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之黄金世代

作者:管中窥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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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言说


      早上五点三十分,地平线处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晨光熹微。摆在床头的闹铃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发出一连串刺耳尖锐的噪音,瞬间惊醒了整个寝室的男生。

      三年级的鹤田秋臣率先睁开眼。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挪出一条胳膊,伸手在床头扒拉了好几下,差点把闹钟掀翻下地。好在棒球少年运动神经发达,下意识的反应也十分灵敏,他总算摸到开关摁了一下。室内重新恢复静谧。

      鹤田再次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往旁边铺位扫了一眼,伊佐敷纯正睡得天昏地暗,双目紧闭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如此狰狞的睡相是怎么养成的。怕不是在梦里和人打架打输了吧。鹤田暗暗吐槽。

      "真不愧是金毛狐狸犬。"他小声嘟囔一句,稍微清醒了点,利落地爬下床,又往上铺瞄了一眼,顿时噎住。

      某个一年级后辈睡姿十分标准,双手交叉安静平躺着,脑袋却僵硬地朝外侧移动,一双大大的圆润凤眼彻底失去高光,底部挂着厚重的青黑眼圈,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切目光死死凝视着前方——

      鹤田发誓,如果不是有多年来阅览恐怖片的经验打底,他一定忍不住立马尖叫起来。就算这样,他也被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干嘛?!"

      鹤田抚摸着被吓得狂跳的小心肝,压低声音惊呼:"吓死我了!你一晚没睡觉吗......?"他这才留意到荣纯的黑眼圈,不禁皱了皱眉,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又担忧起来:"是昨天投球太累了吗?还是太兴奋了?今天还要上课训练呢,你这样怎么撑得住......"

      "鹤田前辈......"荣纯哽咽了一下,打断他的话,布满血丝的疲惫眼眸散发出如有实质的幽怨光波。"我昨晚、一直梦到有只金毛狐狸犬追着我咬、一直一直追着我咬!一边咬还一边骂我,说我怎么这么废柴,力气这么小......呜呜呜!我真的好累啊鹤田前辈!可他一直追着我跑!!我都跑不动了他还追着我跑啊!!"一年级后辈说着说着,越觉悲伤难抑,哭得稀里哗啦的。

      鹤田:"......噗。"

      "鹤田前辈您居然笑我!这是嘲笑吧、是嘲笑吧?!天呐鹤田桑居然嘲笑我??!!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爱了呜呜呜———"

      "好啦好啦,没有笑你!"鹤田强忍笑意,伸手揉了揉后辈毛茸茸的脑袋,怜爱说:"都怪小纯昨晚逼你给他按摩是吧?阴影都带到梦里了吗?太惨了吧小泽村。"

      "呜呜呜!纯桑真的太过分了呜呜——"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啊!泽村,说你呢!”伊佐敷纯一脸暴躁地翻起身,踩着旁边上下铺的木梯,吊起来用手狠狠揉了一把后辈的狗头,才回到自己的床铺边换衣服。"给前辈按摩难道不是后辈的义务吗?!赶紧给我好好体验一下日本前后辈的阶级真谛吧!"

      "什么真谛啊?!"荣纯一边套裤子一边大声反驳:"纯桑就是懒得自己动手,专门欺压学弟啊!"

      "哈?!还敢顶嘴?!鹤田桑别拦着我,看我不揍这小子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欺压'!!"

      "行了,快闭嘴吧!"鹤田一脸无奈地推着伊佐敷去舆洗室。"别这么傲娇啦,他能进一军你不是挺高兴的吗?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假装生气。幼不幼稚。"

      "鹤田桑您居然说我幼稚?!可恶的泽村,你到底给前辈灌了什么迷魂汤?!前辈居然处处帮你说话、鹤田桑——"

      鹤田秋臣一脸冷酷地把聒噪吃醋的二年级后辈推进卫生间,用力关上隔间门。

      世界安静了。

      鹤田回头,发现某个同样不省心的一年级后辈正叼着牙刷痴痴傻笑,时不时垫脚往这边瞟一眼,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又赶紧站直,装作满脸无辜的样子。

      鹤田:"......"

