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昆为霜，今天本神定要弄清楚你体内的邪气究竟是什么来路！

　　折腾这么久终于亲眼见到了重现世间的邪气，初九这几日表面看似嬉闹轻松，其实心中一刻都不敢放下······当然睡觉吃饭的时候不算。
　　昆为霜仍然定定站在河边一动不动，也不知那河中有什么东西让他看的如此专注。

　　他身上的邪气比白日里更盛，初九还真没把握能不能打得过。不敢大意，他当即拿出了自制的那把破弓，放慢了脚步悄然无声的靠近了些，放上了一支箭，对准那白得发光的人轻轻拉开弓弦。

　　“昆为霜！能听懂我的话就不要反抗，乖乖跟我回去，我是来帮你的。”

　　白衣人听到初九的声音，似乎是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缓缓转过身，看了过来。
　　首先入眼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眸，和他身上的衣服相反，深沉如海，初九只觉得那双眼看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

　　不太对啊？这人必不可能是昆为霜！
　　不自觉地将弓箭拉得更紧了，先前他一直被邪气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注意到眼前这位压根连琅尧人都不是，而是一个他也看不出是什么的灵物。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人的长相实在是有点，过于好看！昆桐他是见过的，以那副平平无奇的相貌，想要生出个儿子是眼前这人的长相，就算他夫人是月神换了个性别再世，也办不到啊······

　　白衣人见初九似乎是愣住了，募得对着他笑了下，初九只觉得天地失色，连温柔如水的月色都被他的笑容比下去了！
　　“我不反抗，都听你的。”他说。

　　嗯？
　　初九连忙甩了甩差点被美色迷惑的脑袋，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擅长魅惑人的灵物了？可这人身上确实又有那股熟悉的邪气，他不敢松懈，握紧了手中的弓箭，继续问道：“你是谁？昆为霜呢？”

　　“昆为霜？是他的名字么？”白衣人说着伸出手，须臾间掌心幻出一只巴掌大的乾坤袋，塞得鼓鼓囊囊。“方才我见这位仁兄在攻击一只幼年木灵，便出手将他制服，此人被摄了心神行动不受自己意识控制，于是将他困住收进了这只乾坤袋，再做打算。”

　　语气很诚恳，笑容很真诚，不像在说谎。
　　初九又仔细瞧了瞧那只乾坤袋，邪气确实是从袋子里面散发出来的，而白衣人身上是很纯净的木系灵气，只是初九竟认不出，这世间竟然还有他不认识的植物？又出现新的物种了么！

　　“原来如此。”白紧张半天······初九收起弓箭，揉了揉有些酸的胳膊，道：“那多谢了，我也是追踪他一路到此，此人本是前方再水镇昆宅的少爷，不知可否让我看看他？”看看还有没有救。
　　“好。”白衣人答应的很是爽快，他略顿了下，向初九的方向走了几步，便道：“你看吧。”

　　初九······
　　这人在离自己还有七八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这么远看啥啊，欣赏他的美色么？无奈，他只得自己靠过去，将那乾坤袋打开一丝小缝，朝里面看了过去——昆为霜在袋中一动不动，似乎是被人······打晕了？

　　初九瞥了一眼白衣人，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脸上依然带着笑。

　　此刻两人离得很近，初九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刚才远远的看，他只觉得这人即使笑起来，眼眸也是深邃无光，显得很冷淡疏离，此刻凑近了看才发现，他的眼里不是没有温度，只是藏得极深······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亲和力么！

　　“如何？”白衣人被初九看了半晌，也不恼，很有耐心的问他。
　　初九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自己靠近时似乎感到他的身形僵住了一瞬间。

　　“······挺好，虽然你将人打晕了扔进去，设的禁制也能阻止他逃脱，”初九顿了下，语气无奈，“只是有这禁制在，我也无法探查到他的情况。”白衣人的禁制比昆桐设的，怕是强了不知多少，初九除了看到个人影，什么都没探到。

