
菱蝉闻言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巴陵公主待她视如姐妹,她自然也想替阿姐着想。
薛俭见状伸手覆盖住她卷缩的纤手,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日子还长,总有办法叫他们母子相见。”
菱蝉抬起眼看着他点点头。
薛俭却偏下头,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试探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
凌婵闻言嘴角浮起笑意。“阿俭还觉得有什么?”
薛俭低下头红了耳廓缄默的咳嗽一声。菱蝉抿了抿唇含笑道:“说起来,我阿爷的丧期快过了。”
薛俭闻言随即抬起头,目光澄澈炽燃。
他收了收目光握着凌婵的手恳切道:“还有三月,只稍三月。蝉娘!你愿意作我的妻吗?”
凌婵抬起眼与他对视目光柔软深情
“能作阿俭的妻子,是我的荣幸。”
又过两月,边关烽火燎起。
赵魏两国又是开战,魏帝此刻像下了决心,想打场硬仗,吞并赵国的城池,而赵国国君亦是这般想的,当年驿城一役魏虽收复了河西之地,但元帅薛括战死,赵则损失二十万将士,还丢了土地,激起了赵人举国公愤,国恨家仇血和泪在两国百姓间交织,魏赵结成不死不休的世仇。
菱蝉眼见这些日子薛俭的眉头愈蹙愈深。心中愈发的担忧。
这日薛俭牵着凌婵在田间散心,他揽着菱蝉的肩看向远处辽阔的田地,和田地溪边劳作的百姓,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片田地是魏帝赐给薛俭的封地,他不像那些贵族们对农户们收取繁重的田赋,他对这片土地上的农户们的田赋减免许多,让百姓们得以修生养息,若有贫苦的农户来寻求帮助,他也会见情况相助,故此一直深受这一带农户们的爱戴。
薛俭指着远处的农田道:“小时候,父亲会带着我巡视田野,看着农户们劳作,他会告诉我他们有多不容易,费力的耕种,一年到头所获得的粮食却只够一家糊口。”
“我看着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在田地里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却仅仅因为战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人流离失所,饥不饱食。”
菱婵看向薛俭。
却见薛俭看着远方的土地出神,口中却情不自禁的说了番话。
“王于兴师,愿修我父之甲兵,与子偕行,式辟四方,彻我疆土,告慰先祖。”
菱蝉闻言目光由柔和平静转换为震惊,她不自觉的握紧了薛俭的手。
薛俭说完这番话,自觉自己失言,慌忙低下头有些心虚歉疚的觑望菱蝉。
回去的路上,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双手却一直紧紧的牵着。
到了府邸后,到底是菱蝉先想清楚开了口。
在月光下,她牵起了薛俭的手。
“我知道你一直因为元帅的死,恨着赵国。”
薛俭叹道:“当初父亲以死的代价,屠尽赵国二十万将士,赵国恐怕也想尽灭我们魏国的王室宗族,摧毁我们所有的贵族世家。”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战争,但这次亦是赵国主动兴兵来犯,我亦想报父仇,守护我的国家。国仇家恨,我......”
他叹息一声不知作何言语。
“我不会阻拦你。”菱蝉抬起头轻言道。
等薛俭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菱蝉的双眼里已经满含泪水。
那被泪水浸满了的双眼,仿佛繁星映着诸天。
薛俭偏下头,已经不忍再看。
凌婵轻摇了摇头,肺腑似被刀裁了般痛楚,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已是盈盈满襟。不知怎的更生出一种凄惶清冷感。
她满面泪痕心酸道:“我曾说过能思君之所思,忧君之所忧,是我幸也,此话今日亦不变。”
月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既坚韧又悲怆,如软花玉柔般叫人心碎。
“阿俭,你心中有百姓,有国土,只要还有我的身影,这便够了。”
“蝉娘。”
薛俭痛察心扉的紧紧抱住她,埋首与她襟间,泪已滂沱而下。
菱蝉捏袖擦拭他脸颊上的泪痕。
“你若前去,要记得菱婵一直在此处等你。”
薛俭听之无不心酸无不痛楚的说道:“我的蝉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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