      三年级前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第N次产生了“我到底是前辈还是老妈”的怀疑。

      --
      青道高中的训练任务之重远近闻名。

      从早课前的晨训到放学后的午训,再到晚上的自主练习,即使在课程繁多的工作日,监督也会以试图塞满每个部员每一分休息空隙的架势布置训练项目。

      有的人能坚持下来,逐渐适应,不断将平日的努力变为进化的绝佳燃料,争取某天寻到机会一飞冲天。

      有的人会质疑这些活动的意义,甚至怀疑社团制度存在的合理性,进而对整个高中生涯产生绝望情绪,也许运气好碰上了体贴的前辈或监督,在长者的鼓励下重振旗鼓(但这种情节大多只发生在漫画中,且限定人物等级一般为重要配角以上);而绝大多数的后进生可能只是默默忍耐,忍耐到终于忍不了的那天,退部离开,得到解脱(这部分情节大概就不会出现在漫画里了)。

      荣纯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类。

      作为有幸(?)抽中"重生大奖"的万中无一幸运儿,落在少年漫画家手里必定担当主人公的命运角色,他很清楚这样"折磨"自己的意义。

      他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样的时光。

      汗水从发热的皮肤渗透出去,浸湿深蓝色的紧身内搭,每一块骨骼都各司其职,附在上面的肌腱舒张伸展,慢慢形成顺滑的运转轮廓。他在一点一滴重新熟悉自己的身体,从缩水的身高到退化的肌肉,再到十五岁的肩臂、腰腹、大腿、足踝……

      他就像一位经验老道的钟表匠,要拆开二十年前的旧式表盘,将机芯零件重新组装。

      "还有最后两圈,都给我大声喊出来!!!"

      “是!!!”

      东清国的破锣嗓子在前方响起,二三年级的前辈们齐声应和,一年级们也不甘示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也要努力跟上。

      荣纯急促呼吸着,努力调整自己的步伐节奏。还未完全从昨天四局投球恢复过来的身体异常疲惫,前后甩动的手臂快要震麻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喉咙里泛出来的铁锈味。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甚至从胸腔内没由来升起一股万丈豪情,鼓动着他迈开酸痛的腿,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啊啊啊———!!”

      荣纯发出一阵怒吼,像百米冲刺那样直奔着终点跑去!

      “蠢村!!你跑那么急干什么?!”

      “笨蛋!!你鬼叫个什么劲啊!!!”

      “混蛋一年级!!太嚣张了!!谁准你跑前面的嗷嗷嗷———!!!”

      整齐的队列被骤然打乱,各种声音七嘴八舌叫嚷起来,有胜负心强的前辈、同级们跟着极速冲刺,也有经验丰富的过来人等着看笨蛋们一会儿的惨状。当然,在热血少年扎堆的青道棒球部,前者占大多数。

      荣纯仗着出其不意占领先机,率先冲向终点,瞬间耗尽了所有能量,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

      “白、白痴!都是你这个笨蛋害的!!”仓持紧随其后跑回来,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缓了好久才平复呼吸。他狠狠瞪着躺在地上一脸傻笑的荣纯,骂道:“我看你等下怎么吃饭!”

      “哇哦,突然这么热血。”小凑亮介与脚程快的高年级们陆续停下脚步,笑眯眯道:“感受到了呢,你们的挑衅。”

      “哈哈,亮介,快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居然敢在你面前逞能哎!”

      “才不,我可是个好前辈。”

      “你这表情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与七倒八歪的一年级们相反,二三年级的前辈们只是稍微歇了一会,就各自说说笑笑的结伴觅食去了。

      “我说,你突然发什么疯。”御幸走到荣纯身边,半蹲下来,无奈道:“你可是第一次正式参加训练。还爬得起来吗?”

