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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裙子
那一年他16岁,父亲车祸去世,8辆车同时相撞,现场惨不忍睹。
他的母亲何华婧女士甚至没到场,当天就化了精致的妆容微笑接待记者,召开遗产分配发布会。
她准备充分有条不紊,将江达集团百分之七十股份收入囊中,获得绝对控股权,大获全胜。
他再也没回过江家,和奶奶一起生活,将一切江家的东西连同那些用钱堆出来的各种金牌奖杯砸掉,从年纪最好的精英班退出,选择成为一名体育特长生,从最基础的做起。
高二。
江瞿阑没想到还能见到她。
彼时年少,尚且还有一点中二,他在“迟来”酒吧闷着头喝酒,突然肩膀被一只手软软的拍了一下。
没等他转头,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女孩花蝴蝶一样的扑过来凑到他的耳边:“小哥哥~别泡吧啦!”
她笑嘻嘻地退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后来好多年了,时光带走了很多回忆,可江瞿阑仍然记得那一刻,重逢那年,她的眼睛没那么绝情,一闪一闪的,仿佛映出了万千星辰。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注〔1〕
大概只能这样形容。
酒吧里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眼睛上,灿若霓虹,她弯唇含笑,过肩的卷发自然在身后,皮肤白皙的耀人,歪着头甜甜的盯着他。
然而下一秒,他就认出了她,白羊羊。
童年的记忆揭开,他的第一个好朋友,他甚至还记得和绿团子一起在木马上的大笑,当然,最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黄昏分别时的欺骗。
不过很奇怪的,虽然不想承认,当这个第一个让他大笑也第一个欺骗他的人,站在他面前,他没有预料中的愤怒,甚至觉得有点委屈,这是个小骗子。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那双故意勾人的眼睛,闷着头:“没空,滚。”
易枝一颗心七窍玲珑,立马意识到江瞿阑认出了她,乐呵呵地笑意不改:“哈喽,我的小朋友,好久不见呐。”
他不动,也没理她。
“你怎么不理老朋友?”她厚脸皮地把头凑到他面前,想像小时候戳戳他的脸,手才抬起就被他的大手推开。
她大概是觉得有点扫兴,摸了摸鼻子边后退边笑着冲他招了招手,“你不想再见到我呀?那好吧,过几天再来找你?江同学,再见啦。”
这就走了?她甚至没有为当年骗他的事道歉,还敢再来找他?
他气短地看着那抹天蓝色的影子蹦蹦跳跳轻快地走出了酒吧,几年不见这女团子怎么成了个神经病。
第二天下午,参加完了学校的体育训练,从基地出来直接回家,身上还流着汗,如往常一般经过老巷子。
巷里几个的染着红橙黄绿青蓝紫头发的混混走过来。又是这伙人,一口咬定他勾引这红毛老大的女朋友胡敏敏,绿了红毛,三天两头来找茬,可他连胡敏敏是谁都不知道。
江瞿阑斜了一眼身后,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把外套搭在肩上,一副懒散的样子:“怎么,上次没把你们打够?”
他虚虚的倚着墙,嘴角含笑对着其中一个绿毛开口:“上次打掉的牙齿装好了?”
说完抬腕看了一下腕表,17时48分,离奶奶从复健中心回家还有22分钟。
“我挺急的,直接开始?”
一群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一时没个定论。他等了会,有点不耐烦了。
老大红毛呼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埋下头说:“江瞿阑同学......不,那个......阑哥,我都弄明白了,都是胡敏敏那女的缠着你,是我们误会了你……误会了你。”
江瞿阑不搭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想知道这群人今天又想耍什么花招。
红毛就知道他不信,上前一步极力的表达真诚:“阑哥,你上次一个挑我们七个,还没伤我们要害,你给我们留了余地,咱哥几个虽然受了点伤,但这心里,一个字,服!以前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对您多有冒犯,但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嘛。”红毛两手一摊,江湖气息满满。
红毛吐出口气接着说,“所以!”
“所以?”
“嘿嘿……”红毛咧着嘴讨好的笑笑,拿肩膀去轻撞他,“咱以后就都是兄弟,没什么打不打的,您以后多罩着我们,我们以后都听你的。兄弟们,都过来认认人!”
一群红橙黄绿青蓝紫头发簇拥着走过来“哥!”
“大哥好!”
“大哥我是阿斐”
“我是裴三”
“我是张水!”
