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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给杨七郎当小跟班的第七天,杨七郎在擂台上重伤了潘豹,赢下了擂台。
杨大将军曾对我们三令五申让我们务必别去招惹潘豹,否则可能会为家里带来麻烦。尽管那人连日来在擂台上手段残忍,但擂台之上生死自负,我们也没办法。我和杨七郎早就看不惯潘豹所为,但杨将军的话在前,我们平日出门也只好绕着那边走,眼不见心不烦。
这日,我们本是绕开了走,却见擂台那边传来阵阵惨叫声。我和杨七郎对视一眼,一同向那边奔去。
只见擂台上那汉子已被打得血肉模糊,明明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却依然被潘豹摁着打。
再这样下去,那人可能会被活生生打死。
尽管签了生死令,但这般残忍行径,确让人难以接受。周边围观的百姓有的哭喊、有的求饶、有的匆匆离去、有的干脆闭上了眼睛,毕竟潘豹功夫远超一般人,此时竟无人有能耐、有胆量能将那人救下来。我就要往擂台上冲,却被杨七郎一把拉住,等我反应过来,杨七郎已经飞身上台,对上了潘豹,我见杨七郎牵制住了潘豹,便趁机上去将那汉子抬了下来,交给他的家人让他们尽快送医。
杨七郎见那汉子已经送走,也不恋战,潘豹的身手对上他也不至于能将他强行留下,于是便语言相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天波杨府的杨七郎呀!我当杨家人都是大将军、大英雄,没想到竟然连本次出征先锋官之位的擂台都不敢一战。”
连我都能看出潘豹这是在用激将法,我赶忙提醒道:“杨七郎,他这是激将法,我们不理他快走!”
“原来是你。”潘豹的眼中淬着毒,“这小子武艺平平,逃得却快,如今和杨家人混在一起,看来杨家人也都成了这等胆小如鼠、抱头鼠窜的鼠辈了!”
“你说什么?!”杨七郎气不过,拔剑出鞘,直指潘豹,“别以为小爷我怕了你,仗着你那点功夫就敢欺横霸市,今天我就要教训你一顿!”
“杨七郎!”我着急了,师傅师叔他们让我们千万别惹上潘豹。
“去签生死状。”潘豹抱着剑阴笑着。
“元元不必担心。”杨七郎签完字过来,在擂台上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你七哥不会有事的,他打不过我,我就是教训他一下,我下手有分寸。”
几日跟班当下来,我对他多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当下也不再劝阻,毕竟我看不顺眼潘豹这家伙也很久了!
习武之人该当如何?当行侠义之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师傅师叔不许我们来掺和此事,也有他们的考量,但在此时此刻,见此伤人之事,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任其作为?
杨七郎和潘豹对上,两人这场并未用兵刃,只是拳脚功夫,在我看来杨七郎功夫确实对上潘豹略胜一筹,但他的拳法招式较为正派,而潘豹的出招则是有些阴狠不择手段,于是一时间也能与杨七郎互有往来。但凭借我与杨七郎和潘豹这两个人都交过手的经验来看,杨七郎的内力和功夫都更胜一筹,因而这场对决,最终胜利的,定会是杨七郎。
两人都快到了极限,杨七郎不顾潘豹的攻势放弃防守选择进攻,最终一拳击中潘豹下颚,将他击倒在地,而潘豹此时伤势颇多,竟一时再无法站起。
胜利的是杨七郎!
我们在满场喝彩中,华丽谢幕!
打完后,我和杨七郎两人去珍馐阁吃了顿好的庆祝。珍馐阁不是我这等穷苦人吃得起的,这顿饭蹭的足以让我记了一辈子,那夜精致美味的菜肴、香醇的美酒以及杨七郎的美色让我深深沉醉。我的确喝多了酒,喝得醉醺醺、摇摇晃晃、歪歪扭扭。
在我最后的印象中,似乎是抱着杨七郎不肯撒手,也不记得那时候我给杨七郎说了些什么。
我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
之前我未饮过这么多酒,也没想到一壶酒会对我造成如此大的影响。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头还晕晕乎乎,却见师傅就在我房内桌前坐着,背着窗外的光,神色不明。
他说,杨七郎入狱了。
入狱?入什么狱。
我从床上浑浑噩噩地爬起来,口干舌燥,想要去桌边倒杯水,等到我端起杯子,拿起茶碗,方才反应过来。
砰——
“杨七郎他怎么了?!”