　　“无妨，”白衣人抬头，此刻天边已隐约透出一丝昏暗光亮，道：“夜晚就要过去了，等白日它的力量减弱，我再将他放出来给你看。”
　　初九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可否等我先做完另一件事？”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怎么知道邪气在白天力量就会减弱这件事，白衣人便岔开了话题。

　　“那边的天雨草还在等我。”白衣人指向不远处的河。
　　“天雨草？”那又是什么？一觉醒来，这世上也多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了吧！

　　白衣人似乎料到了他的疑惑，了然一笑道：“随我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总给初九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因此他也不知怎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跟着他来到了河边。他探头，朝那河里看去，深不见底的河底，似乎隐隐透出星星点点微弱的绿色光芒，随着河底的暗流左右飘荡。

　　“这是百年前一场连日暴雨中应运而生的水草，生于天雨，所以便叫它天雨草了。”他伸出手，掌中飘出丝丝银光，朝着那河底的天雨草飘去，应当是在将自己的灵力传给那些草。“这几株就快要修出灵识了。”
　　果然，初九此刻也看到了，那片绿色星光中，似乎有一股股陌生的灵力在奋力凝结。原来他刚刚在河边，是在助这些天雨草修炼灵识。

　　初九恍惚间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做过相同的事，等待着一个灵识的诞生······他看着那即将孕育出的新生命，内心无比柔软起来，说道：“我叫初九，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哪有灵物没名没姓活这么久的。初九愣住，他刚刚还粗略估算了下，对方的实力少说也得有千年修为，可是他说的理所应当，甚是坦然，看上去也不像是故意想要隐瞒的样子。

　　“你想如何叫我，都可以。“白衣人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一个称呼。
　　“好吧，那我就叫你小白吧。“

　　反正也就是个路见不平，萍水相逢的路人，初九瞅他全身都白的放光，一拍脑袋便脱口而出。没想对方还挺满意，点头道：“好，听你的，从此以后我就叫小白了。“

　　初九······总觉得一不小心替别人决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为了公平起见，他道：“你也叫我小九好了。“

　　“好，小九······见到你我很开心。”

　　白衣人——小白，看上去确实心情甚好，他将最后的一丝灵力传完，手上又幻出一只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初九。
　　“虽然如今世上极少有人见过鲛灵，不过最好还是将特征隐藏好，以免不必要的麻烦，戴上这个，你便可以随意幻化外形了。”

　　他掌心中躺着的，是一只造型古朴的木质发簪。
　　“如此神奇？”初九接过那只簪子，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不过通体修长，造型简单，上面附着的灵力正是小白的。
　　“试试吧。”他道。

　　往发髻上面随意一插，初九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闭眼思索了一会，他的外形发生了变化。
　　原先扎眼的月白色长发和浅碧色的眼眸都换成了黑色，眉间的灵璎也消失不见。他将鲛灵的特征都给藏了起来，而其他并未变化。不是不想换回以前的脸，其实是他也不太记得自己还是九曜时，长什么样了······

　　“果真神奇！我修为太低，幻形术压根就骗不过几个人，索性就都没用了，哈哈。”其实也是因为避免不必要的灵力浪费，“你这宝贝是如何做的？能骗过多高修为的人啊？”
　　“这是我的本体所制，可以骗过所有人。”淡定的说出了很厉害的话······

　　本体所制，意味着这只簪子的化形术可以骗过所有修为比他低之人，而他又说可以骗过所有人，那不就意味着······这世上没有人修为比他低？
　　好大的口气啊！

　　“那就多谢了，”这才刚见面就收了人家这么重的礼，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初九把自己怀里揣的那堆一路上捡来的垃圾，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也没找到适合当做回礼的，只得厚着脸皮道：“我这会手边也没什么好东西，日后定回你个大礼。”
　　“好。”对方笑着，点头答应。

