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女尔

　　王宥骋从办公室回来了，进教室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眉眼间都是冷意，吓得我一哆嗦赶紧低头，往陶源怀里凑了凑。
　　放学的时候王宥骋拉住我，低垂着眼睑，声音压抑着难过，“江哥，你喜欢沈梨吗？”
　　我愣了愣神，视线定格在教室后排收拾书包的沈梨身上，立马摇了摇头，“不，不喜欢……你打架是因为她吧？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王宥骋有点意外，扯了扯唇，露出一个苦笑，“江哥，我跟她不认识。我打架，是因为你。”
　　最后一句，让我一头雾水，抬眼看他，“因为我什么？”
　　“江哥，我不喜欢听见别人说，你跟她在一起……你都没看过我。”
　　他微垂着头，看起来有点消沉，“和好吧，江哥，我想你了。”
　　空气静默，我深吸一口气，没办法无视他的难过，就在刚刚他才在厕所揍了人，再之前对我好了那么久。
　　问题又回来了，他不过是跟我做朋友，我反而大惊小怪一直躲着，要是我没不理他，今天毛凯脑袋或许不用流血了。
　　空气里沉默许久，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闷哼了一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真的?”他眼睛又红了，轻声道:“别骗我……江哥。”
　　这种事用“骗”字简直是低估我的江湖生涯，脑子一热搬着桌面上的那几本书放到前排他旁边的空位上，挑眉得意地看着他，“行了吧！放不放心！”
　　他低笑一声，“江哥，你对我好。”
　　我脸有点红，一阵心虚，其实他对我比较好吧。
　　第二天上学，陶源看到旁边座位空了，往前排看了看我，倒是没有深究，放学还跟我一块走，没提王宥骋的事。
　　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王宥骋不带玩具了，每天搜罗星之卡比的手办给我，有些被我送给沈梨了。
　　暑假升四年级，在楼上的教室，没有花花绿绿的卡通墙壁，墙很白，有点正式。
　　班主任还是秦小萍，小学是跟班制度，为了方便老师了解学生情况，也为了学生不用重新适应，一年级的班主任会跟到毕业。
　　一排六个座位，我，王宥骋，陶源，唐明宇，郑小晴。
　　还剩一个座位，是楼上大爷的孙子，转学过来的，儿子没功夫管，就丢给老爷子了，挺乖的，跟唐明宇上过一个幼儿园。
　　秦小萍让他自我介绍，他站到讲台上，大大方方的开口，“我叫程颐，今年刚从浏市转学过来，平时喜欢读书看报纸，谢谢大家！”
　　下面唐明宇带头鼓掌，大家都很认可。
　　我盯着他胸前的小别针看了看，“程颐，那什么啊？”
　　他低头摘下来给我，腼腆地笑，“一个小气球，我妈给的。”
　　那个银色小气球很精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赶紧还给他，怕弄坏了。
　　“你要吗江哥?我明天给你带一个！”程颐低头戴到胸前。
　　“不要，看着就很贵，你自己留着吧。”
　　他低低地笑，“哪呀！不值钱，我妈做小商品生意的，屋里一堆这个。”
　　程颐性格好，特爱笑，班里的人都喜欢他。
　　唐明宇把他带到这个圈子倒是容易，起码不像我带王宥骋这么难，人们都喜欢程颐。
　　四年级就不强制家长来接送，除了王宥骋，我们都是自己回家。
　　放学的时候，王宥骋拉着我袖子，犹豫了一下问，“为什么程颐就能当你朋友?”
　　我急着回去，陶源还在门口等我，不耐烦道，“你不也是。”
　　王宥骋语气不甘，“可是他一来就是了！”
　　“你别在这跟我瞎闹，不想玩就走！”我推开他，拿着书包出去找陶源。
　　唐明宇一脸幸灾乐祸，“你小跟班又闹了?”
