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

　　不出意外，被严默叫来的柳耀明的想法大致相同，三个人达成共识后就将谈话的场合搬到了餐桌上，柳耀明喝了一口汤，看着碗里酥烂诱人的排骨刚要下嘴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问温海“你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个诺斯里对你吐露秘密的？”对于温海对诺斯里演的这出戏，柳耀明不放心，他不相信一个在好莱坞混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会轻而易举的栽在温海的手里。
　　“我没想这么多，想着能套到一点消息也是好的，毕竟他看我的眼神着实让我不舒服，能利用一点也是好的”温海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想来诺斯里的举动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不管怎么样，现在总算弄清楚那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了”严默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喝了几口，味道不错，进入自己今天最想知道的问题：
　　“柳耀明”
　　“怎么了？”
　　“关于戴森环能量收集的事情有头绪了吗？”
　　“我问了我大学时候的一个朋友，他说帮我了解一下，但是按他的了解来看，以我们目前的技术要完美做到这一点很难”
　　“这样啊……”
　　温海看着严默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发问“你又在想什么问题了？Emmmm你这个‘噗噗锅’里要是能加点辣就更好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废什么话！”严默送了一个白眼给某人“其实我是在想当初你在南极遇到的那些事会不会和戴森环的计划有关”“啊？不是变异的肺炎病毒吗？”温海嘴里的蛤蜊肉并没有咽下，说起话来乌拉乌拉的，
　　“你是怎么把这两个事物联系起来的？他们不会把能量收集点放在南极这么远的地点，虽然说寒冷和干燥的地方更适宜存储能量。”柳曜明没有想通严默的脑回路，
　　“我是在想既然现在技术还不成熟，那么一旦能量收集站故障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严默一边说，一边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尽了。
　　严默这样说就把柳耀明脑海里一个不重要的小细节勾起来了“说起来昨天我和我同学聊起来的时候有说到他的一个朋友在忙一个新课题，具体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大致方向是关于利用磁场和某种新发现的元素共同作用，来实现能量的置换。但目前尚且在实验室阶段，要实际运用还早，我觉得吧，这个技术就算实现风险程度也会很高”
　　柳耀明看着蛤蜊快被温海吃完了赶紧用大勺子兜了一大勺放在自己的碗里
　　“我觉得米国佬不至于在这种时候铤而走险用这种方式，这种明显一旦故障就不可收拾的技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落地了，他们不是最惜命了吗？”温海解决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我刚刚突然想起来诺斯里说‘我们每个人都逃不过这种命运’”
　　“你是说我们会想50年代核武动员那样被召去工作？”严默停下手里收拾碗筷的动作看着他，他也有钟同样的感觉，但是重点不是这个，他奇怪的是诺斯里的反应
　　“反应？什么反应？”柳曜明发现这会儿听不明白的人变成他了！
　　“嗯……我也觉得诺斯里没有反应非常奇怪。”温海仔细回味那天的细节，显然那个老油条没有反应才是最大的疑点。
　　“明明我只是瞎编的，那个男人却一点都没有怀疑？”温海双手叉在胸前，歪着头思考“也就是说在他的情报里这件事已经快要开展了，他误以为华国是按照计划的正常行动，所以……”
　　“所以你演戏骗他时他也没有怀疑”柳耀明接着温海没有说完的话继续道，“严默说的有道理，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想要实施这个迦南计划明显是不明智的，我们能想到的高层也能想到，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严默”
　　“也对”温海帮忙把洗碗机启动，那边严默的疑心病像是又发作了一般“到时候如果按照计划，我们这些技术人员估计要被第一波召唤，像温海你们这种娱乐圈的人物估计会晚很多，作用大概是演戏安抚外部普通民众一类……”