      躺在地上的一年级直视着天空,眼睛下意识眯了眯,被天光刺得有些难受,只能偏移视线,往斜上方凝视御幸。他汗湿的额发黏在鬓角,显得凌乱,眼神似乎透过他的搭档看向别处,整个人有点心不在焉。

      “喂,怎么了?”御幸捉摸不透他的状态,下意识伸出手臂想要扶起他。“不舒服吗?你脸色好奇怪。”

      “干嘛还赖着不起?”仓持皱眉,也在另一边蹲下来,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拉起来。“谁让你最后那段无脑冲刺的,笨!”

      “没什么。啊,就是……呃,我也说不清。”荣纯回过神,努力思考了一会,然后表情为难地说:“我表达不出来。”他撑了一下仓持的肩膀站直。

      “那就别想了。”御幸收回手臂,淡笑说:“反正我对你的表达能力不抱希望。”

      “喂!”

      “好了,去吃饭吧。”仓持及时拉走挑衅模式开启的御幸,拖着他往食堂去。“都说了别老逗他啦。明知是个笨蛋。”

      “但我明明只是复述他的话啊。”

      “你也知道他很笨,就别继续刺激他啊,免得更笨了。”

      “喂喂!我都听到了!”

      “听到又怎样!蠢村,还不快跟上!”

      --
      "你好像是第一次来哦,听说之前受伤了?"长马尾的温柔阿姨和蔼一笑,手里的饭勺熟练利落地往递到面前的瓷碗里按了几下,成功堆叠出小山形状的热腾腾米饭。"要多吃点哦,才能快高长大。"

      "谢谢您。"荣纯一脸菜色地端起食盘回到座位,左手持筷艰难拨弄着碟子里绿油油的青菜,食物的气味雾似的飘荡到他的鼻尖,他夹菜的手蓦地顿住。"......呕。"

      "喂喂,你脸色太难看了吧!"坐在旁边的仓持见某人面容惨白的模样,眉头一皱数落起来:"所以说你笨啊,早餐前跑那么拼命,现在根本吃不下饭!怎么样,要不要去吐?"他一边说一边拍拍荣纯的背部,关切道。

      "不用了。"荣纯勉强按捺下反胃的不适感。他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根本也吐不出来。

      "你不用管我啦。"

      "那你加油吧。"仓持撇撇嘴,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碗米饭,也是一脸烦闷。都怪刚才这个笨蛋的刺激,他也没按自己往常舒适的步调跑,结果现在也明显感到食欲不振。

      "一年级的赶紧给我拼命吃!不吃完三大碗米饭绝不能离开!!"伊佐敷纯眉目倒竖,一脸凶相地徘徊在过道间。

      "要帮忙吗?"坐在另一边的御幸这时凑过来,小声说:"可以帮你排忧解难哦。"荣纯扭头看过去,御幸朝他眨了眨眼,眼神一转示意他看过道上的伊佐敷——尽职尽责的"金毛监督员"恰好背过身巡逻后方去了。

      某位斜戴帽子的男生嘻嘻一笑,黑框眼镜后的瞳眸闪烁了一下,然后就在荣纯的注视下,稍微后仰,迅速拍了一下前园的外侧肩膀,趁他扭头往外看的时候,极其淡定地擓起一勺米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碗里!

      围观了全程的荣纯:"......"

      "谁啊,谁刚刚打我?"前园健太皱起脸,问坐在隔壁的白州健二郎:"你刚刚拍我了?"

      白州健二郎正和川上宪史谈论着乐团的事,自开学以来,两人就因共同的兴趣爱好兼同班同学,快速结交了友谊。闻言,白州淡定的脸上尽显茫然。"没有啊。"他奇怪说:"我一直在跟阿宪说话。"

      "唔唔,我作证。"川上宪史相当给面子地举手表态,尽管嘴里还嚼着食物,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奇了怪了。"前园健太困惑不已,喃喃自语道:"最近吃饭总有被人打的错觉,难道招惹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不要找个休息日去神社拜拜啊......"

      不小心听见他吐槽的荣纯:"......"