　　我烦躁地点点头，“娘们似的。”
　　这种情况每过几天都会出现一次，就算程颐不来，有别人给我带作业或者我多跟别人说一句话，他都要一脸怨妇相，问我是不是不想跟他玩了。
　　每次都得让陶源他们把我笑话一顿，今天程颐来他一脸不高兴，板着脸坐一天，以为我看不见似的。
　　幸好程颐坐最外边，要是挨着我，王宥骋的眼珠子得粘我身上。
　　程颐也跟着我们一块走，他妈给了零花钱，给我们一人买了个冰淇淋，我拍了拍他，“你怎么也爱吃巧克力的！”
　　他露出一排白牙，“跟着你选的！”
　　陶源不服气，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味，“程颐，下次跟我选，这个才好吃。”
　　“好的陶哥。”
　　程颐比我们小一岁，上学早了些，念书挺好，见谁都叫哥。
　　上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他爷爷，程颐一个劲儿夸我们照顾他，在这很适应。
　　我倒没什么，主要是唐明宇的功劳，而且他也确实讨人喜欢。
　　早上我又是最后一个到学校，王宥骋已经把我课本翻开了，笔摆好，看到我来把椅子摆好。
　　程颐看见我叫了一下，掏出一个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别针，“江哥，这个给你。”
　　我摇摇头，把书包扔给王宥骋放好，“收起来吧，哪能要弟弟东西。”
　　唐明宇在一旁起哄，“是不敢要吧！小程你不知道，刘愚江敢收，今天别想安生！”
　　陶源在一旁哈哈大笑。
　　程颐被弄得搞不清阵仗，看着我一脸疑惑。
　　郑小晴又发挥了嘴碎天赋，把指甲油收起来，嘲笑道，“你江哥的小跟班会闹，他才不敢要！”
　　我脸色微变，什么叫我不敢要，一枚别针而已，王宥骋有什么好闹的。
　　“小程，给我。”
　　我手伸着，程颐犹豫了一下，看看我身后的人，轻轻放在我手心里。
　　王宥骋一直看着我，眼里越来越阴沉。
　　直到他看见我把别针扣在衣领的位置，又像当初摔郑小晴积木一样，扯过我的领子硬生生掰了下来。
　　陶源立马跳起来伸手去拦，“干嘛呢！王宥骋！你给我松手！”
　　唐明宇从后面拉他，捂住他嘴怕他再咬上去。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我们，看着王宥骋有多生气，看着我有多冷漠。
　　自始至终，我都平静地看着它猩红盛怒的双眼，看着他的手揪着我的衣领，宁可被别针划流血也要掰下来。
　　直到衣服被扯脱线，银色的别针被丢在地上。
　　我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只剩下冷漠，“王宥骋，捡起来。”
　　他看着我，又哭了，摇摇头哽咽，“不要。”
　　“不捡吗？那跟程颐道歉。”
　　王宥骋拉着我的手，低着头给我道歉，“刘愚江，对不起，但是你别戴他的，行不行?”
　　我往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捏着他的下巴被迫直视着我，“王宥骋，我们不是朋友了。”
　　他脸一下白了，惊恐地看着我，声音颤抖，“不，我们是……我们是。”
　　程颐打圆场，把他自己的摘下给我，“江哥，算了，我明天再给你带。”
　　这句话彻底把他激怒了，郑小晴有先见之明地立马把程颐拉走，那本飞过去的语文书才没有落在程颐脸上。
　　唐明宇揪着他衣领一拳打过去，语气狠厉，“你他妈的！当时江子要跟你玩我就不同意，到头来你还发神经！他跟谁玩管你什么事！我们哥几个还没排挤你，程颐来了管你什么事！”
　　王宥骋的怒气浇不灭，一脚踢到唐明宇肚子上，膝盖不停往他胃上撞，“都怪你！为什么带他！都怪你！”
　　他红着眼跟唐明宇厮打在一块，两人从座位上打到走廊外，引发走廊里一阵尖叫。
　　我弯身把那枚别针捡起来，用力掰回原样，塞进书包里。
　　秦小萍来了，吼道，“干什么呢！都给我松手！唐明宇！我叫家长了！”
　　唐明宇松手，陶源把王宥骋拉开甩到地上。
　　周围放学的人都不急着回家，站得远远地看着这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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