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8.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一晃便是三个月，陆游即将启程前往越州参加乡试。唐婉与陆游在西湖边依依惜别。唐婉从衣袖中掏出一物，递给陆游。

　　陆游仔细端详了半刻，掩去脸上笑意，不确定道，“这是婉儿送给我的香囊吗？”说罢还轻轻放在鼻前嗅了嗅。唐婉柳叶眉一挑，嗔怒道，“才不是！这是我给你的锦囊。里面有很多‘妙计’，不过一天只能打开看一个。我已经算过路程了，等你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看完了。”陆游修长的手指握住那个‘锦囊’，应声道，“好。”

　　时至秋日，秋水萧萧。两人相拥的身影倒映在平如镜面的水中，被轻轻飘下来的一片枯黄的树叶打破，荡起一阵涟漪。

　　唐婉叮咛道，“秋日渐凉，此去路程遥远，记得加衣。”陆游轻抚唐婉的脸庞，款款深情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只愿君心似我心，我等你回来。”陆游再一次紧紧将唐婉拥入怀中，耳边轻声温柔道，“定不负卿卿相思意。”

　　陆游登船，将行李都放在船舱中。回首看到岸上仍在挥手的身影，忽然很好奇那锦囊里到底有什么。他如玉的手指轻轻绕开结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束了线的小纸条。随手抽出一个展开，上面赫然写着：“小小红船复西东，相思无路通。”

　　陆游又瞟了一眼那塞得鼓鼓囊囊的锦囊，眼神霎时温柔起来，他把手上这个展开的小纸条重新卷了起来，妥帖地放好了。

　　一连十几日，唐婉都在屋子里闷着。陆游回乡参加乡试，秦窈又在秦府形同软禁，唐婉也实在是无聊得很。今日唐婉正坐在桌前教小蝶和杨嬷嬷制牌打斗地主，唐母那边正好差了春岚传唤唐婉过去。

　　“阿娘。”唐婉袅娜走来，朝着唐母行礼。唐母虽已年近四十，但因保养得当，看上去还如少妇一般，风华正茂。自从陆静姝过来之后，就不止一次的感叹唐母真乃贤妻良母的典范，向来都是温和待人，从不与人红脸。不仅如此，在府中执掌中馈也能做到宽严得当，在唐府中既有威信也有宽仁之名。唐母拢了拢鬓角，对唐婉温柔一笑道，“快过来坐。”

　　说罢又亲自给她倒茶，“今日我收到陆府来信，说是游儿乡贡中了解元。”唐婉暗自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倒真是个好消息。”

　　唐母眸中精光一闪，故作高深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信里可还写了别的什么吗？”眼见唐婉只垂着头不说话，唐母冷哼一声，“这两家儿女都要私定终身了，我这做母亲的如今才收到信。你就没有想交代的？”

　　唐婉谄媚一笑，俯下身子跪在唐母面前殷勤捶腿道，“阿娘不是也没拦着么？我以为您是默许了。”唐母端起茶碗，浅抿一口，方又不疾不徐道，“你们小儿女情窦初开，正是为着感情痴狂的时候。娘知道你心里有数，也不想过多干涉。如今陆府有意结亲，想来定是游儿此去与他双亲商议之后的结果。”

　　唐母执起唐婉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认真道，“我观游儿，是才华横溢，年少有为。可是刚正有余，圆滑不足。凭着一腔热血在官场上，怕是会步步碰壁。更别提如今这世道……”

　　唐母心疼地抚了抚女儿的脸颊，“我怕你跟着他会吃苦。”唐婉也收起方才的谄媚模样，正色道，“女儿知道母亲担忧，但是我欣赏陆哥哥之才，更欣赏的，正是这份赤子之心。女儿以为，正如竹子一般。竹笋初生，是势如破竹；等到逐渐长高，依旧挺拔傲立；可是渐渐成熟了之后，却是雪压竹枝低，那是因为竹子有了韧性。天地清明，内心清朗。或许以父亲母亲如今看来，我们还不够成熟、不够圆滑，可是总要给我们一点成长的时间。等那个时候，在下定论，不也不迟吗？”

　　唐母看着女儿执拗而坚定的眼神，欣慰道，“娘的婉儿长大了。我会与你父亲商量，若是双方都同意这门亲事，就尽早帮你们把这事定下来。”说罢又半是叹息半是感慨道，“阿窈的事娘也略知一二，说来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心性纯良，与她本家的不一样。可是所谓世家之女，受着家族的培养，也自然背负着家族的希望。人长大了之后就是有许多的不得已，遇到什么事你要想开些，不要难为自己，明白吗？”提到秦窈，唐婉徒增几分伤感，按捺强应道，“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唐陆二人彼此有情，加之唐陆两家本是旧识，双方父母很快就把此事敲定了。因唐婉还未及笄，两家交换了庚帖，合了八字，其余一应事宜待到唐婉及笄后再议。

　　陆游与家中知会，先行一步提前返回临安与唐婉相会。此番二人小别重逢，更比之前亲近了几分。两人时常同游西湖，借诗词倾诉衷肠。吟诗作对，丽影成双，宛如一双翩跹于花丛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着幸福和谐。只待唐婉及笄之后，定下婚期，以全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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