　　“不过你这本体我倒是从未见过，难道也是从哪里应运而生的新木灵么？”初九问他。
　　没想到对方却否认：“不是······你应当是记不清了吧。”

　　记不清？不应当吧，天桀万物他都如数家珍，怎么会有记不清的呢？不过从见到眼前这只木灵开始，他确实有着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只是那感觉若有似无飘忽不定，怎么抓也抓不住。

　　“天亮了。”小白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

　　眨眼间，天边的鱼肚白便被金色的阳光照亮，清晨的阳光洒进树林，晚上还是死气沉沉的林子，此刻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初九也感到了，周围出现了许多灵物活动的气息。而河底的几株天雨草也终于成功生出了灵识，懵懵懂懂，甚是可爱。

　　小白伸出手对着河底拂过，将那几只新生的灵识收到了身上，“此处危险，我会将他们带到适合修炼的地方。”初九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瞧着那装着昆为霜的乾坤袋邪气减弱了许多，便提议：“时机也差不多，可以将他放出来了。”

　　解开禁制，将昆为霜放出乾坤袋。他此刻还未醒过来，只是身上的邪气似乎在他的身体中蛰伏了起来，平静无澜。初九上前，将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只一瞬，他便收回了手，不可思议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昆为霜。

　　“真的是魇！”果然同那邪气一起，它也再次出现了么······不过，这只和自己几千年前杀死的并不是同一只，并且这只的力量也要弱了许多许多。

　　小白倒是很担心的看着他，手一挥，又将昆为霜收进了乾坤袋，问道：“控制他的东西，是魇？”

　　当年初九斩杀的那只魇，缘起于天桀万物的执念，诞生于月神消散的神识之中，力量比眼前的这只要强上千万倍。他方才探知的时候，没有看到一点昆为霜自己的记忆，而是是······各种执念。诞生于执念，确实是魇没错了，只是执念力量太小，所以需附身于灵物才能行动。

　　“你不是第一次见？”
　　“不是。”小白摇头，道：“大约在两百年前，有灵物开始被此物附身控制，一旦被控制，便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恩。被附身的灵物，灵识被吞噬等同死去，最终都会变成婴奴。”
　　原来婴奴竟是这么来的。

　　“它们附身于灵物后，会想尽办法吸食灵力，但灵力对他们力量的增长似乎有限，我研究一番后发现，它们力量的主要来源，是执念。”
　　见对方似乎对这新诞生的魇很是了解的样子，初九便将再水镇最初变成婴奴的老人，与昆为霜杀害菘兰父亲的事情，都说于了他听。

　　“它最初附身的应是那老人，之后转移到昆为霜身上，只不过，”对方微微皱眉，似乎是想到了棘手的问题，：“之前遇到的实力至少是可以附身有一定修为的灵物，而这只却只能附身于毫无修为之人，我只怕这其中有蹊跷。”

　　“那之前现身过的那些······魇，都除掉了么？”初九担心，如果当今天桀真的如此容易就生出魇来，并且数量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多，最终又将是难以挽回的劫难······他现在可没有第二具真身来补救了！

　　小白缓缓摇头，手中幻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木质人偶，道：“两个办法，杀掉宿主······或者趁它自己离开宿主之时，将其困于我这自制的木偶之中，再斩杀。”他的手突然握紧，那只小巧的木偶瞬间化作湮粉。

　　“只不过它们在附身后，只要愿意，便可以藏得无声无息，我无法感知，所以百年来也只斩杀过十几只。”
　　初九瞬间头疼起来，百年间被他一人发现十几只已然不少，再加上之前菘兰说过的，各处婴奴出现的数量，如今天桀之中这新生的魇，一定远比想象中多······

　　阳光洒下一片金色，此刻万物沐浴在阳光下，显得一切岁月静好。而此刻照拂在身上的阳光多几分温暖，初九的内心便更多了几丝寒意，前方等待着他的问题，似乎是无法想象的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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