　　温海一听他这样说显然就是想把某些任务交给他完成“你想我帮你干什么？”话还未落地就一屁股摊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操作洗碗机的某人。
　　“你这段时间对外没有通告，帮忙准备一些东西，清单我今天晚上想好了就发给你，以防万一。”严默洗了一下沾了汤汁的手，一边用纸巾擦干，骨节分明的手指被冷水一激每个关节都白里透红，他从茶几上的一堆水果中翻出了昨天落在里面的护手霜，抹了抹手，‘万一？什么万一’柳耀明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温海这时脑子却特别灵光了：“他估计是在想万一南极真的有个能量收集站然后故障爆炸了之类的吧”话未说完就眼疾手快的将淹没的护手霜抢来自己也抹了起来，一时间不算大的沙发上橙花精油的味道弥散开来，沁人心脾，温海闻了闻护手霜的味道：“反正也不是坏事，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倒希望是我想多了”严默打开了电视，可是他的直觉一向准的可怕。
　　直到另外两人回家，严默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才慢慢理清了要温海准备的物品，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百字，大到越野车，小到绳子衣服之类，温海收到清单后五分钟后回了严默一个ok的手势，虽然嘴里还吐槽像世界末日了一样。╮(╯▽╰)╭
　　大魔王：“准备好就放到我天文台的宿舍里好了”严默又想起来一句在快十一点的时候又在手机上通知温海。对此温海回了他一个白眼的表情。
　　日子没过几天，严默还没来得及把冬天的厚衣服拿出来，动员令就下来了，没有拒绝的余地。大致内容严默都不想仔细看，动员令发给他的时候即刻勒令他收集简单的随身物品，连衣物都不允许多带，他想了想，除了手机，充电器，耳机这些，他带走了自己改装的电脑，轻装行简，方便随时行动！
　　十二月的上京才刚刚有了凉意，严默换上风衣，看来一眼自己陈设简单却还算有点回忆的小房子，然后和那群动员人员一起离开了自己的家。
　　严默一路上没怎么多说话，大部分时间他都偏头看着车窗外，大街上越来越萧条，人们也或多或少的觉察到了什么？都以为是政府要打造太空部队和美国抗衡，维护国家利益，明明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摆在眼前不去寻找答案，却对别人给出的错误答案坚信不疑，该说是愚蠢吗？严默在心中问自己，如果算，那么自己凭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就相信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实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愚蠢。这么一想也不算太坏，至少大家都是愚蠢有无畏的人，一边无条件的相信他人，一边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车停下的时候，眼前是一座造型有些怪异的建筑，整个建筑的主题都在地下，仿佛一个古罗马时代的浴池，百米宽的长阶和高台是唯一联通外界的通道，建筑的外墙并没有太多颜色，白色的外墙在刚下过雨的天光的映衬下显得灰白而有质感，未干的水渍在墙上长牙五爪，仿佛异世界恶魔的爪牙，连那奇形怪状的大门在这时也变得艺术感起来。
　　“中国原子能博物馆始建于2020年，建筑本身是由著名设计师费御设计的，据说是为了让不懂原子能的普通市民能直接的感受到原子能强大和危险的两面性…”严默看着大厅中央金属牌上的字思考着一会儿如果偷偷溜走能有几分胜算，他到的还算早，现下大厅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工作人员，但很快大批大批的人被带到这里集合，显然自己这个S级的在他们看来得区别对待。
　　叫他们来这里没有其他目的，无非就像站前动员，像他们宣讲一下50年代建造原子弹的事迹，继续发扬优秀传统之类的，严默站的离宣讲员近了一点，扩音器里的声音直直的敲击着他的耳膜，振的他头疼，他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开始神游天外，今天的天气不算好，这一段时间一直下雨，知道今早才刚刚有了雨歇的迹象，太阳不是很有精神，无力的藏在云里，故而地还是半干的，那宣讲员终于宣布中场休息10分钟，大好时机他不想放弃，严默作为少有的几个知情人士，和一群一无所知的，慷慨激昂的青年人里面实在是挑战他的表情管理能力，他打算去厕所独处一下，今天的天气有点热，严默这身风衣外套不透气，他不得不把袖子撸了上去，在厕所洗了一把脸后，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林叶：“你们都收到召唤令了吗？现在在博物馆？”