........
江瞿阑往旁边让了让,怀疑这群杀马特是不是才从非主流时代穿越过来,挑眉不解道:“我为什么要‘罩’着你们?”
红毛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阑哥,你放心,咱兄弟不是不上道的人,今天在这等你,是给你备了份礼。”
他低头一招手,朝另一边站着的人喊:“阿斐,过来给咱阑哥说说下午的事儿。”
一个紫头发的大个儿过来,“阑哥,下午有人来找我们接单生意,要我们收拾收拾你,成了给我们这个数!”阿斐竖起两根手指。
江瞿阑来了兴趣:“哦?两千?是挺多的。”
阿斐摇了摇头,一脸激动 :“是两万!”
江瞿阑剑眉微皱:“那人长什么样的?”他倒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人得罪的这么狠了,花两万也要收拾自己。
阿斐两眼一亮:“是个姑娘,一身蓝裙子,那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长的贼带劲。”
他想起昨晚“迟来”酒吧见到的那抹蓝色身影。
大概是她?他有种直觉,肯定是她。
骗了他几年,歉没道一句,还想找人来收拾他?什么毛病。
红毛适时的插.进来,讨好着打商量说:“阑哥,你认了大家做兄弟,我们一定不会收拾自家兄弟的!这单子接不接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嘛。”
他瞟了红毛:“接了你们就真能收拾得到我?”
红毛:......
夕阳照在江瞿阑脸上,他眯了眯眼,随意的开口:“接了吧,送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红毛闻言一喜:“诶嘿嘿,好好好,你的意思是承认了咱们兄弟伙了?”
他薅了一下头发,汗水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把书包往背上一搭,边往外走边说:“单子定下来了,把时间,客户要求发给我。”
一群红橙黄绿青蓝紫凑上来看着红毛:“洪哥,这事儿成了?阑哥认下我们了?”
红毛憨笑地看着江瞿阑离开的背影,宠爱的撸了撸阿斐的紫毛:“成了,咱阑哥就是不一样,狠起来连自己都收拾。”
*
嘉远中学,高二6班。
周五,刚下晚修,还没熄灯,教室里的氛围一如往常的热闹,几个男生跳起来摸了一把门框,女生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讨论没想出来的几何题,挽着手慢慢走出教室,楼道里闹哄哄的,夹着些许汗味,却并不难闻,甚至在记忆里都会自动过上一层浅浅的滤镜,念旧的人把它称为“青春的气息”。
江瞿阑一手斜斜地搭着单肩包,低头摁灭了手机。
【“今晚。】两个字消失在屏幕里。
几个体训队的兄弟走过来,勾住他的肩“队长,看什么呢,一起走?”
江瞿阑回头拍了拍周向阳的肩膀,“今天我有点事,你们先走。”
*
依旧是逼仄的巷子里,江瞿阑后背靠墙,三面是人。
一群人拿棒的拿棒,拿砖的拿砖,裴三在一边录像,红毛朝江瞿阑挥了挥手中的狼牙棒“小子,惹了不该惹的人,今儿个爷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完拿着狼牙棒一把挥过去,江瞿阑侧身一闪,红毛扑了个空,又被一脚踢在屁股上,疼得摸着屁股跳来跳去嗷嗷叫,恼羞成怒:“兄弟们都给我上!”
一伙人纷纷走上前去,拿起手中的东西招呼上,红毛琢磨着差不多就行了,摆个姿势抹几把泥在脸上,拍几张照给那女的也就完事了,正准备喊停。
突然一个白衬衣女生一个箭步冲上来攥住阿斐的领子,还没看清人,拳头就抡上来落在他下巴上,还没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脑子漆黑一片。
女孩又一个利落的转身提膝踹在离江瞿阑最近的黄毛身上,黄毛条件反射的朝她挥来一棍子,只见她稍稍矮身一个空翻小腿夹住棍子,用力一甩,棍子砸向另一边,顿时倒下一片,她单手撑地连续几脚踹在黄毛身上。
这群混混平时都是仗着人多又不怕死,逮着软柿子捏,小打小闹,哪里见过这么专业的打法,很快就被撂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不敢多动,就剩一个裴三目瞪口呆拿着录像机靠在墙边站着,“你……你……”一伙人个个恐惧的看着这个女孩,这他娘的是个女杀手吧?!