      御幸扭过头,捂住嘴浑身抖了几下。他俏皮地朝荣纯使了个眼色,神态眉宇间的狡猾完全遮掩不住。他笑了一会,再次凑到荣纯耳边,用气息悄声说:"来吧,我帮你。"

      荣纯手中的筷子在饭碗上空不经意划拉两下,他面无表情注视着某位帅气男生一脸坏心眼的笑,蓦地手指动作停住,露出了一个与对方极为相似的坏心眼笑。

      御幸忽然心里一咯噔,有种不详的预感。

      只见荣纯突兀举起手臂,一脸正气凛然的表情,高分贝的嗓音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聚集过来。

      "报告!有人偷偷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塞给了别人!啊!果然是你——御幸一也!我都看到了!你趁前园不注意把饭塞给他了!!太可恶了!居然在纯桑的眼皮子底下耍诈!!"

      御幸:"......"

      "什么?!原来是你啊御幸!!我说我的饭怎么越吃越多!!"

      "什么?!你这个一年级很嚣张啊!居然敢在我面前弄虚作假?!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再给他盛一碗!!我这次要盯着他一粒不剩地吃干净!!!"

      御幸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又多出的一大碗米饭,同桌吃饭的一年级们居然也不顾同级情谊,都在疯狂大笑,其中以仓持的声线最为突出。

      "拜托,我就只挑出去了几口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御幸无奈地嘟囔一句,但在伊佐敷纯发射的"死亡光波"下也不敢造次,只能认命地开吃。他忍不住偏头看向那个害他倒霉的罪魁祸首,天地良心,他这回是真想帮他。

      你这家伙,现在肯定相当得意吧,居然能让我吃瘪。御幸心里这么想着,可一撞见荣纯的眼神,手上动作就停住了。

      直到身后盯梢的伊佐敷大声催促,他才重新回神吃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这个笨蛋,既然决定了要捉弄我,成功以后自然要开心大笑啊,就像我每次做的那样——!】

      【你干嘛,是这样一副表情?】

      御幸再次忍不住扭头看过去,荣纯却已经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食盘,似是有意避免与他目光接触。

      御幸默默收回视线,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粒,颇有点食不知味。

      【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难过。】

      --
      昨晚睡眠不足加上早训运动过度,荣纯不出所料的在课堂上睡着了。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意识不清,连在讲台上指桑骂槐暗示好久的数学老师都无语了,他摸了摸自己中年谢顶的秃头,最终决定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大度放过这些棒球部的笨蛋少年们。

      仓持用胳膊支起脑袋,勉强半睁着眼睛,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不经意用余光扫视窗边,果然看见御幸正把课本立在桌面,底下藏着记分册。只是他不像往常那样研究得津津有味,反倒一直用食指磨着卷翘的页边,罕见的心不在焉。

      搞什么啊。仓持缓缓皱起眉头,又朝呼呼大睡的荣纯那边看了一眼,思索起这两个家伙自从吃完早餐后,之间萦绕的若有若无的古怪感。

      难道是生气吵架了?不至于吧。御幸没那么小气啊。仓持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决定继续观察到晚上,如果两人还是这么莫名其妙,他就一人一脚踹过去让他们和好。嗯,没错。

      "仓持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秃头老师的魔音突然响起,仓持一惊,手臂一下子倒下,脑袋不由自主重重磕到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老师:"仓持同学,只是回答问题,不必行此大礼。"

      班上的同学发出窃窃笑声。

      仓持揉了揉磕红的额头,一脸羞愤地站起身,而后发现被动静惊醒的荣纯茫然抬起头,看见他的窘境后居然没心没肺地捂嘴偷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等着,下课就揍你!】

      仓持恶狠狠磨牙。

      荣纯刚从睡梦中醒来,瞌睡虫还没赶光,正迷迷瞪瞪间,倏地感觉脊背一凉,顿时睡意全消。

      --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各年级的学生们奔向各自的部活区域。荣纯、御幸和仓持三人也不例外,在一年级日常的基础跑步任务完成后,仓持随前辈们在室外场地练习打击和垒间战术,荣纯和御幸则进入牛棚训练。

      "喂,你们两个没问题吧?"仓持凶巴巴地瞪着眼睛,再次强调道:"你们现在可是一年级的代表了,别丢人啊!尤其是你,泽村!"