　　六爻：“我刚刚看见你了，严默！”
　　大魔王：“……”
　　大魔王：“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外面”
　　汤圆：“可是他们会让我们出去吗？”
　　林叶：“厕所边有个工作人员的门是坏的，刚刚被一个保安拉坏了，我看见了”
　　六爻：“就从那边走”
　　“领队，我去一趟厕所可以吧？”唐源装作有点内急的样子问道，那人看了看一堆坐的密密麻麻的队伍，觉得拒绝实在不大好，毕竟人有三急。
　　“这样，现在要去厕所的人可以去上趟厕所，多休息五分钟，到10点15分准时在这里集合。”
　　人群立刻吵嚷开来，借手纸的，借过的，此起彼伏……
　　“林队，你知道哪里厕所空一点吗？”
　　唐源装作向林叶问路，实则向那边的柳耀明投去了信号，柳耀明看着他二人离开，假装拿起纸巾装进兜里也尾随去了厕所的方向。
　　那扇门在厕所边的走道尽头，外面有一扇门写着非工作人员勿进，这一边正好背对着大厅，拖把水桶一类的杂物堆了一地。严默假装从厕所出来接电话进了这一边，早就在等着他们了，那四人看准没人闪身进了走廊，果然看见一扇断了把手的小门虚掩着，走出这扇门，外面是那长长的白色阶梯，那阶梯足足有百米长，博物馆的大门并未平行对着阶梯，两者呈70°角，严默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在角的尖端
　　“要离开赶紧，他们用不了一会儿”
　　几个人要找到自己来时的车，拿着自己的行李，快速的跑上台阶，停车场在台阶的上方，风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过，汗水和气息交织在一起，枝干的声音突然从后方炸响开来
　　“你们几个去哪里？”
　　一个保安发现了要逃跑的他们，那个保安一边追赶，一边拿过别在右胸上的对讲机
　　“这里有四个人拿着行李企图逃跑，在阶梯右边这里，呼叫支援，呼叫支援”
　　严默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从远方弥漫开来，年轻而炽热的心脏在左胸膛里跳动着，他终于做了他一直想做的坏孩子干的事，就像逃课一样，他看着自己身边同样在奔跑的小伙伴，后面是追赶他们的安保人员，黑色的制服已经不太新了，在不亮的天光的映衬下仿佛沾了灰，他们终于到了阶梯的最上面，严默回头看着追的狼狈的一群人，突然站住不跑了
　　“严默，你停下干嘛？想死吗？”
　　林叶急得大吼，他不知道这时候这个人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被抓住肯定完了！
　　“前方人员，请立刻停下，将双手举过头顶！”
　　带头的安保拿着银色的手铐看着他们，但那些安保实在出动的慢了些，离他们少说还有几十米的距离，他们在这里过着轻松安逸的日子，缺少锻炼的他们立刻显示出体能的短板，一边喊话，一边喘气如牛，甚至还有人停下来撑着膝盖休息。
　　严默不是在看那群后知后觉的人，他看见了那轰隆隆的声音过来的远方，空气中水汽的味道弥散开来，唐源和柳耀明现在也觉察出异常了，不止轰鸣声，似有若无的浪涛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朵里。远方，一堵高大的水幕从远方奔腾而来，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拦住了它的去路，巨大的水花在建筑两边炸开来，轰鸣声太响，许许多多的人从建筑里跑出来，那些安保也转过头去看，震惊、害怕、绝望在他们的脸上交织开来，远方的建筑和人被毫不犹豫的淹没在碧蓝的海水里，连带那些过往、罪恶、欢喜和忧伤，所有的一切被永远的封存在这一刻，像水晶球里的纪念。
　　海水到达博物馆的时候还在慷慨激昂的人们后知后觉的逃出来，人越是着急越是慌张，惊恐和不甘心的声音让他们顾不上那许多，雨点和水花纷纷扬扬落在头顶和肩膀，仿佛死神的喘息在耳边响起，催促这他们要想严默他们一样逃跑，纷乱的人群引发了踩踏事件，惨叫声此起彼伏，随后又被海水激起的巨大的浪花严默，整个博物馆仿佛一个巨大的盆突然倒了很多水，又从碗口溢出来，慢慢的水面和碗口齐平，整个博物馆被淹没在水面下，水面上不同于刚才的喧闹，一片死寂。
　　漂浮在水里的，姿势各异的人，都争着眼睛，丝丝猩红从他们的嘴里弥漫出来，仿佛生机在被淹没的那一刻掐灭，失去了光的黑色瞳孔里，惊惧和不甘凝聚在一起，慢慢的，一具具刚刚还温热的躯体渐渐浮上水面，水汽中夹杂着一股股碧蓝的气体不断涌出水面，飘荡在每一个水面上的‘小岛’之间，看着眼前宛如人间地狱的景象，恐惧和生存的本能催促这大家逃离，林叶拉起严默的手时，感觉出了细汗和颤抖，他来不及让严默回神就拖着他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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