易枝穿着衬衫配牛仔裤,头发高高的扎起,脸上刻意抹了点碳灰,见过她的阿斐一时没认出来,然而江瞿阑第一眼就认出了。
除了她没别人。他站在一旁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着战局,满意地拍拍手后小跑到他旁边,一脸关心:“老朋友,怎么有人在欺负你?”
接着又绕着他左看看又看看,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他看着她的迷惑行为,心道要不是早知道下单子的人是你,我还真就信了。
易枝故意抬起手臂,露出手臂上的几条红印子,摸摸自己脸上的泥,“虽然我为了救你挨了几拳,还受了伤,但是能救了你就是我最开心的事!”
倒在地上的众人都顾不得疼要站起来了:打扰一下,你在是说……受伤?!
没等江瞿阑开口,她低下头,说道:“如果都这样了你还因为小时候的事怪我,讨厌我,这也是应该的,我绝对不会有怨言,请你继续怪我,讨厌我,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恩将仇报有道德上的负担。毕竟,我只是差点失去了命,而你竟然被人欺骗了啊!”
没人喝茶,空气中却飘来一股陈年龙井味。
他心里有些想笑,盯着她开口点评:“动作表演的到位,但我建议你下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先憋住笑,那样或许会更真实点,也更会让人相信。”
易枝满脸黑线,放下手臂:呃......
他说完鼓励地拍拍她,侧身离开。
红毛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颤颤巍巍地扶着墙想站起来,然而脚底一滑,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手上的狼牙棒从手中滑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再“啪”的一声砸在江瞿阑迈出的腿上。
被砸的腿顿时鲜血飞溅,染红了一大片裤子,血顺着腿流下立马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血湖”。
易枝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朝红毛两步跨过去,一手肘将他彻底打躺在地上,狠狠踹了他一脚,骂:“我去你大爷!”。
她急急的朝江瞿阑飞奔过去,慌乱的半跪在地上,隔着裤子替他紧紧按住伤口,“疼不疼?疼不疼?”
没等他回答就当机立断抓住他的腿,迅速低下头想用口撕开裤子,给他包扎。
江瞿阑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立马蹲下身来捂住她的嘴巴。
她猝不及防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完全不同刚才的故作姿态,不管不顾地打开他的手,大声吼道:“你有多讨厌我以后再说,你的伤口在小腿肌肉上,以这个流血的趋势,你现在不立马包扎,这条腿就废了!”
抬头又对他大吼,“把手拿开!”
他抓住她的手,意外的发现她的手竟然有点抖,心里有点诧异,尽量柔和神色说:“我......体质特殊,血很多,以前也经常这样流,没事,我心里有数。”
易枝闻言稍稍放缓了呼吸,看他果真一脸平静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能确实会有这样体质特殊,血多的人……吗?
她松了口气,不放心:“真的吗?”
江瞿阑肯定:“真的,你看我眉毛都没皱一下。”
她将信将疑,还是提议:“那我扶着你去医院?”
“不用。”
“那现在必须止血!”她又低头准备撕开他的裤子。
“去医院,去医院!”不知道这个女的哪来的蛮力,他连忙把裤子守住。
易枝站起来朝他拍拍肩膀,示意他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他完全没客气,把身体大半个重量压在她身上,幼稚地想着,这就当作她小时候欺骗自己的惩罚。
两人慢慢向着医院的方向走着。
他比她高出许多,低头就能看到她乌黑的头发,有点乱,他又想起小时候扎了两个揪揪的绿团子,怎么她都长大了,头发还是乱乱的总梳不好吗?
果然小时候笨长大了还是笨,小时候蛮力大,现在蛮力还是大,小时候好看,现在也还算没长残。
他们靠的很近,鼻端满是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是橙子果香。
初夏的风吹过来十分凉爽,排排老旧的路灯散着温暖踏实的黄。
他们相扶着走在灯下,夜路安静,万籁俱寂,抬头便是满天的星辰。
小巷里,红毛躺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那他妈是他为了演的逼真给江瞿阑绑的血浆袋子......只等捏爆再给他抹几把泥就能交单子拿尾款了。
谁告诉他这个女魔头又是从哪来的!别让他知道是哪条道上的!
“洪哥,你还好吧!?”
“诶……别他妈动我,断了……断了”
“啥?啥断了?”
“老子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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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中诗句出自李白的《清平乐·画堂晨起》。全诗为: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