      "为什么又是我?!"荣纯一脸悲愤道:"刚才洋桑就莫名其妙揍我!而且居然是用踢的、踢的!我哪里又得罪你了啊?!"

      "呵呵。看你不爽!"仓持横他一眼,又看向一脸淡笑的御幸,不放心道:"泽村早上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也知道他就是个笨蛋。"

      "为什么又骂我??"

      御幸一愣,瞬间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笑容无奈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在意这种小事。"

      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荣纯的玩笑生气,他在意的可不是那么幼稚的东西。不过明明看起来是个不良少年,心思却这么敏锐......反差真大啊。御幸暗暗腹诽。

      御幸扬起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幸灾乐祸道:"担心担心自己吧,小凑前辈貌似不太喜欢你哦。"

      "......哈?"仓持额角青筋一跳,脸色黑沉下来。他郁闷地瞪了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一眼,小跑经过荣纯的时候又掐了一把他的脸蛋,方才进入训练场。

      遭受无妄之灾的荣纯:"???"

      "不是......"荣纯捂着脸悲愤控诉:"你们吵架关我什么事啊?!"

      "别在意。"御幸哈哈直笑,也趁机捏了一把荣纯的另半边脸颊,然后快速跑掉。

      "你们这两个混蛋———!!"

      玩闹归玩闹,真正走进牛棚后,御幸和荣纯还是不约而同收敛起来,默默寻到边角的位置站好。原本在投球的三年级王牌栗山和二年级正选丹波都停下了动作,扭头看着他们。

      栗山隼人刚直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他主动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

      "栗山前辈好!"御幸和荣纯赶紧回礼,而后依次向牛棚里的前辈们问好。

      片冈监督正在牛棚观看,见到两人进来,他率先指着王牌栗山对面的正捕说:"泽村,你和克里斯搭档。"

      所有人一愣,栗山隼人脸色变得难看,他看起来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在监督不容反抗的威严下硬生生吞下去。丹波的脸色也很差,他愤怒地瞪着荣纯,又极其不甘地回头凝望着已经站起身的克里斯。御幸感受到这股微妙的氛围,挑了挑眉,颇觉趣味地观察起来。

      克里斯脱掉头盔站起来,他甚至没有走过来,只是表情淡然地与监督对视一眼,而后点点头,又转向有点忐忑的一年级投手,朝他招招手。

      荣纯下意识反手指了指自己,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立即小跑蹭过去。

      "克里斯前辈!"荣纯莫名有点紧张,小心打量着克里斯平静无波的脸庞,视线不由自主流连在他的肩膀上。

      "先做三十个传接球热身,然后开始投直球。"克里斯垂眸淡淡道:"注意看我的手套。"

      "明白!"

      克里斯重新戴好头盔,站着抛了一个球给对面,开始进行投球前的热身。

      这边的投捕组合已经开始练习了,片冈监督又转向牛棚里的另外几人,吩咐道:"御幸,你去接丹波的球。宫内,你去和栗山搭档。"提到栗山的时候,片冈特意强调说:"栗山,身为王牌,应该能与队伍里的任何一位捕手配合。宫内也是一军选手,还是二年级的后辈,你要以王牌的实力引领他进步!"

      栗山隼人神色一振,大声回答:"是!监督!"

      御幸在一旁暗笑,感慨他们这位监督真的很会鼓动人心。啊,不过确实很让人热血沸腾就是了。这么想着,他挂起招牌笑容,主动与丹波沟通:"丹波前辈,听说您的曲球投得很不错呢!就是有点看状态......您感觉今天状态如何?要来投两个吗?"

      丹波光一郎勉强调整正常的表情猛地一僵,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居然敢指点他问题的一年级,听着那头克里斯指挥荣纯投球的声音,愈发不甘起来。他恼怒地盯了御幸一眼,半句话都欠奉,兀自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了。

      "啪!"