“他擂台赛上打死了潘豹,被抓进牢里了,潘国丈想让皇帝尽快处置七郎,要他血债血偿。”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仿佛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寒意渗入骨髓,心咚咚跳得飞快。
“放屁,潘豹被抬走的时候明明还能放下狠话说,要七郎好看,怎么可能就死了?”
“但潘豹确实死了。”
“怎么会!”我惊叫道:“那和七郎又有什么关系?!他和潘豹的擂台赛连兵刃都没用,只是用内力伤了他,七郎下手有分寸,他怎么会死呢???况且擂台上签了生死令,生死不负的啊!”
“孩子。”师傅摸了摸我的头,“他爹是潘仁美,本就和杨将军政见不和,况且潘豹已经死了,潘仁美那么溺爱潘豹,他一定不会放过七郎的。”
“我去把七郎救出来。”
我伸手就去摸赤影,被师傅摁了下来。
“你给我站住!”师傅怒道,“你自己武艺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你能突破刑部大牢重重看守把杨七郎劫狱救出来吗?你就没那本事!去就是送死!”
我不怕死,我本来就只能活到十八岁,拼了这条命,来救我喜欢的人也无妨。但师傅告诉我,我就算死了,也救不出来他,甚至师傅挡在这里,我也不可能突破师傅,跑出去救七郎。
我站在原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杨七郎会死吗?
他还那么年轻啊!我还记得他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意气风发的模样,还记得他骄傲地告诉我,他以后可是要成为比杨将军还厉害的大将军,那时候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天空中的星星在他眼睛里一样。
我扑进师傅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师傅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会有办法的,杨家人都在想办法,会有办法的。
我哭完过后,师傅带我去了杨府厅堂,杨家人都在。师叔让我把那天的情况详细告诉他们,我将我能想到的所有细节都讲了出来,大家面色凝重,甚至我说完后,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我看见师叔和几位哥哥们都憔悴了很多,连杨将军都满面愁容,大家都要急疯了,都在想办法。
杨将军说,他错了就该承担后果,如果圣上决定要下令惩戒他,那也只能听从圣命。
我一向是有些怕杨将军的,毕竟他很少讲话,多年掌兵,看上去也凶巴巴的,平时在家中也是说一不二,但我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去就和杨将军杠了起来。
“杨七郎他没有错。他只是为了救那人才上了台,后来只是因为潘豹讲杨家坏话,他才顺势参加了擂台赛。而且他下手也留了情,潘豹被抬下去的时候也能讲话,就算他后来重伤死了,也是在比武开始前签了生死令的,擂台之上生死不论。”我说到这里,沉下了声,有些无情,“他死了,和杨七郎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被师傅拎出了厅堂,师傅骂我顶撞杨将军,可我不觉得我说的有错,杨七郎没有错,为什么要给潘豹偿命呢?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很难熬,我想七郎想得快发疯,师傅看我看得紧,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一肚子怨气发泄在演武场上,从清晨到日落,我每天都泡在演武场里,剑法演练了一遍又一遍,杨家枪法也娴熟了。以往蹲马步、练剑对我来说好无聊好疲惫,但现在我发现只有身体疲惫到极致,才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不会有力气想杨七郎。
如果我当初再强一点,或许当初上场和潘豹一战的就是我,我死便死了,杨七郎便不会遭此一难,或许我也能躲过师傅的看守,去牢里把七郎救出来。而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练武场里一遍又一遍练习着,武艺的提升又岂能在一朝一夕,我再努力,终究还是不能一日千里,从一个菜鸟,变成武艺高强的大侠。
哥哥嫂子们将我这些日子来的发疯看在眼里,劝是劝不住的,几位嫂嫂这几日特意做了些我喜欢的饭菜,几位哥哥还是会来指导我的武艺,他们没劝我,却也在用他们的方式陪伴我。谁都焦虑,谁都着急,他们都在想办法,都在忙着做些什么,就在这种时候,他们还会分出一小部分注意力,来关心一个和他家毫无关系的我的心情。
我好喜欢杨七郎,好喜欢哥哥嫂子们,好喜欢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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