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解差，却总是业务超纲

　　7.分瓣梅花

　　衙门里竟然同时领了五个押解的差事，也不知哪来这么多需要押解的犯人，有五组人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押解囚犯出城，虽然人多，但行事起来急促又悄无声息。

　　万一泊道：“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从来没这么匆忙过，哪有半夜押解出城的道理，黑灯瞎火的屁都看不到，人跑了怎么办？算谁的？”

　　萧如是道：“我以为咱们要突袭什么地方，没想到是押解。”

　　万一泊道：“嗐，你小子也是命苦啊，才来不到一个月，先是吃了刀子，好了没啊？我给的药吃没吃啊？呵，现在倒好，伤成这样了还要领出来押解，不知道是熬犯人还是熬你哟。”

　　萧如是道：“也还好，小伤好的差不多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押解犯人呢，有些兴奋嘿嘿嘿。”

　　万一泊：“你别乐，有的你受的，去广南西路归德州啊，山高水远，就单说岭南的瘴气啊熬死人的，不过你放心，长解短解我也出过几回，多少认得路，我罩你，你跟紧点就是了。”

　　萧如是挠着头陪笑，一回头看向身后押解犯人，问到：“你就是杨清明对吧，我看押解差批上是这么写的。”

　　杨清明只点头不说话，紧咬着牙关，满额的冷汗。

　　万一泊也回头瞥一眼道：“压过不少犯人，就数你脸色最难看，搞得像去刑场杀头似的，唉，我最后还叫你一声杨主簿吧，平日里也没太难为我，但是既然到了这般田地了，我也没办法，照章办事，你也别摆架子，互相体谅好吧，别让我难做，你一路上老实一些，对你对我们都好。”

　　背着包袱，挎着刀，举着火把，出城，过了南门外五里亭岔路口，万一泊一行人与另一波押解的队伍分开，万一泊走大路，另一波人走小路，漫漫长路就此启程。

　　过了五里亭后，萧如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吐出了长久的憋屈。

　　万一泊道：“怎么，没怎么走过夜路吧，刚才不还挺兴奋吗，现在才过五里亭就开始紧张了？”

　　萧如是道：“嗨，说不紧张是假的，这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有什么人在里面盯着我们呢。”

　　万一泊道：“你别吓唬你自己，少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剧，哪有这么多劫囚的，我一次都没遇到过，再说了，谁能想得到这个时辰会有人押解囚犯出城？连押解的解差都不知道的事，劫囚的人能知道？放心吧，等会过了十里亭后一直走，估计一个多时辰后就有一家小客栈，可以在那里睡一觉，明天睡饱了再走，哪有人半夜出活的，真是的，不知道娄知县在想什么。”

　　萧如是道：“万兄，问你哈，你杀过人吗？”

　　万一泊瞪了萧如是一眼，周遭看四下无人，得意笑道：“怎么没杀过，我还杀过两个哩，就我手里这把刀，砍死过一个拐孩子的畜生，还有一个……”万一泊又四处张望了一会，“还有一个就是押解的犯人。”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向杨清明。

　　杨清明被这一眼惊得止步，万一泊看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吓着杨大人了，我说你可别想着跑哈，我万某人从小就跑得快。”说话间就伸手拽着杨清明走。

　　萧如是追问道：“那个囚犯怎么回事？有人出钱买他死吗？”

　　万一泊道：“嗐，那种美差哪里轮得到我头上，都被黄老狗他们抢去了，我压那个囚犯啊，装病，给他卸枷了，他站起来马上就跑，我得追啊，我从小跑得快，追上了以后我双手抱住他的腰，往旁边一甩，结果啪，脑子给甩石头上了，脑浆子都出来了，后来跟衙门里报了个失足摔死，差补费扣了一半，怪心疼的，这事别外传哈，传出去我吃不了兜着走。”

　　萧如是道：“没想到万兄平时看着挺和气的，身上居然还背着两条人命啊。”

　　万一泊道：“唉，你懂什么，杀人你以为很了不起吗？我可是做了很久的噩梦才缓过来啊，刚开始还总犯恶心，不想吃肉，现在偶尔还能梦到那些场面，你呀，别信那帮嘴上叫嚣着打打杀杀的家伙，他们多半刀都拿不稳，这可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杀人啊，是要人的命的，别以为我讲的是废话，我希望你懂，但也希望你不要懂。”

　　萧如是道：“万兄，能认识你真好，你和衙门里那些人不一样，很不一样。”

　　万一泊笑道：“不一样么？你可别吹捧我，大家都差不多，我爹读过书的，所以我也没他们那么糙罢了，不说真的，他们确实不怎么样哈哈哈哈。”

　　“诶？准备到十里亭了吗？我看到这有个茶幡子。”

　　“对，这是十里亭茶铺的幡子，往前再有一会就到了，可以坐一坐，喝两口茶，虽然说早就打烊了，但茶铺老板会剩下一些没喝完的茶，留着明早热了卖，哈哈哈无商不奸啊，我就从没喝过他上午煮的茶。”

　　一条大路穿过竹林，路这边是钱塘县的十里长亭，十里亭对面便是茶铺，一个小而简单的敞门卷棚屋子，里面是炉灶和碳火木柴，屋子支出篷布延伸向外，篷下摆着四五张八仙桌，桌子上倒收着四五条长凳，蓬顶上堆满了泛黄的竹叶，路面被蹭得十分坚实光亮，光亮的路面甚至可以稍稍映射出些许月光，这也是自然，这条路白日里可是行人如织络绎不绝啊，可到了深更半夜，就出奇的静谧。

　　万一泊在屋子里，拎着大茶壶挨个的晃，果真摸到一壶茶水，茶虽凉，但好在茶不错，能品出味来也能解渴，三人横坐在一条长凳上，喝着茶，看着蓬外皎洁的月光，居然还有些惬意。

　　万一泊道：“这感觉不错啊，这月亮多好，要是来上点心果子就更美了。”

　　萧如是道：“我甚至觉得不需要火把都可以走夜路。”说罢，将茶水往火把上一洒，刺啦啦把火把都浇灭了。

　　万一泊急道：“诶，你干什么呢，月光虽然好，但你没看到这么多云嘛，云一遮就看不到路了，到时候怎么走，哎呀真是的。”

　　“嘘……”萧如是捏着茶杯，转身向外，背靠着桌子，“别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吗？”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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