      白色棒球划出一道夸张的下坠曲线,似乎还携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怨气,直直冲入一年级捕手的手套。

      "哇哦。"御幸稳稳接下这一球,眼见对面的投手一脸不爽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火气真旺哎,看来被人抢了与克里斯前辈搭档的机会,让你很愤怒吧。嘻嘻。

      "力量不错,但没进好球带哦,丹波桑!再来一球吧!"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比刚才还要愤怒的一球就被用力丢了出来!

      克里斯仔细观察着对面的一年级投手。怪异的投球姿势,几乎看不见放球点,无比柔软的肩膀与手腕,让他能够在出手的瞬间,还有调整球路的机会。

      "啪!"球大致落到了他手套所在的外角,差了大概一个球身的距离。这是在进入打者视野后才发生了轻微的漂移?怎么回事,尾劲球?

      "啪!"这次尾劲变小了,大概差半个球身。他还在不断调整握球姿势吗?

      "啪!"正中他手套所摆的位置,分毫不差!这就是昨天见到的四缝线直球?

      克里斯瞳孔微微放大,英俊的眉宇不由蹙起,他再次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困惑。

      身为知名棒球选手的子嗣,自小接触棒球的神童,毫不夸张地说,他对棒球知识的了解绝对是青道之最,就连投手出身的片冈监督,恐怕在某些方面也不及他渊博。但面对这个一年级投手,他罕见地屡屡生出迷惑。

      在这个一年级身上,同时存在着粗糙不稳的投球动作与薄弱力量,和极为精妙的微调眼光与适应能力。太矛盾了。

      克里斯再次陷入沉思。

      荣纯也在仔细观察着克里斯,尤其关注他每次接球时肩膀的细微动作。但不管是接捕还是抛出,他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利落果断,没有丝毫迟滞。

      【难道时间线变动后,原本发生过的事也会随之改变?克里斯前辈并没有受伤?】

      荣纯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顿时心脏漏跳一拍,开始疯狂揣测起来。

      【确实有可能的啊!我只是按照前世的情况来判断,高岛老师曾说过,克里斯前辈是二年级的时候受伤的。但现在的时间线已经乱掉了,连我赤城国中的伙伴都被"蝴蝶"掉了,也许克里斯前辈的伤也被"蝴蝶"掉了呢?】

      这样的想法让荣纯兴奋起来,他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的乐观猜想。恰好这时克里斯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招呼他上前交流。

      "克里斯前辈!"荣纯兴冲冲地小跑上前,克里斯摘掉头盔,拎在手里,皱眉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你的球还不错,准确度在不断提高......刚刚有几个球出现了特殊的尾劲,你是故意这么投的吗?"

      "哦哦,不是啦。"荣纯微愣,连忙解释说:"这是我投球姿势自带的尾劲,跟握姿有关,我要调整一下才能投出四缝线直球......"

      "昨天的比赛为什么不投?"克里斯打断他的话,垂眸严肃说:"你昨天,为什么没有告诉你的捕手,你还会投尾劲球?"

      你没看到你的捕手因为你只有两种球路,配球的过程有多吃力吗?克里斯未竟的话语通过眼神尽数传达。

      "因为我觉得,半吊子的球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是由队伍的胜利决定的。你忘记自己的搭档了吗?"

      荣纯沉默了会,忽然问:"那克里斯前辈,你会为了队伍的胜利,说出自己的一切吗?包括你的配球思路、你的权衡利弊、你的所有个人情况?"

      克里斯缓缓皱眉,深邃眉眼带着微妙的审视意味,打量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一年级,却没有回话。

      荣纯的心脏微窒,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认真,再次小声问:"甚至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你会愿意说出来吗?"

      气氛陷入凝滞。

      两人对峙的时间有些长,片冈监督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克里斯转过身重新戴好头盔,避开荣纯的眼睛,淡淡道:"继续投球吧。这次尝试稳定你的尾劲球。"

      "前辈!"

      "记得看我的手套。"克里斯自顾自蹲好举起手套,目光穿过头盔直视前方,拒绝继续交流。

      荣纯紧紧握住拳头,修剪圆润的指甲掐进皮肉里。良久,他慢慢松开手指,转身跑回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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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不可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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