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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井遗冤七
我全身剧痛,没有一丝力气,想挣开紧系的麻袋出去寻找生机,一时间难如登天。我无奈,只得咬紧牙关,眼看浑身血肉模糊,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更是直抵灵魂,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起初,麻袋外出奇的安静,除了偶尔能听到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外,只剩下旷野中若有若无的风声。可没过多久,山风逐渐变大,随之天上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又要下雨了。
果真,雷声刚过天上就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这场雨比近日那些雨都大,而且大得多,雨水刹那便无情的淋透了套着我的麻袋,沾染到我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上。
以前常听人说,伤口上撒盐,伤口上撒盐的,我对此没有什么概念。直到此时此刻,我的伤口上沾满了从天而降的雨水,那种痛感比方才越发剧烈了成千上百倍,疼得我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哀嚎。
“我不能死在这,我不能死在这……”我心中不住提醒自己。不知是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体力,还是我的精神作用,我感到身上慢慢有了一点力气。我趁着有了力量,连忙在麻袋里奋力挣扎,希望能逃出生天。
苍天不负苦心人,我费了很长时间的劲,终于把看似牢不可破的麻袋,硬生生豁出一道半个拳头大小的口子。有了这道口子,我就有了抓手,双手只顾扒着口子用力撕扯,随着“咔呲”一声,麻袋终于被我彻底扯开,满身血污的我一下暴露于大雨之下。
我之所以要挣扎出来,除了麻袋里过于憋闷,手脚也施展不开外,更为重要的是想找个地方避雨,让身上本已疼痛不堪的伤口,减少一点因雨水沾染带来的加剧。故此,我才出麻袋就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朝着前方走去。
关门山在奉天附近很有名,可惜我是第一次来,否则一定可以第一时间找到合适避雨的地方。现如今,我只能在雨中极目远眺,希望能看到一户人家、一个山洞,抑或一棵足以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
然而我身处的位置,并非山中的密林,也不是山边小径,却是一条砂石铺就的山路。这条山路比较狭窄,一边是令人眼晕的断壁,一边是高达十几米的山峰,根本没有能避雨的地方。我在心中哀叹一声,强打精神向前边走,纵然前边可能几千米内都是这样的山道,也必须执著向前。
天晓得我走了多久,伤口的疼痛与身上由内而外发出的炙热,让我的意识再次迷糊,两条腿好像灌铅了一样,每走一步俱是艰难无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知道自己定是伤口感染,引起了发热的症状。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像我这样一个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大洋的穷小子,伤口感染无疑预示着我的死亡。遇鬼也好,鞭挞也罢,我全都挺过来了,却偏偏要死在伤口感染上,真是上天和我开过最大的玩笑。
意识恍惚的我,慢慢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取而代之的是母亲的脸。她依旧那么慈祥,那么美丽,说起话来永远温声细语,“小元,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坚持住,千万坚持住。母亲虽然很想你,无时不刻在想你,可我不希望你这么快来陪我。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如母亲希冀的一般,固执的向前走着,走着。
我终是走完了这条山路,来到一片杂木丛生的树林,打在我身上的雨水瞬间小了,我的痛苦也随着减弱了几分。我正觉庆幸,以为可以安然无恙的躲过这场大雨,并美美的盘算着雨过后,没准能找到个善良的郎中,或是想方设法搞点西药,成功治好我的病症,从此重新开始一段已然平静的人生时。
忽然,我听到不远处好像传来一声狼嚎,本能的感到不太对劲。寻常的狼嚎大多威猛、霸气,听了让人不寒而栗,这声狼嚎却悲悲戚戚,仿佛承受了无尽的委屈,在大雨中呜咽。
狼,是种令人恐惧的动物,特别是一个人走在山中,如果真的遇到狼群,结局不消多说,必死无疑。可我不知为何,丝毫没有夺路而逃的冲动,反倒莫名感到一丝熟悉与同情,很想走到近前瞧个究竟。
方才脚步缓慢龟速的我,刚生出一探究竟的想法,不知怎的便凭空多了气力,要不是腿上有伤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肯定比平常走得都快。
走了一段时间,凭着直觉到了那声狼嚎,应该出现的大致方位。可不知为何,这里非但没有狼,就连狼在泥泞的小路上留下的脚印都没有。除了身边一颗挨着一颗的古树外,左手旁只有一道从山路那边延伸过来的石壁,从望不见的此方蔓延向望不见的彼方。
我看了看这道高约十几米的石壁,没发现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又小心翼翼的伸手在上边摸了摸,依旧没有什么不同。我凝望着石壁,心里感到纳闷,难道是我烧糊涂出现幻听了?
不论怎样,避雨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既然这里没有奇特的东西,索性我不再多耽搁时间,转身就向前走。可我才走出两三步,猛地听见一声狼嚎,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狼嚎。这下我彻底怔住了,忙戒备的转过身,耳后的肌肉紧绷得要命。
我原以为自己身后会出现一匹张着血盆大口,牙齿闪着寒芒的恶狼,哪知我背后什么都没有。唯有山风迎面呼啸而过,吹得我呼吸略感吃力,脸上伤口生疼。
“难道……难道我遇到鬼了,还是匹狼的鬼魂,这也太邪门了吧!”我双拳握得紧紧的,后背挺得直直的,摆出一副但凡遭遇危险,纵然无法拼死一战,至少能及时逃走的架势。
我姿势才摆好,头顶的雨水就莫名大了许多,砸在我身上的感觉全然没了水的温柔,反倒如同下的是刀子,一下下割在我原已遍体鳞伤的躯体上,疼得我险些昏厥。
更奇怪的是,我一个肉体凡胎尚且勉强承受得住,面前那道坚硬的石壁却似乎经受不住大雨的洗礼,底部发出“轰隆隆”的闷响,石块纷纷碎裂坠地,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来。
洞口甫一出现,悲切的狼嚎随之再度响起,听那声音竟是来自洞中。我瞬间惊呆了,狼又不是兔子,难道还有打洞的习惯,而且不在松软的泥土里打洞,却跑到如此坚硬的石壁上打洞,未免太离奇了吧?
转眼,我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谬,因为即使世上真有一匹如此特立独行的狼,它又怎么可能在不破坏石壁的情况下打洞进去?若说它是从石壁的那端,硬生生打通了宽达几百米的石壁来到这边,我是打死都不会信的。可事情若不是这样,这匹叫声异样的野狼,又是怎么跑到石壁的洞穴里发出哀嚎的?
不待我想清楚,整个人竟突然不受控制,快速的向石洞前走去,那种感觉实如那天遇到鬼东西时一样。我的大脑不断给双脚下达止步的命令,可我的身体却一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架势,居然完全不听大脑调遣,硬生生的挤进了那个半人高的山洞。
“天啊,我宁可被打死,也不想葬身狼腹!”我口中一个劲儿的抱怨,身子却已穿过了狭小、漆黑的洞口,到了山洞内部。我吓得闭紧了眼睛,心脏扑腾个没完,剧烈的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幸亏进入山洞后,身体的掌控权便重新落回我手里,我没再失控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来,这无疑给绝望的我一丝慰藉。然而,我即将成为野狼的一顿美餐,多少慰藉对我均是无用。
我不是景阳打虎的武松,不是跨涧追虎的典韦,莫说面对凶残至极的猛虎,就连对付眼前这匹诡异的恶狼也力有不逮。与其垂死挣扎,我宁愿选择站在那里静静等死,至少不必白费力气。
哪知,我等了许久,不但没有被恶狼撕咬的感觉,就连狼呼吸时鼻中喷出的热气,或者方才那样的狼嚎都没有出现。我默默的用心体会着面前的空间,感觉对面似乎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凶残的野兽。
又过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发生什么。我感到费解,索性把心一横,硬着头皮缓缓睁开眼睛。果然,面前不仅没有恶狼,就连一根狼毛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这个山洞从外面看黑漆漆的,站在里面却出奇的亮。这种亮不同于太阳的灿烂,不同于月亮的皎洁,不同于火把的炽烈,不同于马灯的耀眼,而是暖盈盈的让人感到温馨与舒适。
借着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亮光,我仔细的打量起洞中的布置来,这一看属实吃惊不小。只见,山洞内部地面呈现长方形,头顶呈现半圆形,似乎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有人刻意按天圆地方的理念开凿的。
地面正中摆放着一口纯净到几乎透明的水晶棺,棺体离我距离略远,我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好像有一具高大的白骨,具体这副估价是人的是兽的还是妖魔鬼怪的,我则全然看不清楚。
围绕水晶棺,摆放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更有许多我叫不出名的淡黄色宝珠,借着洞外射入的微弱光线,反射出那种盈盈暖光。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这些宝珠必定颗颗价值连城,我只要任意拿走一颗,后半生便不必再为大洋犯愁,尽可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过上人人堪羡的神仙日子。
我壮着胆子,缓步走向那口水晶棺,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埋骨于此。借着暖光我低头朝棺材内看去,见到棺材里的尸骨比正常的人类高大不少,呈现人类的躺姿。但它耳尖、嘴长,四肢末端长的指骨格外粗壮、锋利,另外臀部的位置还有一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尾骨,给人的感觉赫然是一匹狼。我看清了棺材里的尸骨后,被深深震惊,下巴差点砸到脚面上。
“这……这东西到底是人还是狼呀,不会是狼妖吧!”我下意识刚说完,忽然想起方才那两声不知从何而来的狼叫声,那阵将石壁洞口凿开的暴雨,与那种被神秘力量支配的感觉,无一不证明墓主人必是位神通广大的角色。
我心里很慌,以致全然没有拿走冥器出去卖钱的念头,一心只想抹身而逃。哪知,我双脚刚才还很灵便,此刻却像陷入沼泽一样,不管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
外面的山风顺着洞口灌了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仔细一听好像有人在说话,声音无比强悍、霸气,“墓中珍宝无数,你确定空手而回?”
我低头看着一地的奇珍异宝,用力的点头,对着空气大声嚷道:“我不要,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能要!我现在只想出去,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你确定?”
“我确定得很!”
“不会后悔?”
“不会,永远不会!”
“很好,很好!老子沉寂数百年,终于不必再沉沦下去了!”
当最后一个“了”字说完,我再也没听到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双腿也立刻可以动弹了。我哪敢有片刻迟疑,玩命的跑出这个诡异的墓穴,期间几次踉跄得险些摔倒。
谁料,我连滚带爬的才出了墓穴,那个声音又在我身后响起,“你既然诚心不要宝藏,便好事做到底,把墓口封死!”
墓口如是土堆的,我自然知道如何复原,可面对满地的碎石块,我着实不知所措。但那个声音听来颇为不凡,我倘若稍有违逆,只怕分分钟身首异处,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蹲在地上捡起石块一块块垒在洞口,尽量去还原本来的样子。
石块落下时,很多已经碎裂,根本拼不完全,不论怎么摆弄总有很大的缝隙。我挠挠头,正感无可奈何之时,石块上发出一阵“咔咔,咔咔,咔咔咔”的轻响,随之石块活了一般居然自动复原了,将方才那个漆黑的洞口彻底遮住,一切仿佛全未发生过。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死了,这是另外一个世界?”我嘴上感慨着,意识慢慢混沌起来,眼前也慢慢变成黑色。我颓然倒地,昏倒在这个无比诡异的山中奇墓前,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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